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70 更新時間：21-02-12 08:01
線條縱橫之間，黑白棋子敲落，清脆如水滴叮咚。洛兮利落的在棋盤上連續落下九子，毫不客氣占據天元等九星，然後攤手示意對方繼續。
與之對弈者年紀要大其許多，有一派國手的氣度，隻是淡然說道：“我曾聽聞在東方有棋藝入聖的國手對弈，猜子爭先互不想讓。於是作一賭約，其中一人問，明日我有幾指。十指安好，另一人自然答十。不想這人為爭先竟以刀自斷一指。爭先尚且如此，何況九子。自古以來，讓九子隻有國手對初學者，善弈者對無知者，洛兮閣下並非不懂棋，我也不是精通於此，這可不是公平對弈。”
洛兮見對方不下，自己又落一子，在邊角小飛掛角。
“先生要我們所做之事，和這棋局沒什麼兩樣。皇帝和教皇掌握著帝國的軍隊、財政、人才、情報、輿論、信仰，我們要找落腳之地都尚且不易，自然要請教先生翻盤高招。”
“要是這麼下也是可以的，但有些規則還是要加的。”約書亞從棋盒中摸出一枚棋子敲落，聲音要比洛兮更沉重幹脆，棋子落在小飛之間。
“哦？什麼規則。”洛兮說著，毫無猶豫棋子貼上。
“收官之前，不能吃對方一子。”約書亞說著，換個地方隨意落下一子。
洛兮捏著手裏的棋子懸而不下，看著棋盤若有所思。卻不由歎一句：“這規則著實有趣。”
收官之前不打吃，但圍棋中本就不像象棋，需要趕盡殺絕，很多棋子依舊在棋盤上，但命運早就宣判了死刑。洛兮套路不變，棋子落下，先成打吃之勢。
約書亞不慌不忙，也懶得管那子死活，又是隨意落下一子。
“還有一條，你得勝我百子以上才算贏。”
洛兮不悅，嘴巴無辜的嘟了下，繼續保持步步緊逼。
“那我這九子不是白讓了嗎？”
“這要換做帝國哪怕贏百子也算不得是贏。”
“那洛家是必輸咯。”
約書亞微微頷首，邊落子邊說道：“確實如此，無論洛家如何選，今後的洛家都不會有今天的榮耀。能選的無非是在這棋局中最後存多少子，等這盤棋下完了打翻了能不能再下好。”
洛兮於是便問了：“先知大人可預見了這局棋我們洛家能留下幾個子？”
“你爺爺洛雲都生性謹慎，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卻大概隻盤算著洛家不能亡在他手裏，這就無愧對列祖列宗。所以他想的隻是在這棋局之上，在邊角做活而已。”約書亞的棋子跟著話音，在角上連落兩子。意圖十分明顯，用八子做出兩氣，在邊角做活一小片天地。
洛兮自然不會坐看他人在自己臥榻之下酣睡，借著九子先掛角之先手，一顆棋子直接釘在約書亞想要的氣眼上。
“單純做個富家翁哪有那麼簡單，若是不要了冒險者工會，不要了各大商會，把家產全部捐獻給國庫，確實能多幾年好日子。但洛家是頭大象，沒幾個人能看透紅塵，甘心回去做倉鼠。”
“你大伯洛風鳴是個不錯的人。”約書亞沒來由的一句稱讚，一粒棋子又點落在邊星之側。“年輕人敢與人鬥，與天鬥，沒拚過哪裏肯認輸。他不想洛家就此沉淪，時代在劇變，羅馬從城邦變成帝國，洛家從行腳夫變成黃金帝國，每一次都是烽煙萬裏。戰火很快就會燃起，所以他想積極進取，借厚勢博中盤。”
洛兮倒好，直接壓一子。
“哪裏有那麼容易就能成勢，靠冒險者工會的那幾大傭兵團，還是殺手排行榜的刺客，還是先知大人的居魯士大帝的波斯大軍？”
約書亞又在對邊落下一子。
“波斯大軍踏上歐洲大陸，必然會圍攻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城防堅固，不是輕易就能拿下。波斯軍主力當沿海南下，進攻雅典，威逼羅馬。到時羅馬主力必將東出，羅馬城必然空虛。”
洛兮的棋子緊追不舍，時時咬住。
“可是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帝國會通過聖誕演武來決定哪一派東出。無論是教皇手下的十字，聖殿，條頓三大騎士團，還是凱撒皇帝的黃金，玄甲，蒼狼，赤焰四大軍團。隻要其中一隻留守羅馬，都足以擊潰洛風鳴招來的那些散兵遊勇。”
約書亞憑借著收官不能打吃的規則，繼續四處負隅頑抗。
“所以我思來想去，當下唯一能找到破局之法的人，也就隻有洛兮殿下了。相傳洛家每至天地玄變之時，都有命運之眼引領新的未來。所以我今天才會特地前來拜訪，我想知道您的打算。”
“我呀？”洛兮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又不是洛家家主，洛家興衰榮辱還輪不到我操心。”
“難道殿下要坐視洛家滅亡？”約書亞抬起頭來，盯著洛兮，隻是後者並不接受這般審視，目光始終落在棋盤之上，長長的睫毛完美擋住眼睛中的波紋變化。
“我有什麼辦法，星瞳又不是萬能的，也隻是能看到萬物的興衰。我雖然知曉洛家的衰敗之色，但不代表我也知道拯救之法。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先知大人您並非解救洛家的鑰匙。您自身雖然實力強悍，天人之姿，隻是一生運勢極差，生不逢時。若是早生千百年，您必是希伯來民族曆史上的啟明星般的存在。”
一生運勢極差，這六字批語直戳約書亞心中痛處。
幼年為奴，雖憑借天資聰慧並未像絕大多數族人一般，受鞭笞之苦，勞役之累，在主人家做著伴讀，但奴隸的烙印在皮膚上結成抹不去的疤痕。耶路撒冷力戰阿努比斯，為之舍棄百姓，背負一世愧疚，但天啟書觸手可及又失之交臂，恍然一夢。而解放者居魯士並非善類，耶路撒冷隻是驅使獵狗的血食，將猶太人綁上戰爭的車輪，所以約書亞才會身至此地。
“我確實才疏，所以破局的關鍵點還在於洛兮殿下你。星瞳救世之說不是空談，你能窺破天機自然能進行天算。”
洛兮輕輕笑著，看著棋局已猜出約書亞想說什麼了。
星瞳救世，每每擁有星瞳之人必死，世間再多一個被詛咒的血天使。
帝國大軍東出，羅馬城隻會剩下城防軍和最多一個騎士團，加上凱撒大帝和教皇以及為數不多的強者。洛兮也知道約書亞在暗示什麼，就像此時棋盤上因為收官不吃的規則而出現的多個劫征之勢。
“波斯大軍成不了洛家的外勢，他們本就在這局棋之外，洛家無論是棄子而投還是魚死網破居魯士都鞭長莫及，何況——”
洛兮長長頓住，終還是說出。
“他也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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