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2 更新時間：17-12-16 14:11
蕭代菱不曾想會在這個無名小店遇了庭筠，隻認為這般眼階高的人，多是去級別高些的青樓酒肆。
庭筠聽他這麼說，不禁朗笑：“看來公子還不甚了解溫某性情——可不正是這裏的姑娘不受賞識，溫某才念著同是天涯淪落人而來。”
自上回溫庭筠畫舫落水，蕭代菱已有數日不曾見著他，隻覺人越發消瘦，麵色不似以往紅潤。
庭筠的詞寫得好，卻不珍惜自己的名聲，總是諷刺官員得罪人。他的生活經曆不甚如意，也可能因為這一點，他在無意中將詞中美女寫得總是那麼寂寞，得不到賞識。
蕭代菱隻嬉笑，指指身邊七凰道：“這廝偏好奇了要找姑娘耍耍，我且帶他來瞧瞧。”
溫庭筠淺笑：“方才是要找了瀟瀟姑娘吧，若二位不介意，便同溫某去樓上廂房一聚，看姑娘作畫。”
蕭代菱並不想擾他們興致，方想婉拒，便見七凰先點了頭，說了個“好”。
他暗罵那廝不識趣，方才小廝都說了瀟瀟姑娘不接別客，應知時勢而退，怎的好意思說“好”。想著。他又暗中伸手戳了下七凰，眼神示意他改口。
隻是那石頭怎懂，當下一臉狐疑問他：“……戳我……作甚？”
蕭代菱無語望天。
溫庭筠輕笑：“公子不必客氣，隻是一同賞畫，瀟瀟姑娘定不會介懷，”他轉眼見七凰一副甚想加入的模樣，又道，“既然小七兄弟好奇，便帶他看看也好。”庭筠心中倒是極願蕭代菱加入，私心想著能與他多待上一會兒也是好的。
七凰不等蕭代菱猶豫著答應，便自顧先一步噔噔往二樓走，溫庭筠忍俊不禁，伸手輕輕拉住蕭代菱手臂道：“走吧，公子一向不拘小節，現下怎的如此扭捏了？”
後者不得不從，隻暗忖那廝粗野愚鈍，才跟著往樓上去了。
待三人上了二層，房門還敞著，裏麵傳出一陣輕柔婉轉的琴聲——原來廂房內不隻溫庭筠與那姑娘，還有個撫琴的女子。
蕭代菱一進門便見瀟瀟姑娘正執筆凝神作畫，身著鑲花邊月白色抹胸長裙，外披一層嫩紫薄紗，身體曲線玲瓏，曼妙別有風韻。
她抬眼見溫庭筠帶上兩個人來，不禁莞爾，姿態優雅停下手上動作，聲音似柔若無骨道：“花公子果真生得一副天人之姿，今日瀟瀟算是見識了。”
蕭代菱稍詫：“姑娘認得我？”
白瀟瀟輕笑：“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花公子豐姿卓韻，”她低眉，又道，“再者，溫郎時常提及公子，不認得也難。”言間，一隻蔥白玉指撩開額前發絲，雲鬢高聳，蛾眉稍斂，唇紅齒白，好不惹人憐愛。隻是話中帶話，似在埋怨蕭代菱太過惹眼。
蕭代菱也是情場高手，一眼便看穿此女最是擅長以楚楚之態吸引男人，又是極精通房|中術，當即嬉笑：“姑娘過獎，以姑娘美貌，自然垂青者眾多。”
白瀟瀟早聽過類似的褒獎之詞，自然當做客套話聽聽便罷，她剛想說“若是眾人青眼相加，又怎的淪落至此”，轉念又覺流露情緒太鮮明，隻笑笑執筆又勾勒起畫來。
蕭代菱本不是風雅之人，隻在自家屋中掛了山水畫賞玩，卻見她畫技嫻熟，方知平日裏少不了練習，又見溫庭筠看得入神，神情滿是欣賞，便隨口道：“姑娘之畫以山為德，以水為性，筆觸剛柔並濟，山影重疊，水光粼粼，山水銜接之處恍若實景，妙哉。”
七凰方才便聽溫庭筠講她作畫，當即往風月圖想，湊近了卻見是普通山水墨畫，隻覺了無趣，腦袋又轉向別處打量屋內陳設。
樸素淡雅，不甚低調。
溫庭筠一聽蕭代菱這般說，不禁調侃：“公子這張嘴還真真會說話，瀟瀟姑娘聽樂了倒是確實。”
蕭代菱媚眼瞟他，不禁咯咯笑道：“飛卿言下之意就是說姑娘畫得不夠好嘍？”
溫庭筠心中一陣激蕩，隻差衝上前去捏他臉，又輕笑回他：“哪兒來的話，分明是你會意錯了才是。”
兩人幾句話便惹得相互嬉笑起來，那白瀟瀟隻莞爾，再偷偷看這二人戲謔之態好不歡生，念及自身又沒由來吃味。
七凰又湊近了看畫，白瀟瀟抬眼見他一副很有見地的神情，頓筆笑道：“公子看似懂畫，不知有何高見？”
那廝兩眼盯著畫，眉頭輕蹙，慢吞吞道：“少了。”
“少了什麼？”
“人。”
白瀟瀟聞言，低眉看畫，也覺哪裏不妥，抬眼笑道：“山水為靜，人具靈性，二者合二為一動靜相襯——”已而伸手將狼毫遞給他道，“不如公子補上幾筆，好提高了畫的意境。”話間，她刻意靠近了些七凰，又瞥了眼溫庭筠，他正和蕭代菱一來一往好似調情，才知對方心思根本不在自己這裏，當即一陣失意。
七凰接過白瀟瀟遞過的狼毫，毫無羞腆之意，以正姿執筆蘸了墨汁，又在硯口輕輕膩了一下，便開始在山水相接河岸處一筆一劃起來。
蕭代菱斜眼見他一手攬上執筆的那隻袖口，神情自若，正如那些文人墨客一般揮灑自如。已而，岸邊便呈一個人形顯立，體態頎長。隻是他越下筆，其他三人越覺哪裏不對勁，待他又勾出一個輪廓，才看出大概意思。
蕭代菱首先反應過來，不禁汗顏，從麵頰至耳根後方倏地通紅。其次是溫庭筠，他先以為七凰以友人送別為主線構圖，後見那兩人雌雄莫辯，直立身子緊緊相擁，姿態又有說不出的奇怪，方知他畫的才不是什麼友人送別——至於白瀟瀟，早已身經百戰，自然意會其中要領，卻在庭筠麵前，也不免心生羞意，隻抬眼看向別處笑而不語。
蕭代菱最先打斷他，皮笑肉不笑咬牙道：“原本一副意境清幽的好畫，偏的被你給糟蹋了，真真沒臉皮了。”
溫庭筠忍俊不禁，朗聲道：“雖夠淫|穢，畫風也不差，公子切勿擾了小七兄弟才是。”說著不免又起了戲弄蕭代菱的念頭，剛想隨口調侃，便被白瀟瀟打斷。
她依舊笑如春風，隻麵上稍緋，眼波流轉，柔聲細語道：“小哥麵上正經，卻不想內裏也是風月胚子，”她轉眼對上七凰漆黑明眸，一小排貝齒甚是晃眼，“待作完了畫，便給我留著好做個留念。”
七凰也覺那笑容燦若春光，一時不免心生好感，便衝她輕輕點頭，嘴角又浮上若有似無的笑意。
蕭代菱看他那副呆樣，不禁心下鄙夷：什麼德行，見著美女就兩眼發光，看著正經，不知一肚子裏裝了什麼淫|穢東西。
想著，他又懶得多說那廝什麼，隻轉頭與溫庭筠說別的去。
七凰又揚揚灑灑幾筆作完山水“人物”意境圖，還捏著紙頭兩側拿起來上下看看，遂滿意了點頭，遞給白瀟瀟。
他見掛簾後的撫琴女子兩手隻輕撥琴弦，發出陣陣綿長悅耳的不同音響，直覺好奇不已，撥開流蘇掛簾湊上前去。那女子見他上前一副內行的模樣，便起身相讓。七凰自顧坐在琴前，伸手去撥弦。
蕭代菱剛想阻止他，便聽“啪啪”幾聲，琴弦接連斷了好幾根。
七凰抬頭，一雙清澈漆黑明眸裏滿是無辜：“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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