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75 更新時間：18-05-23 12:05
機牛牛把房子退掉後踏上了回家的臥鋪汽車，提前回家是打算在家找找看有沒有工作的機會。香山市的物價水平太高了，提前回去還可以節省一小筆錢財。在不能開源的情況下就隻能節流了。在車上顛簸八個鍾頭後，牛牛在河浦市中心客運站下車。他不急著回家，先在市中心商業區逛了一陣，到傍晚才搭7路公共汽車回去。正是下班高峰期，公共汽車上人和人之間像擠罐頭似的。看著那些踏實忙忙碌了一天把幾十或百把塊工資穩穩地捏在手裏的疲倦的人們，牛牛心裏生出了羨慕的感覺。因為這種羨慕的感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
牛牛穿過擁擠的人群往後麵走，希望後麵有人下車占個位置。不出所料，末排座位的一個乘客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很遲才下車。他將行李放在座位上，然後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突然他看到一張甜美的臉正對著自己甜美地笑著。臉的主人二十二三歲，留著一頭披肩的長發，手裏抱著一個褐色的手提袋。在她的臉上有著一種雍容和成熟的美麗。
因為長的比較英俊，走在路上很多女孩子都會對牛牛友好或者曖昧地微笑。但是以前遇到的那些美女沒有一個像這個美女一樣，讓牛牛覺得心上好像有某一根弦被強烈地撥動了一下。牛牛本來也想對美女笑一笑的，但是找不到工作的惆悵壓迫著他，他實在是笑不出來。最後他的臉上是毫無表情的。，不過，毫無表情又讓他增加了幾分俊冷的魅力。
美女的位置和牛牛同排，也是靠近窗邊。他們之間坐著一個抱著一個小女孩的中年婦女，小女孩三四歲，紅紅的小臉像蘋果一樣，很可愛。
這時坐在窗邊的美女對前麵的一個少婦說拿一件衣服給小女孩穿，避免小女孩凍著。於是牛牛判斷美女，中年婦女，少婦，小女孩是一家人。今天是周末，她們應該是出來市中心逛街的，現在逛完街了搭車回去。
車裏很嘈雜，牛牛一邊看著車裏各種各樣人們一邊想著心事。不時朝坐在車窗邊的那個美女看一眼。美女見牛牛不理她，已經轉過頭去看著車外的夜景了。
河浦這座城市的人們喜歡吃燒烤，現在街道兩邊多如牛毛的燒烤攤忙碌了起來。火光此起彼伏，照在人們的臉上。燒烤攤上燒烤的東西五花八門，有烤生蠔，烤鳥，烤魷魚，烤蛇，烤蘿卜，烤韭菜，甚至還有竹筒烤粥。燒烤的香味和焦臭味從車窗飄進來，把許多人的口水勾出來。
牛牛也喜歡看夜景，尤其喜歡看在夜色中忙碌的各種各樣的人們。這個世界是需要他們存在的。他們總能給一些在高處或暗處窺視他們的人帶來許多靈感，畫家和作家的筆下從來不乏他們的身影，而股票投機手和操盤手則會研究他們的心理和行為。
車廂裏嘈雜的人聲逐漸平息下來，估計很多人都被外麵的燒烤吸引了。突然牛牛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回家前牛牛把手機鈴聲由《雨中的戀人們》改成了《夢中的婚禮》。悠揚的曲調吸引了那個美女的注意。如果接電話鈴聲就會停止，牛牛就沒有接電話。他希望撥打電話的人能多打幾遍，但是鈴聲隻響了一遍。牛牛有想罵打電話的那個人的衝動——是他點燃了氣氛可又是他破壞了氣氛。
美女見牛牛沒有接電話，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牛牛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到徐屋南站的時候，牛牛眼角的餘光看到美女有站起來的征兆，而且她的手指已經放在手提包的提手上了。美女可能要在徐屋南站下車！為了不錯過以後尋找美女的機會，牛牛很快做出了決定——搶先下車。
果然如牛牛所預料，美女和她的家人們也在他後麵跟著下了車。美女見到牛牛和她們同一個站，臉上露出了極大的驚喜，她數次注視著牛牛。因為感覺剛才做的事有些不地道，牛牛不好意思去接美女的目光。
徐屋南小區是一片私人樓區。河浦浦市的人們不喜歡住公寓，而是喜歡住自建的樓房。他們認為住在小區裏門口有保安把守的小區就像蹲監獄一樣。能夠買地建房的一般都是中產階級，大多數是個體戶。牛牛就斷定那個美女的家境殷實。
美女走向公共汽車站點斜對麵的一棟四層半白色樓房，朝著樓上叫喊：“表哥，開門。”
原來那是美女的親戚家的住址。牛牛把白色樓房的樣子和具體位置默默地記清楚了，以便日後能找到美女。
從徐屋南站回到牛牛的舅舅租住的村子還有三個站點，大約兩公裏。接下來牛牛就隻能步行回去，雖然累的滿頭大汗，但是他一點都不後悔。
牛牛的舅舅租住的村子叫窮死牛村，有一條不到兩米寬的坑坑窪窪的泥路通到村子裏。泥路的兩邊匍匐著許多磚瓦結構的平房。平房之間隨處可見散發著臭氣的垃圾堆。每次經過垃圾堆旁牛牛都看到有人在扒垃圾堆撿破爛。
窮死牛村質量最好的平房是村口一棵大榕樹下的小超市。超市隻有一個貨架，上麵擺的東西很少，而且布滿了灰塵。超市外麵的燈光經常照著一桌打牌的人。這個晚上也不例外。隻是打牌的人換了。真是鐵打的牌桌，流水的賭徒。
牛牛的舅舅他們下崗後從單位宿舍搬到這條窮死牛村租房住，至今已經有八年了。
站在黑暗裏，看著死氣沉沉的村子，牛牛頭腦裏一片空遁。窮死牛村就是一條絕望的村子，市場經濟的春風在這裏吹不起半點漣漪。找不到工作的他很害怕以後都要呆在這個絕望的村子裏成為弱勢群體中的一員，被人鄙視和欺淩。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努力地從村子裏鑽出來。那是牛牛的表姐。為了看清楚路麵，她把一部山寨手機的屏幕當手電筒。手機屏幕發著幽幽的綠光。牛牛覺得表姐真像一個螢火蟲。
牛牛把行李放在自行車後座上和表姐往家走。表姐問了很多問題——“什麼時候到的？”“餓不餓？”“車費多少錢？”
問題雖然簡單，但是充滿了親情。牛牛耐心地一一回答了表姐的問題。
牛牛的舅舅原來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他用粘著報紙和蛇皮袋的隔板把一個大室隔開，分給牛牛和表姐住。牛牛的房間稍微大一點。房間裏的家具非常簡單，隻是一張床和一張書桌。書桌上擺著牛牛讀中學時用過的書籍和幾塊從海裏檢來的石頭。
牛牛在房間裏牽了三條繩子掛衣服。除了掛衣服，繩子上還掛著四個超市的購物袋，袋子裏裝著一些諸如筆，文件，襪子，夾子，充電器一類的小東西。其實從起到的作用來看，那三條繩子和四個購物袋也算得上是家具。實際上它們的作用比其它家具都大。房間早被表姐打掃的幹幹淨淨了。表姐還在牆上貼了一張文化氣息濃厚的清明上河圖。牛牛決定花一些時間好好地研究一下圖上的內容。
放好行李，牛牛和表姐出去吃飯。此時舅舅和舅媽一起回來了。每次看到舅舅和舅媽瘦約的身子和黝黑的臉牛牛都會有一種負罪感，這天晚上為了減輕一點負罪感，他就沒有很仔細地看他們。舅舅和舅媽看到牛牛同時說了一句相同的話：“你更瘦了”
“是有點瘦。”牛牛低下頭去說。
牛牛幫舅舅和舅媽把他們謀生的東西搬到屋裏。得出了他們的生意很不好的結論，因為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賣出去。在舅媽的包裏牛牛發現了一張城管的罰款單。看著罰款單他的眼淚禁不住就掉出來了。
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飯。今晚的飯菜，隻比過年時稍差一點，八菜二湯。有牛牛喜歡吃的北京烤鴨和烤豬蹄。表姐現在一家餐廳裏端菜和洗盤子。一個月工資隻能達到河浦市的最低工資水平。她總覺得人生應該有點技術，否則一輩子就隻能當人下人，所以在閑暇的時候她偷看餐廳的大廚燒菜。一個老廚師見她好學，22傳授給她幾道拿手好菜的做法。今晚飯桌最中心的一道香菇土雞燜煲就是她的傑作。表姐迫不及待地要牛牛品嚐一下她的傑作。牛牛夾了一塊沾滿油汁的香菇吃，味道非常不錯。
“牛牛，在廣東工作不好找，回來家這邊找找看吧。”舅媽夾一個烤鴨腿到牛牛的碗裏說。
牛牛嘴裏塞滿了食物不能說話，他隻是點頭。
舅舅一杯五十二度的假冒偽劣二鍋頭下去，噴著酒氣說：“昨天我去水果市場拿水果，經過人才大廈，那裏有很多單位在招人。明天可能還有。你可以去看一看。”
“明天我去看看。”牛牛喝著可樂答應著。
“你找到工作，我們大家一起再攢點錢就可以換房子了。”舅媽很高興地說。
“又打算去哪裏租房？”牛牛掃了一眼屋裏老舊不堪的家具，它們再也經不起搬家的折騰了。
“不是租房。我們想去買套保障房。”
“哦。”
其實牛牛不希望舅舅他們去買保障房。很多保障房其實就是保，葬房，質量差到了極點，報紙和電視上經常有保葬房倒塌把人埋掉的新聞報道。牛牛還認為，住保障房的人素質都很低，爭吵肯定是常事，何必要花錢去買罪受呢！。
第二天牛牛睡到十點才起床。昨天晚上他回憶了很多遍和那個美女相遇的情景，很遲才睡。舅舅他們起早貪黑，一早就去工作了，飯桌上放著一大煲瘦肉粥兩個包子三條油條四個雞蛋。牛牛吃早點後問正坐在門口就著花生米喝燒酒的鄰居老瘦叔借自行車去人才大廈。老瘦叔的車爛的要命，車座已經完全報廢了，但是具有創造性思維的老瘦叔愣是用鋼管，木棍，編織袋和尼龍繩造了一個舒適萬分的新車座出來，看著大背椅一樣的車座牛牛懷疑老瘦叔上輩子要不是幹過科學家就是被科學家幹過。
自行車被老瘦叔視如命根，一般人他不借。看在牛牛是大學生的份上，才把車借給他。在牛牛推車脫離視線範圍之前，老瘦叔一直叮囑要小心地騎。
出了窮死牛村來到大馬路上，牛牛立刻感受到了別人異常的目光。在河浦這個三線城市，自行車幾乎已經絕跡了，普通工薪階級出行大都是靠電動車和摩托車，還騎自行車的人會被認為窮到了連幾千塊錢的電動車都買不起的地步。雖然被看不起但是牛牛毫不在乎。
經過徐屋南站的時候，牛牛在公共汽車站牌的後麵躲，起來，希望能見昨天晚上在公交車上邂逅的那個美女一麵。白色樓房的大門卻一直緊閉著。等了二十分鍾還是沒有見到美女。想到美女可能已經離開她的親戚家回家了，他不禁惆悵起來。但還是找工作要緊，他帶著失意和一絲絲淒倉匆匆趕去人才大廈。
人才大廈是一座三十，層的藍色高樓，外麵帶著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的四周種著許多芒果樹。小鳥在枝葉間跳來跳去愉快的歌唱。芒果樹葉發出淡淡的清香，牛牛猛的吸了幾口清香，頓時精神大振。
院子內搭著三十米長的藍色涼棚，涼棚上麵印著可口可樂公司的廣告。涼棚裏麵坐著許多公司的招聘人員。涼棚外立著公司的招聘信息。來參加應聘的人多如牛，很多是臉色黝黑膀闊腰粗的中年漢子，有的漢子嫌天氣熱，把上衣脫下來搭在肩膀上。還有的漢子幹脆把襪子脫了，光腳穿著隻有七八元的一雙的塑料皮鞋。散發著臭味的襪子要麼塞在褲兜裏，要麼直接踢到皮鞋的前端。汗味，襪子的臭味和麵試官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在太陽的照耀下發酵，形成了一種更難聞的味道。
牛牛一度在思考那些漢子是人才的概率有多大。
那些公司招聘的都是普工崗位，其中以建築公司招聘的建築工人最多。難怪現場會有那麼多牛一樣的漢子。
在靠近人才大廈茶色玻璃大門的角落裏，牛牛找到一家名叫海岸光學的公司遞了簡曆。海岸光學公司是民營大公司，主要業務是生產民用和軍用望遠鏡，醫用顯微鏡，太陽眼鏡，泳鏡。產品主要是出口。大公司在各個方麵比較規範，給員工的發展空間比較大。牛牛相信，憑他的才能，在平等的條件下，能將百分之九十九的競爭對手無情地比下去。
沒有人排隊，投簡曆後牛牛立刻得到了麵試的機會，
麵試官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女孩，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淺淺的可愛的小酒窩。在所有麵試過牛牛的人中，她最年輕。牛牛估計她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才生，否則不會年紀輕輕就掌握了挑選人才的權力。
“你大學為什麼退學呢？“”女孩看一眼牛牛的簡曆後問。
牛牛不想浪費時間把真實的原因說出來，幹脆長話短說：“那個是三本的學校，拿畢業證沒有用。但是我天天到圖書館看書用知識武裝自己的頭腦。”
“哦。我們公司招聘普工，隻要求初中以上學曆。做普工幹的是體力活，一周上六天班，周一到周五晚上要加班。很辛苦的，你做的來嗎？”
“做不來也得做，否則就餓死了”牛牛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很多成功人士都是從低位慢慢地發展起來的。”
女孩莞然一笑，露出兩顆虎牙，“文言文可以啊，我相信你是大學生了。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們決定錄取你再打電話給你。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馬上英。”
“又是回去等通知，難道我找一份工作就這麼難嗎？”牛牛懊惱地想。
看來今天的麵試又沒戲了，但牛牛還是裝出一副笑臉說：”好。”
。離開人才市場後，牛牛，在河浦市區四處出沒，在市中心發現了一家新開的證券公司。證券公司的門口立著一塊巨大的花崗岩，上麵寫著四個鮮紅的大字：南部證券。那四個字他怎麼看都覺得像是用散戶割肉的鮮血寫成的。很多人正從營業大廳裏出來，三三兩兩地交談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陰天。
牛牛打算明天去證券公司好好地看一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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