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26 更新時間：17-09-08 12:40
深夜降臨，聚會收尾，人影散亂，相繼離場。瞬間，喧囂擁擠的客廳變得寂靜偌大，唯獨剩下瀟彬與藍珮二人在收拾殘局。藍珮清理杯盤狼藉的餐桌，瀟彬則負責將客廳內的垃圾分類裝好。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顯得是那般的平淡無奇，似乎在這漫漫長夜亦不會出現任何的絢爛繽紛。。。。。。
驟然，隨著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一張陶瓷碟子從藍珮的手中滑落出來，在地板上轉眼間摔成一堆棱角分明的碎片。藍珮屈膝半蹲，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碎片撿到手心之中，然卻因不小心而被碎片割破了右手的無名指。瀟彬見狀，慌忙騰出手來，走上前來察看藍珮的傷勢。所幸的是，被碎片割破的無名指傷口並不嚴重，僅有少量鮮血流出。
“藍珮，你知道止痛藥或創可貼在哪嗎？”瀟彬用清水替藍珮洗過傷口後，關懷備至地握著她的手腕。
“在抽屜裏麵。。。。。。留聲機底下的。。。。。。抽屜裏麵。”藍珮玉螓緋紅，目光遊離，語無倫次。
“啊噢。。。。。。”瀟彬自然意識到了什麼，迅速鬆開雙手，轉身去翻弄留聲機底下的抽屜。
“那個。。。。。。筱蹕峎，我想上藥還是我自己來吧！”藍珮再三猶豫，最終還是脫口而出。
“正有此意！”瀟彬隨手將一瓶止痛藥遞給藍珮，然後回到原處，繼續忙弄著自己的事情。
上完止痛藥後，藍珮正準備將藥瓶放回抽屜，卻忽然發現留聲機的旁邊放著一張上世紀四十年代中國上海發行的黑膠唱片，上麵錄製著一首名為《當新歡邂逅舊愛時》的倫巴舞曲。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藍珮將黑膠唱片放到留聲機的唱盤內，挪動一下唱臂。隨即，一首旋律優美、散發著舊社會氣息的倫巴舞曲輕柔響起，如同天籟之音連綿不絕地縈繞在客廳之中。
“筱蹕峎，請允許我心血來潮，邀你共跳一支倫巴舞。”藍珮左手背在半躬著的腰後，右手彎曲著伸向前方。
“承蒙藍珮姑娘賞識，但鄙人對藝術向來淺嚐輒止，倫巴舞蹈自然難以稱心如意。”瀟彬嘴角撇向一邊，連連搖頭。
“跳得不好也沒關係的。”藍珮眨眨眼睛，笑容可掬，絲毫不減心中的熱情，“坦白而言，我很想體驗一下華生與福爾摩斯共舞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如你所願。”
伴隨著歡快的舞曲旋律，瀟彬右手輕扶著藍珮的後腰，左手托住她的右手掌，邁著穩健的舞步開啟了這場命中注定的舞蹈。每逢旋轉舞姿時，瀟彬總是謹慎對待，促使肢體的每處動作在最大程度上與藍珮保持著協調與統一。而在瀟彬配合不當或者舞蹈出錯時，藍珮也隻是輕淡一笑，神情之中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在意或責怪。仿佛間，彼此徹底沉醉在所締造的二人世界裏，溫馨與浪漫取締了往常困擾身心的雜念與瑕疵。
意斷闌珊，舞終曲止，瀟彬前傾身軀，雙臂環繞著藍珮的細腰，凝視著眼前這位韻味獨特的旗袍少女。而藍珮雙眸含情，氣息平靜，神情之中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躲避、畏懼、尷尬或局促。在如此近的距離，他們勇敢而平靜地對視著彼此的瞳孔，試圖在緘默之中知曉與傾聽對方的夙願與心聲。
假設說儒雅與浪漫為一位成熟男士在意識清醒時的矯飾風範，那麼狂野與貪欲便是他在理智喪失時的真實寫照。
猝不及防，瀟彬強勢而又不失溫柔地將藍珮推倒在深紅的地毯上，硬朗的胸膛緊貼著她那抗拒的雙臂，枯燥的嘴唇在她的耳鬢處來回廝磨。瀟彬的意識逐漸朦朧不堪，呼出吸入的鼻息也因藍珮的體香而難以自控地變得沉重與熾熱，塵封許久的內心渴求著更多來自異性的刺激。
然而，藍珮忍無可忍，不願繼續遷就瀟彬的肆意妄為。她拚命推開瀟彬，抽出右手，竭盡全力扇了瀟彬一記響亮的耳光。頓時，瀟彬再次恢複了原本清醒的意識，緩緩從藍珮身上離開，翻身並肩躺在藍珮的身旁，仰望著天花板下懸掛著的水晶吊燈。
“抱歉，我以為你不會拒絕我的無理！”瀟彬伸出左手，試圖去握藍珮的右手，然卻被她本能地躲到一側。
“筱蹕峎，其實我。。。。。。”藍珮心有所慮，轉眸對瀟彬瞥觀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還沒有做好思想上的準備。畢竟，我不太敢確定彼此關係是否進展過快，以及未來的發展趨向。倘若彼此隻為貪圖一時快感，那麼人與禽獸又存在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實不相瞞，我所期待的愛情是建立在彼此相互尊重與深思熟慮的基礎上，攜手並肩承擔對方的未來命運，如同兩條繾綣交錯的藤蔓難舍難分地生活在一起。或許，這種想法在你看來是何其的幼稚與荒謬，隻是世人心中一種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但我都會矢誌不渝地固守情操，哪怕我將來會錯過生命中所喜歡的男人，因為這才是高傲與謙遜相融、自愛與孤獨相伴的真正自己。”
“既然你鍾情於心，何必在乎什麼所謂的嘲笑？”瀟彬苦澀一笑，眼眶之中莫名其妙地溢出淚水，感慨萬分，“在思想懵懂的時期，過早曆經愛情的男女往往在內心深處隱藏著一道傷痕，刻骨銘心而又難以愈合。一旦這段記憶被人喚醒，你會重新感受到自身依舊在刀鋒上行走，甜蜜、迷茫、畏懼、墮落、撕裂恐怕是對愛情最好的描述字眼。”
“能談談你所曆經的愛情史嗎？”藍珮繼續道，“假設你不願提及的話，我亦絕對不會強求追問。”
“迄今為止，在我的生命之中僅且有過一段愛情。”
“初戀？”
“嗯！”瀟彬閉合雙眸，懦弱的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悲傷地回憶道，“我的初戀是神戶市富翁默感的次女，她姽嫿矜持，美麗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高貴氣質。後來，我對她陷入愛河，成功表白，在命運之夜約定三生。”
“能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嗎？”
“蓓蕾。”
“為什麼你們最終選擇分手呢？”
“分手是她提出來的。至於原因，我不知道自身究竟哪裏做的不好，還是說她對我的未來已經徹底絕望。”瀟彬劍眉緊縮，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角，但卻沒有點燃的意思。
“她是真心愛你嗎？或許，當初一切隻是一場遊戲。”
“起碼，在戀愛時她選擇與父親決裂，義無反顧地投入我的懷抱。”瀟彬沒有做出明確的回答，隻是客觀地陳述當初的事實。
“想必，她早已趁著美好年華，花嫁他人，相夫教子。”
“錯對參半。分手後的第七天，她嫁給了一位神戶市金融企業家的兒子，在第二個月卻又選擇了離婚。十年之中，我和她沒有聯係過一次，彼此也都沒有再尋求新的愛情。”
“我的直覺告訴我，她當初做出的選擇並非發自內心，很有可能是迫不得已。”
“我也想過，但我終究還是想不明白，為何十年後的她依然與前夫混跡在一塊。”瀟彬睜開雙眸，坐起身來，不知不覺地掏出火機點燃香煙，“明明那個混蛋傷害過她，用一場破碎的婚姻將她的人生推向低穀。”
“所以，我猜測她當初做出的選擇一定有她的苦衷。”藍珮側起身軀，疊腿而坐，宛轉手臂趴在瀟彬的肩膀上。
“我不想再追究下去。”瀟彬低垂臉龐，咧開嘴唇，任憑淡藍色的煙霧彌漫雙眸，“假設我最終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那麼我寧願讓謎底永遠地腐爛在謎題的淤泥之下。”
“筱蹕峎，我討厭你消極的愛情觀，發自內心地鄙視你！”聽聞此言，藍珮義憤填膺，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藍珮，等一下！”瀟彬迅速抓住藍珮的右手，順勢撇掉嘴角的半截香煙，“究竟。。。。。。你究竟還想讓我怎麼做？我和她在十年前就已經分手，能堅守的我也盡力去做，更不惜蹉跎十年歲月去等待。可如今，你看看我得到了什麼？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十年的漫漫長夜，噩夢縈繞，孤獨與墮落在我的靈魂各處烙下數之不盡的傷疤。失敗者。。。。。。下等人。。。。。。蠢貨，哪一個詞語沒有在我的。。。。。。”情至深處，瀟彬再也無法壓抑哽咽的痛楚，徹底鬆開藍珮的右手，頹廢地跪在紅地毯上，唏噓不已。
“別這樣，我隻是。。。。。。”藍珮轉身跪下，緊緊地擁抱著痛苦萬分的瀟彬，解釋道，“我隻是恐懼一旦我們確立愛情關係，而你所喜歡的初戀當初與你分手是迫不得已，那麼你將來在得知真相後又該做出怎麼的抉擇？舊愛，還是新歡？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此受到心靈上的傷害，同樣也不希望讓你進退兩難。知道嗎？從列車上與你相遇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你，喜歡你斐然成章的文采，喜歡你成熟穩重的性格，喜歡你思維獨特的推理！至於最後我送宮崎原的那條項鏈，是因為我希望借此引起你的嫉妒與注意。所以，請你。。。。。。振作起來，不要再懦弱地跪在地上。看到你如此墮落，我也會傷心難過的，因為筱蹕峎是我生命中最喜歡、最敬佩的人呀！”話音未落，兩串晶瑩透明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瀟彬寬闊的肩膀上。
“假如。。。。。這也算是告白的話，那麼我怎麼可能不會體諒藍珮姑娘的苦衷呢？”瀟彬深做呼吸，咬緊牙關，竭力抑製住身體本能的懦弱。
片刻之後，瀟彬最終將思緒平靜下來，緊握著藍珮的雙手，緩緩站起身軀。他們深情地對視著彼此，先是陷入一段尷尬式的沉默，隨後觀察著對方哭泣後的狼狽摸樣相繼笑出聲來。
“午夜將至，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吧？”瀟彬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向藍珮誠懇地建議道。
“我想等客廳清理幹淨再走。”
“你就放心地把這事交給我吧！”瀟彬牽著藍珮的小手，轉身朝門外走去。
途經花園超市時，藍珮感到有些饑餓，遂在關東煮攤車前給瀟彬及自己各買一份豪華版鱈魚卷。盛情難卻，瀟彬沒有推辭，欣然接受這份意料之外的美味夜宵。然而，藍珮突然要求瀟彬必須現場編出一樁離奇案件作為回報，否則她將收回送給瀟彬的那份鱈魚卷。
難以置信，瀟彬僅僅稍加思考，便憑借他那敏捷的思維迅速將故事編織出來：“在某日傍晚的19點整，英國聞名遐邇的怪咖偵探威廉收到一起因天然氣泄漏而引發的爆炸案件。現場為一間小型出租房，死者是一名四十多歲的耳聾男士，死亡時間恰好為17點的爆炸瞬間。死者全身裹著一襲血跡斑斑的純白睡衣，狼狽不堪地躺在沙發上，瘡痍滿目的身軀各處嵌滿了玻璃碎片。他懷裏揣著一部藍色的諾基亞手機，屏幕上顯示一個陌生號碼曾在16點30分給死者致電兩次。威廉果斷回撥了這個陌生號碼，了解到對方是死者通過網上預約的一名女性按摩師，兩次致電隻因上門服務時敲門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才準備以致電的方式來詢問預約人的具體情況。掛斷電話，威廉為慎重起見，先是與報案人（即死者的鄰居）進行詳細的核對，接著又從其他房客口中得知房東太太與死者妻子在此之前曾進出過死者所在的出租房。於是，威廉沿著這條嶄新而又寶貴的線索，開始對房東太太以及死者妻子展開調查----房東太太是來收死者拖欠半年的房租，時間在15點20分左右，盡管她與死者為此事發生了爭執，但最終還是成功地收回了房租，在15點35分離開現場。而死者妻子此次前來是想要以離婚的方式解決男方出軌而分居半年的殘酷現實，在死者房間逗留的時間段為16點至16點05分。錄完口供後，現場突然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嗡嗡聲，聲源是死者劇烈震動的諾基亞手機。威廉慌忙拿起死者的手機查看，結果發現死者所設置的鬧鍾時間居然有5個，分別是每天的7點30分、11點30分、15點30分、19點30分、23點30分。毋庸置疑，威廉身為偵探，心中難免會感到有些蹊蹺，決定親自對現場進行一次細致入微的勘察。結果，他後來發現了一些至關重要的線索：第一，廚房地板上掉落著一隻藍色的橡膠氣球，其口徑與被割破的天然氣的塑料管接近；第二，抽屜裏已經服用半排的阿昔洛韋口服液；第三，熱水壺碎片上的安眠藥殘留物；第四，臥室的東北角放著一個巨大的舊衣櫥，其下方布滿汙垢的牆角裏有一窩死於二氧化碳的老鼠幼崽；第五；電局部門發來的停電通知，其時間段為當天下午的14點至17點。那麼，鄙人敢問藍珮姑娘是否想出----誰才是真正的凶手以及她的作案手法？”
等到故事講完，他們二人已經到達溫泉新區的四號住宅樓附近。
“這個推理故事還真是有點難度。”藍珮取出磁卡，站在入口處的台階邊緣，“請容我耐心思考一番，改日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那麼，晚安！”瀟彬淡然一笑，主動鬆開藍珮的小手，轉身準備離去。
“筱蹕峎！”藍珮語氣急促，高聲呼喚著瀟彬的名字。
“怎麼啦？”瀟彬停住腳步，冷酷地站在闌珊處，似乎沒有回首的意願。
“假如她是真心愛你的，請你永遠地忘記我吧！”
“。。。。。。”默不作聲，瀟彬緩緩抬起沉重的步伐，悄然融入在寂寞冰冷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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