章節字數:3064 更新時間:17-10-23 12:09
王穆身子虛弱得超乎她的想象,感覺自己又迎來了暌違已久的刺骨虛軟,或許,比那時更加厲害。
頭枕在棉布上,偏靠在一邊,眨動著唯一能動的眼睛,看著脫掉外袍,卷起袖口的白芷,拿著濕布巾,輕柔的擦拭著她的身體。
白芷之前抱她起來的時候,她瞄到了自己的手臂,被嚇了一跳。
她的一條胳膊,竟然瘦到隻有嬰兒手臂大小,布滿了青筋,皮薄的透明,整隻手看起來就像是枯竭了千年的樹幹,看得瘮人。
歪著脖子看不見,王穆看著白芷垂著眼睛的臉,嘴巴慢慢的嘟起,輕輕的朝他吹了一口氣。
白芷察覺,抬眼看向她,淡問:“掌事何事?”,手下動作立停,怕自己弄疼了她。
我、想、看、我、的、身、體,一字一頓,王穆張合著嘴巴,“說”給白芷看。
白芷看著她,沒有應聲,沒有說話,隻是直直的看著她,眼裏不知閃過了什麼。
“嘩啦啦”,水聲輕響而動,白芷擦幹了手,一手輕扶起她的頭,一手探入水下,撐起她的背,緩慢的扶起了她的身子。
入眼的暗紅,讓王穆愣了心神,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的身體看。
一條條暗紅色的脈絡,猶如地圖一樣布滿了她的腹部和大腿,鼓起的模樣,猶如惡鬼的血爪,陰冷嗜血。
一滴,兩滴,三滴,水麵蕩起細小波紋。
繚繞的水氣,遮蓋不住王穆無聲的哭泣,那樣的痛,那樣的撕心裂肺。
白芷輕擁她入懷,不能言語。
王穆的身子很虛弱,能醒來這麼久,不過是白芷給她渡了內力,痛哭過後,便再度暈厥。
白芷探手掖好被角,淡眼掃過她紅腫的雙目,旋立起身,走出房門。
“屬下拜見主人,見過堂主”。
書房內,白芷單膝跪地。
近一年未見的葉襲風,見著白芷,抽出折扇,打開搖啊搖,“人救回來了?”,吊兒郎當的聲音,調笑的語氣,讓人難有好感。
白芷冷然,低眉淡道:“回堂主,掌事已醒”,如實的稟告,卻也沒有多說。
葉襲風挑了眉,扇子依舊搖個沒停,笑問:“玄心不愧是‘奉陰老人’之徒,這斷了氣的人,都被你救了回來”,不正經的上下掃了他幾眼,“數日的不眠不休,可是沒有白費啊”。
白芷麵色平靜,沒有理會葉襲風的話,隻是淡道:“屬下懇請主人賜血”,全然不在意話裏的駭人要求。
葉襲風停了扇子,眉眼一挑,看著白芷,“玄心可是瘋了?”,語氣雖輕浮,寒意卻漸顯。
白芷不為所動,隻是複道:“玄心願以性命換主人心頭血”,聲音淡然。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葉襲風握扇拍桌,“放肆!”,折扇應聲而斷。
“你是要以下犯上?”,雙目冷冽,殺氣迸然而出,直指白芷。
白芷麵無異色,淡道:“請主人賜血”,不在意葉襲風的威脅。
葉襲風眉眼一冷,隻聽刃聲,白芷心口赫然刺著一柄短劍,鮮血汩汩而下,半跪的身子卻沒有動搖分毫。
水清塵輕笑,勾起嘴角,清淺的看向葉襲風,“玄心不過是句玩笑,你怎麼就當真了”。
葉襲風還欲再說,見了他的眼神,住了口,沒再說話。
水清塵看著白芷,似乎對那流血的傷口視而不見,上下看了他兩眼,“玄心你大業未成,現在死了,可怎麼好”,語氣的涼然,徒降了室內的溫度。
白芷一開口,便有黑血湧出,卻似無所覺的淡道:“屬下將在大事成後,自刎請罪!望主人成全!”,血液嗆進了他的喉嚨,減弱了他說話的聲音。
水清塵笑意加深,衣袖微動,素手抬起,輕輕撥開衣襟,露出雪白如玉的胸膛,指尖輕劃,鮮血破口而出。
身側侍從接的極快,半碗血,沒有一滴灑落,那寒玉般的肌膚,除了一條紅線,依然冷硬如故。
豔紅的衣衫重新包裹住雪白,水清塵嘴角的笑有些妙,看著白芷,清淺的問道:“你來,隻為求藥?”,涼然的聲音,不知是在問什麼。
白芷臉色已蒼白,卻依舊淡道:“回主人,掌事有話帶到”,抬眼看向他,“以命換命,互不相欠”。
聲音有些慢,白芷說完王穆之前的話,最後一句,“請主人饒她一命”。
嘴角的笑沒有放下,“饒她一命?”,笑意加深,清淡一句,“可惜了”,手指輕抬,侍從將碗送至白芷麵前。
白芷低頭不語,失血讓他視線有些模糊,看著碗裏的血,他不忍戳穿她的夢。
離開這,隻不過是妄想。
平元十一年冬,臘月二十三,逍遙王許璟言手握十萬重兵造反,大破宮闈,重創禁衛軍。
時料叛軍舉兵起義,逍遙王攻城反被殲,舉兵被拿。
逍遙王大逆不道,削王撤號,貶為庶民,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
聖上龍體受創,下旨清掃逆賊一幹黨羽,前太傅水清塵恐涉案其中,舉國通緝。
平元十二年春,二月初七,賢王許靖及胞弟九皇許嬌密謀篡位,精兵五萬,裏應外合,血戰三日夜,大破城門。
聖上許乾郎慘死,將士大亂後宮,奸淫眾嬪宮女,皇族子嗣皆被絞殺,無一幸免。
整五日,春日晚雪,血染天幕。
許靖弑父殺親,改國號鳳引,年號聖達。
登基之日,廣羅天下美人充盈後宮,苛捐雜稅複倍,士兵掠強燒殺百姓,民間哀聲哉道,舉國上下一片哀嚎。
平元十二年春,二月二十七,逍遙王許璟言脫逃,不知所蹤。
新皇許靖勒令追殺無果,舉國張貼通緝令,見賊者,立誅之。
王穆裹著厚重的冬衣,躺坐在靠枕上,馬車晃悠悠,她也隨著晃動。
五日前,她在昏迷前提出了離開的要求,白芷帶著傷回來,告訴她,水清塵東窗事發,她必須一起走。
她沒有異議的同意了,因為她發覺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就算她養好了身體,拿著很多錢,她都沒辦法在這個時代靠著一個人的力量活下去,更不用說平安無憂。
而且,就算白芷避談,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實在是沒必要受多餘的苦,太不劃算了。
想想其實很慶幸,當時隻是長時間的身體和精神苦痛達到了極限,才一時之氣的說出了那樣的話,幸好水清塵沒有理會她的要求,也幸好他沒有任她自生自滅。
畢竟,她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不知道第幾次的給自己找了借口,瞬間又升起了鄙視自己的念頭,真是一點點誌氣都沒有,貪生怕死成你這樣的,也是少有了。
想著想著,王穆笑出了聲,低啞的抽氣聲,引來了白芷的注目。
“掌事可還好?”,白芷雙眼快速掃過她的身子,話裏不掩關心。
王穆眼角含著淚,頭搖不快,隻能輕輕的搖,張著嘴慢慢的“說”給他看,‘我沒事,隻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別擔心’。
自從她再次醒過來,白芷再次出現,他就有了變化,話比以前多了,表情也有了變化,對她過多的關注,有點讓她不習慣。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王穆扯開微笑,眨眨眼睛,無聲說著,‘我真的很好’。
白芷垂下眼,探手將她身上的毛毯拉上了些,蓋住腰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道:“掌事還需多加休息”,因為世間已再無良藥能為她續命。
王穆輕輕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隻不過。
雙眼看向窗外,輕薄的淺色稠布遮住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隻能隱約晃見的光影,她真很想去外麵看看啊。
馬車又晃蕩了幾日,這些天,他們一直是走的小路,王穆聞的到泥土和花草的氣息。
因為她不能見風,更不能著涼,別說下車,吃喝拉撒都是全在車裏,車窗也不過是開了一條小縫,為了透透氣而已。
想到這裏,王穆就覺得很不好受,因為這些事都是白芷在做,偏偏她還什麼都說不了,什麼都做不了,這輩子的尷尬和難堪都用在這時候了。
不過她也很會安慰自己,是白芷總好過別人,不然她可能不是難堪,而是要殺人泄恨了。
馬車一個晃動,停了下來,雖然看不見,王穆還是伸了脖子朝窗外看,嗅著氣味,看來又是深山老林了。
白芷看了一眼王穆,側身拿過冬袍,傾身將她扶起,輕柔的拉攏係好,取過裘帽和毛領,裹的嚴實。
再將手爐裹上軟布,放進她手裏,攏好袖口,輕緩抽掉她身上的毛毯,彎腰將她抱起。
王穆直愣愣的看著白芷一連串的動作,等到自己被抱起來的時候,她傻了,嘴巴快速張合,‘我能出去?’,滿滿的不敢置信。
白芷半跪,手略抬高,讓她貼近胸膛,探手推開車門,低聲了一句,“有我在,無礙”,聲音淡然得讓人安心。
不記得是多少天了,王穆不記得有多久沒呼吸過外麵的空氣,泥土的濕氣,還有青草的腥味,都讓她覺得好聞到肺快要炸開。
哪怕眼睛有些睜不開,王穆已經仰起臉拚命的呼吸,吸的太快,猛力咳嗽了起來。
作者閑話:
沒錯,我現在是用手機通過網頁在發文,連城的APP有毒,一直都打不開。然後我突然想起來昨天那章慌忙之下發的文好像是哪裏有錯誤,我等下會去看看,做下修改(大家不要誤會是發了兩章哦)。然後,還有什麼呢?希望電腦快點到來吧……再來祝大家今天順順利利,開開心心~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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