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49 更新時間：18-03-11 17:35
王穆和鳳寧逸住的木宜居很寬敞，門窗梁柱構造完美，采光極好，幾乎沒有陰暗的角落，搭配適宜，便是冬暖夏涼。
王穆一個人靜坐在榻上，撐著靠枕，扶著額頭，閉著眼，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莫小棋雙手規矩的放在大腿上，背脊挺的筆直，眼鼻觀心，悄悄的咽著口水。
連夜到達百蔭穀的鳳陽，一大早就攤上這麼個場麵，不明所以卻也不敢輕易開口，安分的在一旁坐著。
鳳歲堯坐在顏若夕身旁，看看他神色，再看看一邊的鳳寧逸，心下一陣不妙。
王穆不說話，就沒人開口，一屋子的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著，等著。
王穆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讓自己恢複平靜，至少，是看起來很平靜。
“我現在複述一遍我聽到的，如果有不對、不當的地方，請你們‘一定’要糾正我”，說話的同時，鼻子已經在泛酸，不想睜開眼。
除了莫小棋，其他人都沒有多餘的表情。
“靈書綁了自己喜歡的姑娘，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囚禁在皇宮裏……蹂、躪”，吸了一口氣，“整！整！四年，是嗎？”，話尾好輕。
無人回答。
王穆閉著眼，眉頭皺得死緊。
“有誰能告訴我，是否有特殊的理由，讓你們對此事置若罔聞麼？”，泛熱的眼眶，讓她不敢睜眼。
鳳寧逸自從她昏迷開始，就一直不問世事，除了有關她的事，別的什麼也不過問，自然也沒有人告訴他，所以理智上，她不怪他。
房內寂靜。
王穆靜靜聽著這一室的安靜，突然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當皇帝的，囚禁霸占個女子，實屬常情是麼？”，沒等人回答，又笑了。
“這裏和我的家鄉有很多不同，我當初決定留在這裏，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隻是，”，王穆低笑哀歎，“怎麼都想不到啊……”。
睜開眼，通紅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眾人。
“皇權至上，皇族是神，百姓就不是人了？一個無辜的女子，為什麼要承受這種侮辱和折磨？”，哀切的語氣，震住了他們。
王穆話鋒突變得淒厲，“還是你們認為，靈書和她，會變成第二個鳳寧逸和我？！”，淚水滑落，砸在了鳳寧逸的心尖。
“綺羅”，鳳寧逸出聲喚她，不知心下那一絲慌亂從何而來。
王穆似乎沒有聽見，隻是抹掉眼淚繼續說，又哭又笑。
“你們忘記曾經的我了？何時有過一絲快樂？半人不鬼的活著，生不如死，你們忘了麼？”，一聲比一聲嚴厲的質問，像是失心瘋一樣。
“姐……”，莫小棋害怕的喊她一聲，聲音也開始打顫。
“你閉嘴！”，王穆凶惡的吼向她，“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眼裏滿滿的傷心和失望。
“他們我可以不管，可你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你為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失望幾欲滅頂。
“你忘了七姐是怎麼過來的麼？忘了她是怎麼撐下來的麼？忘了她有多痛苦了？你怎麼能！”，聲音已經嘶啞。
“三嫂！”，顏若夕擔心得上前一步，卻被她嗬斥住。
“滾！！”，王穆心裏惡狠狠的恨讓她想發狂，想撕咬所有人。
眾人被她這一聲驚住，更被她凶狠的麵容愣了神，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
王穆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卻也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搖頭想笑，就笑出來了。
“我知道你們不懂，不懂我為什麼會這樣，甚至覺得我太小題大做了”，眼淚一滴接一滴，卻一直在笑。
她的笑人心慌，讓人害怕。
“鳳寧逸……”，王穆沒有抬頭，聲音低得無力。
鳳寧逸心髒突的一抽，眉間皺起。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害怕，害怕我當年會喜歡上你，不是因為真的喜歡你，而是……”，長長的一聲喘氣，像是受不住了。
“而是……而是因為我身處地獄，喜歡一個人，是我當時唯一的快樂了”，話語斷斷續續，心口疼得讓她皺了眉。
她的話，讓整間屋子瞬間死寂。
王穆好像是沒察覺，又好像是無所謂了，斷斷續續的，淚裏帶著笑。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活下去，好想，好想”，搖著頭，覺得好好笑。
“我那時候，每天都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出去，能夠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無論你對我做什麼，讓我受了多少折磨，我都能夠忍下去，因為我想活下去”。
“在我要崩潰的時候，你接近了我，我怕你，也感激你，愛上你，很容易的……”，淚水帶出的回憶，讓她疼的難以忍受。
鳳寧逸靜靜的看著她，想開口，想阻止她說下去，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你說，我愛上你，是不是為了給自己能繼續忍受下去，找了一個最完美的理由，啊？”，聲音顫得連不成句，側頭看向他，溫柔的笑容裏，淚水肆虐。
“穆姐！”，顏若夕驚聲一呼，似要阻止她。
王穆沒有反應，隻是堅持笑著看向鳳寧逸。
“這麼多年來，你怕的……是不是這個？嗯？”，問他也是問自己，卻沒有人來告訴他們答案。
鳳寧逸宛如被人扼住喉嚨，冷霜凝結的麵容，靜如冰。
王穆吃吃的笑了，身子左搖右晃，想撐開皺在一起的眉頭，卻是可笑又難看。
莫小棋好害怕，眼淚撲簌簌的掉，跪在王穆跟前，“姐！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緊緊抱著她的雙腿，大聲哀求。
王穆低頭看她，聲音又輕又慢，“那個女孩子受的罪，你一萬個對不起都抹不掉”，彎下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莫苼豈，這輩子，我從來沒有對你如此失望過”。
平靜的語調，刺穿了莫小棋的心髒，讓她嚎啕大哭，顫抖得猶如暴風中弱草，“姐！！不要啊！不要！我錯了！不要不要我！我錯了！我錯了！姐！對不起！！”，哭聲讓人心碎。
“三嫂！”，鳳陽心疼的不行，張嘴就想護衛莫小棋，卻被鳳歲堯壓得死死的，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忍。
王穆抬起頭，輕輕的掃過眼前的一群人，淚水幹成了漬，眼睛清澈又明亮。
“原來，什麼都沒變”，說完這句，又笑了。
“鳳寧逸”，轉頭看著他，嘴唇輕啟，猶如淬毒的兵刃直刺心窩。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那個姑娘平安的出現在我麵前”。
“誰生誰死，與我無關”。
話落地，砸碎了誰的心，靜了一屋子的人。
手指幾經顫動，終於握成了拳，那雙眼望著她，一如多年。
“好”。
自那天起，王穆搬出了木宜居，一個人到了百蔭穀裏最深處，僻靜的一座小屋裏。
除了風微和甘棠隨侍在側之外，沒有其他人出現，她也不見任何人。
王穆封閉了一切消息，每天隻有鍛煉、吃藥、睡覺，睡覺、吃藥、鍛煉，如此反複。
日子過得像百蔭穀裏的天，幹淨又湛藍，純粹得讓人寧靜。
時間的梭子一來一回，轉眼又是一年春夏。
王穆的身體已經康複，除了五感失常，其他的，跟之前沒有不同。
風微和甘棠也大了一歲，王穆分別為他們過了生日，歡歡喜喜的。
他們很聽話，也很厲害，小小的年紀，什麼都會做，把她照顧的很好，也不在她麵前提起外麵的人和事。
這讓王穆多少有點愧疚，不為別的，作為孩子，應該是要多接觸世界的。
好在他們有修煉課，剛開始的時候是輪流陪她，後來她的行動方便了，就把他們全趕去了，再次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單獨一個人待著，就會思考很多事，也會想起很多事。
有些事想明白了，有些事卻越想越糊塗，就好比她開始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清醒過。
誰能證明現在的她，不是她當年的一個夢？不是一個她在醫院裏治療太痛苦，所以做的很長很長的夢。
還是說，她是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隻不過還在廣莫居，一直深陷夢魘，從未清醒過？
畢竟，她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死去過。
等等，好像又不對，她之前自殺過一次，那種恐懼，那麼真實，是假的麼？
可是她又活過來了，還是自帶健康的重生，這又是真的麼？
難道鳳寧逸也對她下了藥，她其實一直都不是清醒的？
突然搖頭好笑，王穆一拍腦門，鳳寧逸怎麼可能對她做這種事。
更何況，小白的醫術也不會這麼差。
剛想完，身體一頓，低頭歎了氣，抬頭望望天，覺得好笑。
晴朗的天，依稀可辯的雲朵，讓她的眼睛很舒服。
從喜歡上鳳寧逸開始，她就一直有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這個念頭不常出來，隻要不想起他，就不會想起這個問題，時間久了，她也慢慢忘了。
可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她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問自己問不出答案，就到處找東西問。
她找過桌椅，找過花草樹木，找過小鳥昆蟲，找過溪水石頭，天天問，沒有一個能告訴她答案。
可她剛才，對鳳寧逸毫不猶豫的信任，讓她心悸。
那，這個是真的嗎？
“風微拜見太祖奶奶！”，仍然稚嫩的聲音，驚醒了沉浸在思緒裏的王穆，回頭一看，隻有一個人。
“風味崽，今日下學有些早啊”，王穆麵帶笑容的往他身後瞄一瞄，“甘棠呢？”，甘棠不僅是她的侍衛，更是風微的護衛，雖然她不知道原因。
風微站直身子，拱起雙手，“回太祖奶奶，甘棠有修煉，近日就不來陪您了”，規矩的說完，又再度行禮，“稟太祖奶奶，太祖爺爺有請！”，姿態一板一眼。
王穆輕皺眉頭，心想，終於來了。
“去哪？”，輕輕問他。
風微沒有起身，依舊是行禮的姿勢，“回太祖奶奶，座請冼華落”。
王穆的眉間皺痕明顯，沒有多說，淡笑輕應。
“好”。
作者閑話：
今天三章結束，明天見~~~北北~~
PS：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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