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1 更新時間:17-09-11 14:54
02
日偽統治時期,在光新村東麵不到一裏地鐵路橋邊,有一座日本兵的炮樓。領頭的是一個小隊長。他有一張像倒掛的葫蘆的臉,身寬體胖,脖子上不知是病還是爹媽給的,長著一塊白、一塊黑、一塊黃的斑塊。老百姓都稱他是花脖子豬小隊長。後來又嫌叫起來拗口,直呼其花豬小隊長。
袁放十歲那年初秋的一天中午,袁放姐姐袁梅到村前的井邊挑水。到村裏找保長催糧的花豬小隊長看見了,鬼鬼祟祟跟在身後。一直跟到家門口,見袁放爹媽都在家,沒動手走了。
第二天上午他又來了。進門,發現屋裏就袁梅、袁放兩個人。就衝袁梅笑嘻嘻地擺手說:“花姑娘,來,來。”
袁梅知道他沒安好心眼,從炕琴櫃抽屜裏拿出剪子,站在炕上,頂著喉管吼道;“別動!你要上來,我就紮進去!讓你得到一個血淋淋的死人!”
花豬小隊長鼻子一哼說:“死人,沒那麼容易!你自殺,我把他也打死。”他掏出手槍,指著站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袁放說。說著向他腳下開一槍,子彈打得地皮直冒煙。又向他頭頂打一槍,袁放嚇得坐在地上。
這兩槍打醒了袁梅,她意識到現在不是自己生死的問題,而是如何保住唯一的弟弟。
袁梅坐到炕上,放下剪子說:“你先放他走,我就答應你。”
花豬小隊長搖搖頭道:“不、不、不。你的過來,放他走。”
袁梅怕他再耍陰謀。下炕,猛地抱住花豬小隊長,衝弟弟高喊:“袁放,快跑!”
花豬小隊長一愣神功夫,袁放起身逃了出去。農忙季節村裏空空的。他跑到地裏把幹活的父母找回來,一切都晚了。姐姐遭奸殺。赤身裸體地躺在炕上,肚子被剖開五髒四溢。
媽媽抱著屍體哭喊:“天老爺啊,你咋這麼不長眼,我姑娘才十四歲,就這樣慘死了!”
爹爹幾乎要氣瘋了,雙拳狠狠地擂著胸脯,恨自己連孩子都保護不了。
停屍三天,一家人哭了三天;停屍三天,三口人沒吃一口飯;停屍三天,袁放琢磨了三天,下決心要替姐姐報仇。
姐姐出殯後,他經常蹲在周圍的草叢裏,觀察炮樓的動靜,掌握花豬小隊長的行動路線。在家裏用橡膠皮筋做兩付彈力大射程遠的彈弓,天天練習打十五米左右的杏核。一年半,袁放苦練成功。不說是百發百中,十發起碼有九發中的。
一天,他發現花豬小隊長帶著一個兵,去了離鐵路橋頭不遠的鳳林村。袁放從莊稼地的小道抄近路先跑進村,埋伏在一家的房山頭。選好了方位,他拉弓猛射,打中了花豬小隊長的眼睛,袁放迅速順房間空隙穿進了苞米地。
花豬小隊長火冒三丈,捂著眼睛嗷嗷叫著到處尋找,沒見到人影。跑回炮樓,又領來一隊日本兵,滿村子亂串見人就打。鳳林村,被打傷二十多人。到處都是血跡。
花豬小隊長這樣不看對象瘋狂的報複,袁放覺得非常內疚—自己報仇,讓鳳林的鄉親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想再打瞎花豬小隊長另一隻眼睛的計劃,被逼放棄了。仇人還在,仇心不死,袁放時刻念念不忘。
夏季雨水多,紫蘭江波濤起伏,由南向北在光新村的東麵經過,灌溉兩岸一片片稻田。
一天袁放正在離村子不遠處小河裏抓泥鰍魚,見兩個日本軍官向江邊走去。他藏在江岸的柳樹叢裏,看他們幹什麼。
走近了才發現,一個是花豬小隊長。兩人走到江邊,脫掉衣服進江裏洗澡。
紫蘭江在這裏形成一條胳膊肘子彎,水流平穩清淨。袁放經常在這裏洗澡情況熟悉,水最深的地方有三米。從小在江邊長大,他水性好。蛙泳、仰泳、踩水都是行家裏手,潛泳能在水下待四十分鍾。可謂浪裏白條。
真是好機會,袁放想偷偷潛水過去,把花豬小隊長拉到深水裏沁死。又一想,不行。花豬小隊長長得又胖又高,要是再會水,自己不一定能打過他。
回到家,他找來八號鐵線,做一條大網兜。第二天拿到江邊,找幾塊大石頭裝在裏麵。袁放拎拎試試足有一百多斤,拉到離花豬小隊長洗澡的位置最近,河水一人多深的地方,埋在河底沙坑裏。他又準備一條中指粗細的麻繩紮在腰間,每天都到江邊去探看。
沒過十天,花豬小隊長和那個軍官又來這裏洗澡。袁放借著柳樹叢茅草的掩護,從遠處悄悄下水向他們潛去。發現花豬小隊長的光腿,他解下腰繩輕輕用死扣拴在他的腳脖子上,猛地拽著另一頭向深水處裝石頭的大網兜遊去。
隻聽一聲驚叫。
袁放像鯉魚穿箭似地遊到網兜邊,把繩子穿過鐵絲套,借著浮力,他如同滑輪提水一樣拽著繩子。
花豬小隊長被水嗆迷糊張牙舞爪,拉到深水裏不再掙紮了。袁放把繩子死死拴在鐵絲套上。直到看他一動也不動了,才順水潛遊而去。
晚上父母幹活回來,他興致勃勃地把在水裏沁死花豬小隊長的事告訴他們。爹爹拍他肩膀一下說:“好小子真有能耐,可算給爹出氣了!”
媽媽流著眼淚說:“除掉了仇人,你姐在地下心裏也能好受點。”
可第二天,袁放看見花豬小隊長領著潛水員,到紫蘭江來打撈屍體。他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長時間才起來。事後袁放分析,一定是他潛水奔過去的時候,兩個人動了位置,才拴錯了腿。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作了替死鬼。花豬小隊長可真他媽走運。老天不公道,惡人反倒命大。
花豬小隊長撈上來綁著繩子的日本軍官屍體,又暴跳著發瘋了。帶兵到附近的五個村子清剿,放火,打人,搶東西,鄉親們嚇得跑到深山裏去躲起來不敢回家。
袁放給姐姐報仇的計劃,又一次的落空了。他的心中,始終係著一個疙瘩沒有解開。
這件事讓花豬小隊長提高了警惕,不再到江裏洗澡。出來起碼五個人以上,槍、刀不離身。第二年,花豬小隊長調離了炮樓。去向不明,袁放報仇的希望更渺茫了。
幾年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舉國載歌載舞歡慶。袁放又動了心思:想在繳械的日本鬼子裏查一查,也許能找到花豬小隊長。他已經十八歲,長成威風凜凜的小夥子。
家裏沒有錢,濟南、上海、徐州、長沙等大地方受降地去不了。袁放帶上煎餅,有時坐火車有時走路,在東北幾個大城市轉悠。
有一天剛蒙蒙亮,他到了沈陽。坐在一根電線杆子下,吃了幾張煎餅,奔東大營子走去。袁放打聽到,那裏關押著日本投降兵。
到大營子,向八路軍看守說明了來意,他進了住地。好幾千日本鬼子,‘八格牙路’的威風勁也沒了,一個個垂頭喪氣丟盔卸甲。查了一上午,都查遍了也沒找到花豬小隊長。袁放心裏不快,鬱鬱地走出來。他泄氣了,回沈陽去坐火車回家。
經過一個叫黃土嶺的地方,在街上看見一位穿黑色長袍的男人,頭上戴著卡得低低的氈帽,從個頭胖瘦很像花豬小隊長。袁放攆上去,在他的肩膀拍一下。那人一回頭,他看清了,正是仇人花豬小隊長。
不容分說,袁放上去就打。那人東躲西躲,嘴裏不停地喊:“不說原因,怎麼就動手打人!”
“打的就是你!找了多少年,今天該跟你結賬了!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袁放撿起路邊的棍子,狠狠地打他的腦袋。
過路的幾位行人勸架說:“小夥子,你這樣下狠手,不把人打壞了嗎”
“不僅打壞了,我要打死他。”袁放一邊打一邊喊。
一位大漢上前抱住他胳膊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不許行凶!”
袁放淚流滿麵地講述,姐姐被花豬小隊長奸殺的經過,並掀開那人的脖領,讓各位看他的花脖子。在場人聞聽怒不可遏,衝上去一頓中國功夫,花豬小隊長伸腿瞪眼,徑直下地獄見他爺爺的爺爺去了。
袁放講完了之後,黃一民深有感觸地說:“沒想到,你還有一本血淚帳。日本鬼子在中國真是罪惡滔天。還好,你已經報仇雪恨了。”
袁放歎了一口氣道:“我剛才跟你說的,尋找花豬小隊長,在沈陽市郊黃土嶺鎮遇到他。是一九四九年八月十五日光複那天晚上,我做的一個夢。心牽掛,夢牽掛,何日釋懷!”
“如今時過境遷,有些事已經無法做到,不能再折磨自己。世界是複雜的,人生是有限的,很多事做不到,隻要我們努力了,就對得起親人。應該放下了。”黃一民規勸他說。
二人正在談論。突然有人敲門,九點多了這是誰呢?黃一民心裏不由得又打起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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