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9 更新時間:18-07-30 12:37
【上篇】
少年隻有在應蘭庭麵前才會露出笑容。淺淡似一抹孤鴻掠影,卻深深吸引住了常凡。
那日常凡在湖邊戲水,猛然抬頭間,撞見小木橋上少年的側容。目假寐,愜意悠然。
常凡呆愣愣盯著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觸碰。誰知腳下一滑,跌落進了湖中。湖水冰涼,寒意直逼入骨髓。常凡下意識去喊,嗓子卻發不出一聲,反倒被嗆了不少的水。身體愈來愈沉重,愈來愈沉重…
夢裏,緊抱著自己的少年一襲素衣。
醒來後常凡就纏著娘親打聽少年,可娘親閉口不談。問得久了,她竟也不耐煩,不願再多搭理他。
常凡討了個沒趣,又不敢去問父親,獨自悶悶不樂了好幾日。
偶然,常凡聽到下人們說書房窗後有片竹園,很是好奇,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待夜晚人靜,常凡一腳踹開身上的棉被。躡手躡腳爬下床,溜到門口悄悄探出腦袋四下裏張望了張望,躥出了臥房。
門半掩著。
常凡打探了打探,確定無人後跳過門檻。爬上窗沿下的扶手椅,他靈巧翻躍過了窗柩。
竹子雜亂叢生,鬱鬱蔥蔥。石板小路在月光的照映下,泛著淒冷的青光。
常凡緩緩向竹林深處挪動步子。
小竹屋內,燈尚未熄。
他走上前去,輕推開門。那日的少年靜坐在床邊,身體斜倚靠著牆,長發懶散垂於胸前。
常凡看走了神。
“你打算站多久?”
少年的語氣冷漠。說話間目光始終看著手裏的書卷。
“我…我能進去嗎…”
“少公子想進便進,還需問我?”
“哦。”常凡興哉哉跑近少年,貼著他抱膝坐下,“你可真好看,跟集市賣的糖人一樣。”
“糖人?”少年豎起眉。
“我…我最喜歡的就是糖人了。”常凡笨拙解釋道。
“糖人…我記下了。”
少年不再理會他。
小竹屋夜裏頗有些寒冷。
常凡感覺到自己被人輕抱起,長發撫過臉頰,冰冰的,癢癢的。他伸出手去抓,卻撲了個空,險些摔下床去。
君婉發現常凡這陣子時常魂不守舍,便叫來朗中把脈,朗中直搖頭,頓時嚇得她一身冷汗。
“少公子並未患疾,身體安康。”
君婉這才舒了口氣。送走了朗中,她在常凡身旁坐下。常凡不如往日般黏她,不知盯著什麼出神。眼前的器物被一一挪走,他依舊動也不動。
常凡再見到少年時,他正拖著笨重的大掃帚清掃庭院。常凡顧不得等候自己出門溜鳥的外公,徑直朝他奔了去。一路跌跌撞撞,驚得小翠鳥貼在籠子邊緣不住的叫。稍沒留神,一腳踩在掃帚枝上,愣頭愣腦栽進少年懷裏。鳥籠滾了出去,翠鳥伸了伸小腦袋,忽扇著翅膀飛遠了。常凡羞紅了臉,胡亂揪著少年的衣服站直身子。
迎上少年目光的一瞬,常凡覺得他似乎是對自己笑了。心,酥酥麻麻的。
弄丟外公最喜歡的鳥,常凡挨了通訓斥。君婉幾次喚他,他都不應,隻自顧自的蜷在被窩裏,結果又挨了應蘭庭好一頓責罰。
剛入冬,就連降了好幾日的大雪。
常凡裹了棉襖還凍得直打顫。
書房的門緊閉著,他推開時費了不少氣力。後院的竹子不勝初秋的翠綠,卷裹了雪的葉子稀稀落落垂掛在枝頭。覆蓋了雪的青石板比往日要難走許多,滑得厲害。常凡好容易搖搖晃晃踱到竹屋,誰知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他撅著嘴被少年抱進屋裏,膝蓋磕在台階上鑽心的疼。委屈巴巴把髒兮兮的臉可勁往少年脖頸上蹭,少年倒也不推開,任憑他的鼻涕眼淚抹髒了衣領。
少年將他的外衣架在暖爐旁的椅子上。
常凡正出神,冷不防又打了個噴嚏。他吸了吸鼻子,裹緊了少年的棉被。
“少公子,腿還疼嗎?”
“不疼了。就是覺著冷。”
少年拉開被子,從身後抱住常凡,而後用被子重新裹住他和自己。
“還冷?”
依偎在少年懷裏,常凡紅了臉。
“我聽爹叫你鑰兒,我也可以叫你鑰兒嗎?”
“少公子若是喜歡,便這般叫吧。”
“喜歡,喜歡,自然是喜歡。”常凡樂不可支。“鑰兒每天都讀書,是要做官麼?”
“讀書不一定是為做官。少公子難道不讀書?”
“爹說我笨。”
“少公子貪玩,怕是並無心於書上的文字吧。”
少年的聲音不似之前的冷漠,但也再未對常凡露出過笑容。
【下篇】
“凡兒,以後你不許再去見應鑰!”
“為什麼?!”
“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我不!我偏要!”
“娘的話你也不聽了!”
“聽…”
君婉見常凡似有動搖,緩和了語氣。
“娘是為你好。當初娘懷胎十月,若不是那應鑰,你又怎會因早產而險些丟失了性命。”
“可是…可是鑰兒對我很好的。”
“他是在伺機報複娘和你。”
“你騙人!”
一掌重落在常凡臉上,白皙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
君婉怒火中燒,憤憤然摔門離開了。
常府上下陰氣沉沉了好幾日。
常凡進竹屋時應鑰正整理藥瓶,胸前的長疤一直蔓延到了腰處。猛然被常凡緊摟住脖子,他頗喘不過氣來。
“嘶…少公子…”
應鑰慌忙推開常凡。果不其然,肩上好容易止住血的傷口,被常凡這麽一撞,又裂開了。
“我不是故意的…”
“沒怪你。”另一隻手揉摁了揉摁常凡的頭發,“臉怎麼腫成了饅頭?”
“娘不讓我找你。我才不要聽她的,我最喜歡鑰兒了。”
應鑰微搖搖頭,勾起了嘴角。
他,是真的在笑。常凡看傻了眼。
外公去世後,應蘭庭一夜之間替掉了所有的家仆,待到老管家也再待不住,離開時,常家大門上的牌匾換成了“應府”。
應蘭庭性情大變,與以往判若兩人。
常凡隻覺得昔日的、熟悉的家,漸漸陌生,卻又道不出是哪裏陌生。
應鑰執意繼續住在小竹屋,應蘭庭勸服不了他,便也隨著他了。卻是將書房改建成了穿堂。
“少公子臉色很差。”
“娘又哭了一宿,清晨才睡下。”常凡枕在應鑰腿上,揉了揉幹澀的雙眼。應鑰手輕撫他的臉頰,笑意悠然。“爹從來都不舍得讓娘落淚的,現在卻為何冷落了她。鑰兒,你說,人都是會變的嗎?”
“或許是吧。”
“那鑰兒也會和爹一樣麼?”
“少公子覺得呢?”
“我自然是不要你變。鑰兒是我的,我不允許,鑰兒就不可以變。”
“少公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那日,常凡老遠就看見門口停著的轎子,心生疑惑,忙拽了下人打聽。
“府上來客了?那誰家的轎子?”
“除了城南的喬員外,還能是誰家的?”
“喬員外?和我爹談生意?我爹不是向來都去牡丹樓的麼,怎麼今兒個擱家裏了。”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
又問了一家仆,他才知道喬員外是來和應蘭庭商討兩家親事的。常凡沒看到家仆偷笑的嘴臉,急衝衝就闖進了廳堂。
“我不同意!”
應蘭庭黑了臉。
應鑰並不看他,淡然抿了口茶。
“滾出去!”
“鑰兒他,怎麼能娶喬家小姐!鑰兒是我的,我不同意,你就不可以娶喬家小姐!”
“管家,”應鑰依舊麵無表情。“把他拉出去。”
“是,少爺。”
常凡徹底怔住了,直到被人架著拖拽過了門檻兒,才回過神來。
一曲流觴,百轉回腸。
應蘭庭姓應,應鑰也姓應。應家的牌匾,應家的宅院。那麼…
“我娘算得什麼呢?我常凡,又算得什麼呢?”
常凡抓著酒壇晃晃悠悠撞開臥房門時,應鑰正坐在圓桌旁,冷冷看著他。
“去哪了!”
“小爺我愛去哪…就…就去哪…要…要你管…”
頭高揚,欲灌酒,卻被應鑰一把奪下,怒摔在了腳邊。
常凡指著他鼻尖,瞪圓了眼睛。
“你…你不要以為…有應蘭庭寵你,我就怕了…”
“常凡!”
“嗯?稱呼都變了。”
“少公子,”應鑰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說道。“今晚,我讓你,為,所,欲,為。”
“嘁,你以為你誰啊…告訴你,小爺我不稀罕…”
這般說著,常凡還是吻上了應鑰的唇。
依偎在應鑰懷中,常凡撫摸著他的身子,胸口傷疤有些硌手。
“少公子不是不稀罕麼?”
“嘁,這麼醜,誰願意要你?”
“少公子呢?少公子肯要我麼?”
“不要。”
“當真?”
“當真?怎麼可能會當真…”
常凡笑的苦澀淒涼。
翌日。
晌午醒來時,身旁已空空如也。他,終究還是離開了。
“若我早些聽了娘的話,怕是現在,心也沒這般痛了。”
常凡抹去眼角的淚,緩慢穿了衣服。剛推開臥房門,就見一家仆,氣喘籲籲,卻仍是趾高氣揚地喝道,“老爺喚你去書房。”
常凡懶懶應了聲。
未進庭院,應蘭庭的訓責遠遠便傳了來。
常凡想起自己昨日的造次,站在門口更是不敢進去,連張望都沒得勇氣。
“滾進來!”
猛然一聲,驚嚇得他雙腿直發軟。常凡撅著嘴慢慢吞吞磨踱進書房。
應鑰跪在書案前,身板挺得筆直。
書案後的牆壁上垂懸著一副畫卷,卷中女子笑若扶桑。
“應鑰,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是鐵了心?”
“父親問多少遍,應鑰都隻是同一個回答。還請父親毋再與應鑰多費口舌。”
看著應蘭庭冷臉走出書房,常凡不明所以。
“他說你什麼鐵了心了?”
“也沒什麼。”應鑰笑的神秘,指著胸口道,“不過是被少公子入心了。”
後來許久許久,常凡才知,自己是被應家的家仆給愚弄了。又知那畫卷中的女子,是應鑰的母親。當年常家強逼應蘭庭休妻,迫使他與懷有身孕的常君婉成親,入贅常家做了女婿。應蘭庭忍氣吞聲多年,終於等到了常家老爺子逝世的一天…
“可父親沒想到,我卻愛上了你。”
常凡憤憤不平,“跟我在一起,倒是給你委屈了。”
“少公子,你就是我緊握在手的幸運,我哪裏還會來的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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