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5 更新時間:17-12-09 23:10
尚青皺眉,連忙起身,卻發現斐耀披衣靠著牆站在窗邊,窗子開著一道小縫。
屋中還燃著蠟,燭光被從窗縫中溜進的冷風吹得幾近熄滅。
聽見床裏的動靜,斐耀回頭,對尚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對他招了招手。
尚青被斐耀這一連串神秘兮兮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披衣而起,扶著微痛的老腰,輕手輕腳的走到窗邊,用極小的聲音抱怨道:“怎麼回事?”
斐耀擺擺手,指了指窗外。
尚青順著斐耀的手向外看去,瞬間,一個時辰前的酒都白喝了。
從窗縫中正好看到這屋的房門,門前此時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癔症一般,正一下一下的用頭撞著二人的屋門。
尚青看得倒抽一口冷氣,拽了拽斐耀,壓低聲音問道:“這是……夢遊?”
尚青話音剛落,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的身影像是聽到了屋內的聲音,停止了動作,它將頭頂在門上,低著頭,肩膀在微微聳動,同時,嘴裏發出“咯咯”的笑聲,聽得尚青毛骨悚然。
此時,對麵屋中,崇隱扒著窗戶,驚道:“咱們那日聽見的是不是這聲音?”
季寒生在崇隱旁邊,點頭,“的確。”
崇隱納悶兒,道:“這大半夜的,居然這麼敲門。”頓了頓,“那人是誰呀?”
季寒生皺眉,辨認片刻,“貌似是對門兒的小女孩。”
崇隱歎口氣,同情的看了看對麵窗內的兩道身影,感慨道:“自求多福吧,唉!”
說完,直奔帷帳內,睡去。
如此,對麵兩位掌櫃眼睜睜看著自家夥計熄燈睡下,有苦難言。
門外還在響著詭異的笑聲,尚青卻愣是從這聲音中聽出了幾分耳熟,轉頭對斐耀道:“外麵的是不是小桂?”
斐耀一怔,尚青戳了戳斐耀,道:“過去看看。”
斐耀難得猶豫,道:“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總不能讓那小孩兒在外麵凍著吧?”尚青反駁。
斐耀見尚青不解,抬手搭住尚青肩膀,另一隻手掐住尚青的臉,迫使他轉頭,一邊靠在耳邊,姿勢頗為曖昧,解釋道:“我是說,讓他們倆在一處怕是不好吧。”
尚青被捏著臉,不滿斐耀對他的擺布,氣道:“什麼一個兩個的……這是……”
尚青頓住的原因不為別的,在二人進屋時,尚青隨手丟在桌上的娃娃不知何時正盯著門的方向,直直的立著,眼中似說不出的幽怨,而在娃娃身後卻撐著一隻血肉模糊的小手,再往後看,是一個滿身血汙的小孩兒,披頭散發,發絲中間隻顯一雙眼睛,皆是怨恨,隻是,小孩兒身後卻有根若隱若現的銀線。
二人微微皺眉。
小孩兒身上的怨氣令屋中都冷了幾度。
更令二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們對這小鬼的到來毫無察覺。
漸漸地,二人就聽到似乎從遠處傳來了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可這在寂靜深夜更顯瘮人。聲音逐漸清晰,是一首拍手童謠,而娃娃後的小鬼也緩緩念起,音色稚嫩。
“七月半,陰門開,鬼叫墳,人莫哀。
十月胎,輪回台,生死路,兩行槐。
母子情,深似海,陰陽隔,可悲哉。”
一時間,童謠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小鬼的嗓音也越發淒厲,門外又響起了急促的撞門聲,小鬼身後方才若有若無的銀線也越發清楚。
怨氣太強,屋中隱隱泛起白霧。
斐耀剛想上前,卻被尚青拽住。尚青慢慢走上前,緩緩蹲下,對娃娃身後還在發狠的小鬼勾了勾手指。
過了一會兒,小鬼當真垂下手,轉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球盯了尚青一會兒,呆滯的走了過去。
尚青一笑,看著走到麵前的散著血腥的小鬼,神情清冷,抬手伸到小鬼身後,輕輕一撚,小鬼身後的銀線消失不見。
銀線消失瞬間,小鬼眼神一變,添了狠厲,卻再無動作,也消失無蹤了。
屋中,又恢複如常。娃娃又軟趴趴的倒在桌子上。
斐耀拽起還蹲在地上的尚青,拍了拍他的背,道:“出去看看。”
門外,小桂已經倒在地上,斐耀將她抱進屋中。
尚青檢查一番,見小桂並無大礙,隻是暈了過去,也放下心來。
困意全無,塵緣道的兩位掌櫃一宿沒睡。
第二天一早,塵緣道中。
汐兒起了個大早,看到店中正在吃早飯的小桂,像隻小山雀兒似的就衝了過來。
小桂經過昨天一宿,已無大礙,就跟之前的事都沒發生過,現在,正跟汐兒說說笑笑。
兩個小孩兒鬧作一團,斐耀和尚青兩個大人已被完全忽略。
不一會兒,簾子後麵一陣響動,崇隱伸著懶腰晃了出來。
見到崇隱,尚青一陣冷笑,沒忘了昨夜一宿沒睡的怨,毫不客氣的揶揄道:“原來鬼也是要睡覺的,當真稀奇。”
崇隱小心翼翼的抬頭,見二人臉色都不甚友好,連忙心虛的抄起塊兒抹布,開始擦桌子擦椅子,哪兒都不落。
見崇隱馬上要逃到後院去,尚青叫住他,問道:“你相好呢?”
斐耀看了看尚青,神情糾結,發現尚青在人間呆久了,是越來越食人間煙火了。
崇隱向後院一努嘴,道:“後麵打水呢。”
尚大掌櫃的點了點頭,火氣下去了點兒。
崇隱見尚青臉色有所緩和,趁機逃脫。
這時,桌前的小桂抹了抹嘴,看樣子是吃飽了。尚青拍了拍正犯困的斐耀,道:“走吧,送這小孩兒回去,回來再睡。”
“睡你嗎?”尚青回頭,就見斐耀壞笑著說道。
尚青心虛的看了一眼桌前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兒,見兩個孩子還是有說有笑,這才上前氣急敗壞的給了斐耀一拳。
不出所料,當二人帶著小桂到對門兒的時候,正趕上茶葉鋪後院裏一陣雞飛狗跳,徐掌櫃和自家夫人正滿屋子的找孩子的蹤影。
茶葉鋪的一個夥計看到二人帶著小桂進來,連忙扔下手裏的活,跑到後院去叫掌櫃的。不多時,徐掌櫃和夫人氣喘籲籲的從後院跑出來。看到小桂後,徐掌櫃長出一口氣,徐夫人一把從二人身邊拉過小桂,摟在懷裏。
徐掌櫃平複了心情,“尚掌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孩子昨夜跑到我們店裏,是被那娃娃引過去的。”尚青言簡意賅的總結了一下。
徐掌櫃著急,“那……”
“你應該知道那鬼是誰吧?”尚青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臉上有一瞬的慌亂,接著便是良久的沉默。
等到二人都有些不耐,徐夫人才開口。
“知道。”徐夫人似泄了氣般,“母子連心,我如何不知道。她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說完,摟著小桂的手緊了緊,道:“那是一次意外,七年前,在我懷著這孩子時,回了趟娘家。去的時候無事,可回來的時候,我路過城東的樹林時,摔了一跤。就是因為此事,孩子就沒了。”
徐夫人想到當年之事,悲從中來,徐掌櫃在一旁也是唉聲歎氣,難掩遺憾之情。
“隻是想不到,這孩子,如此記恨我們。”徐夫人邊哭邊道。
聽到這裏,斐耀突然問小桂,“你可帶著娃娃去過東邊的樹林?”
小桂想了想,道:“去過,那天和子熙在樹林玩。”
二人聽完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子熙指的就是汐兒。
尚青這才明白,多年前,徐夫人在樹林發生意外,沒了孩子。那小鬼就一直逗留於此,直到小桂抱著娃娃再去到那樹林,因為氣息相近,小鬼很容易被引來,這才發生了後麵一係列的事情。
“掌櫃的,求求您,別傷那孩子,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的孩子呀!”徐夫人懇求道。
還沒等尚青開口,徐掌櫃就急道:“那怎麼行,她要是再傷了小桂可怎麼辦!”
這一反駁,引來了徐夫人的一陣哭鬧。
尚青不想聽他們之間的爭論,隻對徐夫人撂下一句,“你放心吧。”便轉身回了塵緣道。
斐耀跟在尚青身後幾步,看著他的背影,最後還是沒開口,有些話終是問不出來的。
這夜,月白風清中,一襲清影,翩然落在塵緣道屋頂。
尚青就地而坐,看向不遠處的徐記茶鋪,明月籠罩下,格外靜謐。
半晌,尚青輕笑,開口:“怎麼,來陪我看熱鬧?”
來者,挑著一雙鳳目,似笑非笑看著尚青,道:“解氣?”
尚青不答,拍了拍身邊的屋頂,示意扇月坐下。
“好戲一會兒才開始。”尚青道。
“所以,你刻意隱瞞那孩子被人養了小鬼,而你又故意斷了養鬼人對小鬼的束縛,就為了這場好戲?”
夜色中,尚青眼神微動,問道:“你怎麼知道?”
扇月被問得語塞一陣,最終,還是隱瞞了那夜來塵緣道偷椅子的事,轉而問道:“你做這些,可是為了他?那為何你當年要費盡心思抹了他那時的記憶?我不懂。”
良久,尚青道:“你不用懂。”
尚青話音剛落,徐記茶鋪中就響起那首詭異的童謠:
“七月半,陰門開,鬼叫墳,人莫哀。
十月胎,輪回台,生死路,兩行槐。
母子情,深似海,陰陽隔,可悲哉……”
此時,塵緣道中。
斐耀聽著屋頂的動靜和對麵陰測測的童謠,接過臨染遞來的茶杯,道:“你來幹嘛?”
臨染握著茶杯,看著杯中映出的自己臉上那道淺疤,答道:“來接那狐狸回去。”
答完,臨染抬頭,看了斐耀一眼,“你為什麼不問。”
“因為我信他。”
臨染見斐耀一派淡然,點點頭,對屋頂說了一句:“回去了。”
俄頃,出了塵緣道大門。
這時,對麵的童謠中已經夾雜了慘叫,已分不出出自誰口,但滿是絕望和駭人。
過了約莫一刻鍾,徐記茶鋪才歸於平靜。
屋頂,青衫一襲,已不見蹤影,能見的隻有徐記茶鋪中猩紅的血光,和隱在夜色中的悲怨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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