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歸處

章節字數:2074  更新時間:17-12-0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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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少鋒合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憩息了不知多久,感覺車子停下了,他睜開眼睛,發覺已經來到一棟別致的二層獨立洋房前,跟著白衣人走了進去。玄關處有個高瘦的中年婦人迎了出來,冷豔優雅,樂少鋒以為這是Pakkey的母親,卻聽到Pakkey有禮地說:“雪姨,麻煩妳準備間房俾佢。”

    婦人頷首,視線落在樂少鋒身上,樂少鋒抬眼正視,銳氣的輪廓和身邊男人有幾分相似,而美麗的雙眸卻毫無溫度。樂少鋒猜想這是Pakkey的長輩,恭恭敬敬地點頭:“雪姨,我叫樂少鋒,叫我樂仔得喇。麻煩曬。”

    婦人微微點頭,帶他走上二樓的房間,便退了出去。隨後Pakkey帶著藥箱和衣物毛巾走了進來,樂少鋒接過來說:“我自己嚟得喇。”Pakkey指著衣服:“唔好介意,著住我啲衫先。”樂少鋒有點不好意思,連連搖頭,又用力點頭,最後幹脆低下頭去。Pakkey看著不知所措的人,輕輕按了按他的肩。

    樂少鋒處理完淤傷就去洗澡了,換上Pakkey的白色衣物,浴室濕熱的溫度蒸發出沉澱在衣物纖維間的隱隱氣味,樂少鋒敏銳地嗅到了煙草混合著檀香的味道,微妙的組合卻異常地和諧淳厚。衣服套在身上略顯寬大,這個年紀的樂少鋒才到Pakkey肩頭。

    他走出浴室返回房間,經過走廊露台時,看到穿著鬆垮浴袍倚窗抽煙的人,月色勾勒出修長堅挺的淨色剪影,一如遺世獨立的白鶴。樂少鋒不禁停住腳步凝望,Pakkey回頭也看到了他,招招手,樂少鋒便走了過去。清洗過的少年露出白皙的臉龐和頸脖,顴骨嘴角還是青紅淤腫,留海濕溻溻地遮住額頭眉毛,隻露出水潤的眼睛,濃鬱夜華中如星辰一樣澄明。Pakkey看著樂少鋒,臉上淩厲的線條變得柔和,融入如水夜幕中。他把頭探到窗外吐出一串煙圈,才靠近樂少鋒的臉仔細查看傷勢。帶著體溫的淡淡煙草味混和著檀香芬芳籠罩而來,樂少鋒身體無意識地配合接近,眼簾低垂,看到的是一片裸露的古銅膚色。清清亮亮的月光軟綿綿地掃在二人身上,如紗似霧,朦朦朧朧。

    “都係俾嚿冰你敷嚇,唔係聽日半邊臉都腫。”Pakkey低聲道,氣息吐在樂少鋒耳邊。

    樂少鋒本想拒絕,他還沒這麼嬌氣,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個“嗯”字,他有些依戀這人身上的溫度氣息,不願拒絕。

    Pakkey一邊把煙蒂掐滅在旁邊的煙灰桶裏,一邊說:“你頭發未幹,冇係度吹風,翻房先,我等陣俾你。”

    樂少鋒聽話地回到房間,盤腿坐在床上發呆,今夜短短幾小時發生的事情很不真實,自己一向小心謹慎不和他人有過多牽扯,但現在卻毫不防備地坐在人家床上,還想要感受到這人的溫暖,而自己認識他才幾小時。

    Pakkey走進房間看到樂少鋒雙眼直愣無神,以為他是累得要緊,沒有詢問便直接坐上床,輕托起他的臉把醫用冰塊敷在淤青處。樂少鋒臉上傷痕又痛又凍,心裏卻是暖流潺潺,他睫毛顫動,掩飾眼角的微紅。

    “痛啊?”Pakkey手上的力度又輕了幾分。

    “唔係啊。”樂少鋒悶悶地答道。

    “都係你自己摣住喇。”Pakkey察覺少年神情有異,怕是自己手勢不對弄痛了對方。樂少鋒抬起手去接冰塊,碰到Pakkey溫熱的手背,熱度傳入心底,暖潮湧動,流竄四肢。

    Pakkey鬆開冰塊後拿起帶來的吹風筒,另一隻手掌撫上樂少鋒頭頂。樂少鋒體內的反射神經本能地控製身體躲避,但隻是移開一點就停住了,任由掌心落下。暖風緩緩地吹在頭上臉側,吹風筒發出嗚嗚的單調低吟,Pakkey手指不輕不重地撩起層層黑發,指尖柔和而有力地按撫頭皮。

    樂少鋒覺得臉上冰涼的疼痛慢慢消失,整個頭部暖暖融融,身體也被一團溫暖清香包圍,耳邊是乏味的吹風機聲響,卻更加讓他眼皮沉重,意識遠遊。他半眯眼睛看著挺直腰身坐在正對麵的人,正雙臂高抬幫自己吹頭發,動作帶動之下寬鬆的浴袍完全敞開,露出柔韌結實的胸肌,如高峰低穀般起伏連綿,蒼勁有力。樂少鋒覺得頭越來越重,有意無意地向眼前的胸膛靠去,像是尋求這片山巒的溫度。

    Pakkey五指在濕滑的鬢發中穿梭,縷縷烏潤,絲絲纏繞。指尖軟柔觸動心胸,發尾輕輕撩撥於心上。拳台上冷冽凶狠的黑豹此刻變成一隻乖巧狼犬,閉眼享受著順毛,舒服得熏熏欲睡,一直向著和暖的軀體蹭去。Pakkey感覺小狼犬快靠到自己胸前睡著了,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他關掉風筒抽出冰塊放在一邊,扶樂少鋒躺下,拉上薄被蓋上。樂少鋒在意識不清中捉住了他的手,仿佛不願意離開這體溫。Pakkey反握著回捏一下,把手放進被裏,柔聲道:“好好休息,樂仔。”

    大廳中古董時鍾的指針跨越了“XII”,一天過去了。樂少鋒16歲生日的那夜,經曆一場筋疲力竭的苦戰後在一聲溫情晚安問候中結束。

    粵普互譯

    雪姨,麻煩妳準備間房俾佢。——雪姨,麻煩你給他準備間房。

    雪姨,我叫樂少鋒,叫我樂仔得喇。麻煩曬。——雪姨,我叫樂少鋒,叫我樂仔可以了。麻煩了。

    我自己嚟得喇。——我自己(處理傷口)可以了。

    唔好介意,著住我啲衫先。——不要介意,先穿我的衣服。

    都係俾嚿冰你敷嚇,唔係聽日半邊臉都腫。——還是給塊冰你敷,要不然明天半邊臉都是腫的。

    你頭發未幹,冇係度吹風,翻房先,我等陣俾你。——你頭發未幹,不要在這兒吹風,先回房間,我等會兒給你(帶去)。

    唔係啊。——不是啊。

    都係你自己摣住喇。——還是你自己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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