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4 更新時間:17-11-12 18:52
其實,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複雜,隻是這個騙局設計得著實令人驚歎。
先是寧修王白奕祁到了婚娶的年紀,郢王十分看重,下令在郢州大選,再是白奕祁指名要娶景平縣呂家小姐呂慧熙。王府便派人前去呂府提親。
呂雲的父親是郢州景平縣的巨賈,景平縣在郢州城左,臨近官道,本就繁華非常,呂家又世代經商,幾代人下來,呂家在景平縣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
隻是自古以來,人們以商為賤,商賈不得入朝為官,所以呂父為了攀龍附鳳,不顧呂雲妹妹的反對,一口答應下來。
卻未想到,大婚前日,呂慧熙突然失蹤,呂府上上下下不見其蹤影,呂父情急之下,唯恐壞了這門親事,便想出了一個極為荒唐的辦法:一邊讓呂雲先喬裝打扮,代替妹妹嫁入王府,蒙混過關。一邊著人加急尋找呂慧熙,本想找到之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個偷梁換柱,可誰知,外界傳聞的這個紈絝無為、不學無術的笨蛋王爺,竟然在這之前就識破了呂雲的偽裝……
————
“你隻要乖乖等到父親找到慧熙為止,在這之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什麼?”
“那你可以先解開我的穴道嗎,這玩意兒很傷身體的。”白奕祁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兒不合時宜的撒嬌。
呂雲冷聲道:“我為什麼要信你。”
“我若想戳穿你,早在九香點上迷香時就可以召人把她拿下,而不是自己大晚上的還要裹著被子爬起來往爐子裏倒涼茶……很冷的好不好……”
呂雲覺得他言之有理,且想到他本來無辜,便當下解了他的穴道。
白奕祁大呼一口氣,活動了兩下胳膊,抱著被子坐起了身。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隻是……在下也是被逼無奈……”呂雲話中帶著抱歉的語氣。
白奕祁聽他口氣軟了不少,又看到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中浮現出一絲愧疚的神采,心髒又一時怦怦跳得快了些。
雲兒你,難道真的已經忘記本王了嗎。
——
四年前的一個早春之日,當時白奕祁還是一個初長成的少年,在與一眾小爵爺上山打獵玩的時候,被同父異母的哥哥們拋在一邊。無聊的白奕祁一直牽著馬往山林的深處走去,直到在一片雜草叢生的林子裏看見被一根細繩倒掛在樹上的呂雲。
他好奇地跑過去查看,隻見這個眉目初長開的俊美少年雙手顫抖地緊握成拳,臉上汗水淋漓,半睜著疲憊不堪的眼睛,唇色蒼白。
一時覺得可憐,白奕祁小心地開口問:“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呐?”
那人似乎沒有聽見一般。
白奕祁上前晃了晃他的手臂,又問了一次:“我說,你在做啥子嘛?”
少年這才氣若遊絲地回道:“練……練功……”
白奕祁一聽見他奄奄一息的語氣,再看他被綁的那隻腳已被細繩勒出了血痕,頓時心疼地搖了搖他的胳膊,說道:“你看你都這樣了,你別再練下去了……你再這樣說不定會出人命的……”
“別……別晃我……好吵……”少年的聲音輕如蚊呐。
白奕祁沒聽清楚,繼續搖了搖他。隻這一晃之間,呂雲的拳頭稍稍一鬆,細繩隨即斷開,倉皇之下,白奕祁“啊——”地一聲驚呼,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泥地裏。
一旁的馬兒似乎也被嚇到了,嘶嘶地鳴叫了幾聲。
早春多雨,泥土浸濕了白奕祁的褙子和裏褲,他卻渾然未覺似的,努力穩了穩心神後,便去查看懷中人的情況。
那人慘白的小臉兒上,神色疲憊不堪,雙眼開開合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白奕祁心裏一緊,好言勸道:“你別逞強了,我不是壞人,你好好睡一覺吧。”
那人聞言,雙唇微啟。白奕祁忙俯身去聽。
“求……求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人呼出的氣息繞在白奕祁耳側,弄得他心裏癢癢的。
十幾歲的白奕祁懵懵懂懂,尚且不知道什麼叫做心動,他隻是看著少年溫潤如玉的俊朗麵龐,暗歎著這個人真好看,心裏麵一陣難受。
是誰這麼狠心,放任一個與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在荒山野嶺裏受這樣的罪。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能告訴我你家在哪兒嗎?”
“景平縣……呂府……”
“那……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少年嗓子啞了,嘴巴動了兩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白奕祁有點著急,努力辯識少年所言,卻依然不知道他說的什麼。少年於是閉了嘴巴,伸出手指向天空有雲彩的那一邊……
“……雲?你叫雲嗎?”
那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隨即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似的,眼皮沉沉合下。
白奕祁伸出衣袖為對方擦了擦汗水,然後手腳並用地努力把呂雲弄到了馬背上,自己也爬上了馬,把那瘦弱的身體圈進懷裏摟住,然後驅馬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期間呂雲醒過來兩三次,迷迷糊糊地在白奕祁懷裏輕輕掙紮了幾下,白奕祁軟聲哄著他:“就要到了,你安心睡覺,好不好,嗯?”
……記憶中,自己帶著呂雲兜兜轉轉,一路問詢,終於來到呂府的時候,守門的人斜眼瞧著他們,看著白奕祁衣服髒兮兮的,語氣更加不善。而當自己說明來意時,他們也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呂雲,然後粗暴地把人架回了家門。
白奕祁本想跟著進去看一看,卻被幾個家丁嫌棄地關在門外,當他再去敲門,門內的下人竟丟了幾兩碎銀出來……白奕祁十分氣惱,他堂堂一個郡王,怎麼會在乎這些錢銀銅臭?!
暗自唾罵著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翻身爬上馬,揚長而去。
……
後來,白奕祁被父王帶回郢州城管教,被逼著習文練武。
在數次他偷偷跑去後山獨自玩耍的日子裏,總會不時想起初見呂雲的那段經曆,想起……那個人柔弱又倔強的樣子。
回憶中日思夜想的人,如今正穿著女子的羅裙繡衫,和自己一起坐在矮蓬馬車裏,望著窗椽外的野嶺荒山。
秋草枯黃,清靈的河水倒映著碧雲藍天,不時有清風吹動著馬車窗前輕輕攏起的簾子,拂過呂雲額前有些長的劉海,頭發掃過睫羽,惹得他不時眨眨星子般美麗的雙眼。
“這就是你想到的方法?”清啞的聲音響起,語氣中頗有些不屑一顧的意味。
白奕祁笑笑,一邊順著呂雲的視線向外看去,一邊略顯得意地回答:“方法雖然簡單,可是很有效不是嗎?”
呂雲低下頭,仔細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有道理。
若要在郢王府內以郡王妃的身份生活,且不說每日晨昏定省,光是郢王府上上下下那麼多雙眼睛……早點尋回呂慧熙還好,若是尋不回,過得十天半月,縱然呂雲偽裝再好,也不敢保證沒人看得出來。
如今白奕祁向郢王請示,編了個“要回寧修郡治理一方,潛心研習理民之道,力求早日為父王分憂”的理由,在郢王將信將疑地問詢了一番後,他又擺出一副意誌堅決的樣子,最終說服郢王,帶著呂雲和鬆子兒九香當日離開郢州城,上了官道。
馬車一出城門,呂雲就鬆了一口氣,看著郊外的高山碧水,野鶴閑雲,真正感覺到了王府所沒有的秋高氣爽。
“今天的事,多謝殿下相助。”呂雲抬起頭看向白奕祁,語氣依然平淡,卻能聽出其中感謝的意味,沒了偽裝的聲線聽起來十分清朗。
白奕祁看著對方掃過來的目光,一時心慌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了呂雲幽邃清靈的眼神,耳根微微泛紅。
麵前這個人,真是好看得過分。隻是比起少年時候,眼睛更加璀璨明亮了,清冽得如同一潭深水。教人看過一眼,便亂了心跳。
“你……不必謝我……幫你,我是心甘情願的。”白奕祁緩緩開口。
明明日前還摟著這人的腰故意戲耍,現在不過是明確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苦衷,便覺得自己整個的心情都變了樣子。
“……心甘情願?”白奕祁不說還罷,一說這“心甘情願”四字,呂雲心中便有了疑惑。
“呂雲有一事不明,呂雲與殿下素昧平生,殿下為何會這樣協助我瞞天過海?”
……
素昧平生?果然……是忘了嗎……
白奕祁心裏一陣難受,有些急切地對呂雲說:“雲,我們之前見過的,不是什麼素昧平生……”
“……雲?”呂雲感到奇怪,平時下人叫他少爺,父親直呼他的姓名,他從未記得,有人會叫他“雲”。
怕呂雲不信,白奕祁繼續說道:“你兩隻腳踝上都有繩子勒出來的傷痕,對麼?我們見過的……”
呂雲有些糊塗:“我……不記得曾經見過殿下……”
白奕祁看著他對自己像是完全沒有印象的樣子,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
“不記得……便不記得吧……”
呂雲看著對方黯淡下去的眼神,心裏有點愧疚,抱歉地說道:“雖然我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但殿下今日幫了呂雲,日後呂雲一定報答。”
“……報答?”
“嗯。”
“那……你能不能答應幫本王一個忙?”
“殿下請講……隻要不違背律法,不損德傷行,呂雲會盡力而為。”
“……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白奕祁笑逐顏開,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像個小孩子一樣眨了眨眼。
“……”
雙輪馬車壓過青石板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道路兩旁開著零散的野白菊,陽光明媚,鬆子兒懶洋洋地半眯著眼,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和九香說話解悶兒,此時的他尚未發現,車子金絲華錦的簾布之後,穿著繡襦羅裙的郡王妃,其實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俊朗男子……
借得秋風落葉,問道古樹野橋,浮生半日清閑過,前路遙遙。
作者閑話:
加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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