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84 更新時間：20-05-31 08:09
子琛一頂天立地男子漢，說話自然是作得了數的。
那之後的幾天，不論對方如何邀戰，均未再衝動。
隻有時不時地，會站上城頭眺望。目光從敵方陣營的這一頭，掃視到那一頭，仔仔細細。端的是一臉肅穆莊重，繃緊的麵色下看不出情緒，自然也就捉摸不透、其內心所想。
不過依著常理來論，這位素來好戰的二公子，想必仍是心有不甘、正磨刀霍霍呢吧？
不然怎麼，敵軍撤退之日，非但流露不出喜悅，反而帶著不舍惋惜，外加焦灼難以釋懷，摳著牆磚的手用力到青筋微凸，惹得一旁隨侍的宮人下意識縮緊了脖子，隻盼著自己卑微到塵埃裏去才好。
唉~
死命往裏縮的脖子猛地一僵，隨即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瞪大。
方才莫不是眼花，那強勢霸道到目空一切的二公子，居然也會有歎氣的時候？稍許冷峻的線條片刻柔和，一閃而過的，竟好似是。。。。。。
悵然若失？
歎到第二口氣，方才意識到失態，忙挺直脊背，故作若無其事。可心口缺失一角的空落，到底難以忽視。想這十年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忽然間有了什麼東西不受自己掌控，或尋而不見，或求而不得，那滋味、真是難以言喻。
“折騰五日，總算是扛不住走了。。。。。。”
耳畔毫無征兆地響起一道聲音，子琛生生克製住那一瞬心驚肉跳引發的身體顫栗，原本因愁緒而柔和的五官立時冷硬了幾分，看也不看悄無聲息踱到他身旁的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你不會還在想著，要追出去吧？”
“哈？！”登時惱怒，惡狠狠地轉頭，目光觸及那人和煦的側臉，以及略帶疲倦的神情，隻得收了脾氣，轉而懨懨地答，“我說的話，就那麼不可信？”
那人倒不甚在意，隻是微微一笑，兀自望著遠方。又忽然，眼睛一亮，對著前方某處，歡快地揮起了手臂。
子琛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頓時像被釘子釘住了全身，微張了嘴，隻餘愕然。
褪去那身銀色盔甲，沒了白馬做襯，眉眼間卻依舊英氣十足，可不正是他幾日來遍尋不得的那位少女？
隻是，饒是他也未曾想過，那少女坐著的，竟會是國君的戎車。。。。。。
懊惱之際，又見兄長與那少女揮手對望，好似熟稔已久，便忍不住酸溜溜地打斷道，“哥，你認識她？”
子宸不慌不忙地收手，和對方點頭做最後的示意，這才開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算認識吧，隻知道她是陳國公主。”
“那你倆還招手招得這麼熱情？”子琛絲毫不掩情緒地叫嚷，“別忘了，我們兩國現在，可是敵對的關係啊~”
子宸嗬嗬一笑，嘴角綻放的弧度，迎著冬日的暖陽，耀眼奪目。看在子琛眼裏，卻隻有欠抽的分。
果然，下一秒，一隻罪惡的爪子，搔上他的頭皮，狠狠拂了兩把，邊動作邊樂嗬，“弟弟，你還真是，可愛~”
“。。。。。。”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子宸玩笑夠了，清了清嗓子，斜斜地倚著磚牆，歪頭看他盤旋在噴火邊緣的弟弟，揚唇道，“這世上，國與國之間，哪有永恒的敵人永恒的朋友啊。。。。。。再者，別說陳國隻是小國，與我們又素無瓜葛，就是衛宋這樣的，也難保日後不會有合作的一天。。。。。。因此，你口中的敵對關係，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哦~”拉長了語調，若有所思。又眼底閃過精光，透出幾分狡黠。而後伸手一指，對著城外猶在撤退的軍隊，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要求道，“那麼哥，我想娶她，你幫我。”
“。。。。。。”
“我的好哥哥啊，你肯定能想到辦法的，我知道。”
“。。。。。。”
如此這般，收不到回應，子琛少有的耐心消耗殆盡，不由麵露不滿地打量過去。
若是以往，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哥哥無一例外會幫自己完成，隻是，少不了一番作弄就是了。
而今，在哥哥的臉上，卻看不出戲謔，除卻微微驚愕，便是怔愣，以及，某些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思考片刻，忽地警惕，全身繃緊成戒備姿態，低喝道，“難不成哥哥你，也看上她了！”
“先說好，這件事情上，我可是絕不會讓步的！”
“。。。。。。”
子宸回神，哭笑不得，心裏想著，就是別的事情，你又何曾對我做過讓步。
嘴裏卻說，“你誤會了，哥哥沒有看上那個女孩，隻是驚奇，你這才十歲，就想著要娶妻，會不會太早啊？”
子琛放鬆下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反過來以年長者的姿態，教訓他的哥哥，“男孩娶妻生子，乃人之常情，與年齡何幹？況且我隻是看中一個女孩，決定娶她，又沒非說要現在，有何不可？”
“總之，就一句話，你幫是不幫？”
“幫。”
掛著寵溺的笑，一手攬過子琛的肩膀，一手又惡趣味地在他發頂蹂躪，說著，“我的好弟弟，別說一個女孩，你就是要那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哥哥也得想法子給你摘下來不是？”
被蹂躪的人強忍著，十二分煞風景地開口，“其實，弟弟我更喜歡炎炎夏日裏熾熱的太陽——”
“……”
笑鬧過後，兄弟二人，沿著磚牆，往宮內去。
子琛性急，走路帶風，一個停頓，再轉頭，身邊早已空落。
回身看那人邁得從容自在的步伐，耐著性子等了半晌，不由濃眉緊蹙，而後催促了聲“哥，你快點～”，又自顧自向前。
然而刻意放慢節奏，一走一頓，距離卻依然隻增不減。
子琛站定，疑惑道，“哥，我去找父親，你不去？”
子宸正立於分叉路段前，聞言搖搖頭，道，“不，我想起我東宮還有事。”
子琛便隻是點點頭，敷衍性地哦了一聲。
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崇政殿，卻又堪堪在殿門口，被老臉皺成一朵菊花的常公公，給攔了下來。
常公公苦哈哈地，就差擤一把鼻涕抹一把淚的訴說著，“二公子，您可來了，快進去，瞧瞧國君吧……前兩天明明還好端端的，今個兒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擺了一副風雨欲來的臉子，把老奴幾個全轟出來，一個人待在這殿裏，都快幾個時辰了……”
子琛默默避開視線。
要說在這宮裏呆久了，再稀奇的事都能泰然處之，他還是對某件事抱有深切的疑問。
那就是眼前這人，是如何有本事在兩代國君身邊侍奉而不被踢出去的？
要換了自己，就憑他一句抽風，早讓人有多遠滾多遠了……
“行了，我不正要進去嗎？你就別在這礙手礙腳的了，起開！”
子琛踏入殿內，遠遠望見父親正單手托腮、愁眉深鎖，盯著攤在案桌上兩張圖紙看。
他走近些，小心翼翼喚了聲，“父親~”
沒有人回應。
緩緩行至案前，湊過頭去看。一張外城布防圖，一張各國分布圖。心裏一動，剛要開口，卻被父親搶先，截住了話頭。
“琛兒，父親走錯了。父親本該聽你的，無論如何也要打這一仗的。”
子瑜越過案桌伸手，勾住他小兒子的脖頸，牽著拉拽到自己身旁坐下，不無歎息道。
“可是父親，這一仗若是打，必定是輸的……”子琛側頭，盯著父親有幾分黯然的臉，猶疑道，“還是說父親，您擔心他們卷土重來？”
子瑜點點頭，不可置否。
子琛表示讚同，又道出自己的看法，“孩兒這幾日觀察，那宋君年輕氣盛，此番無功而返，必定心有芥蒂，恐怕再來一次，就不好對付了。”
原來他在城樓眺望，還不單單為找那心儀的姑娘呢~
“所以啊，父親才懊悔，若是這次讓他們嚐了甜頭，說不定還能讓咱們鄭國免下一次災禍。唉，父親先前斥你為驕兵，其實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是父親才對，隻顧著眼前，倒忘了考慮更多的以後了……”
子琛嘴笨，做不來也不屑做，那種安慰人的活計，隻是說，“事已至此，也隻能想著如何對付，提前做下準備了。”
“若是我們主動出擊，逐個擊破，父親以為這個方法如何？”
“不可，如今這四國已是聯盟，又相距不遠，我鄭國貿然出擊，孤軍奮戰，怕是不妥。”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便說，“那這樣吧，回頭再找哥哥、大臣他們商議一下，總是會有辦法的……”
“嗯”也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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