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82 更新時間：19-12-05 15:40
麗貞傷勢並未痊愈莫名要走，蕭代菱自然要問原委，前者不願明說，隻道不想多加叨擾。
“況且我許久不回客棧，那兩個貼身婢女怕是急壞了。”她如是說的確不假，自從找到達斯塔，麗貞一門心思想讓他隨自己回家鄉成婚，一個異族女子在外實屬不易。
蕭代菱頷首表示理解：“可是你回了客棧，還會時常來找達斯塔嗎？”
“這……”麗貞聞言片刻恍神，繼而搖首，“我來中原隻是負氣之舉，終究是要回家鄉的——阿爹對我萬分寵愛，當初與崇德可汗商定婚約也是為了部落，不料那賤人竟不顧我族顏麵擅自逃婚，我自然咽不下這口惡氣，現在想來……”言及於此，她淺淺鬆了口氣一臉釋然，“用你們中原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我既與他話不投機，他又對我厭惡至極，往後就算勉強成婚，也不會長久。”
“莫非……你是聽見方才他與我在院中對話，稍作權衡才決意要走？”蕭代菱從鮮少見這丫頭心平氣和講話，想必此番是真真傷了心，想得通透了才欲就此放手。
麗貞搖頭，轉而衝他嫣然一笑：“我才不在意那賤人放什麼狗屁，不過是這麼多天不回去，難免思念阿爹阿娘，還有家鄉的族人朋友。這婚不成也好，阿娘說過，我堂堂葛邏祿部落首領的女兒，爭破腦袋想娶我為妻的好男兒多得是。再說還有青梅竹馬的多耶大哥和罕力哥等著我，與其每日對著那矯情賤人，不如找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偕老白頭——”話間，她忽而別過臉不敢直視蕭代菱故作欣喜咧笑，“嘿，我說得很有道理吧？”
話雖有理，隻是……後者默然打量她清麗精致的側臉，卻瞥見對方眼角不住閃爍的淚光。這妮子心性剛烈，又不喜向他人展現內心柔軟，她越在這個節骨眼笑得明豔動人，越讓人替她心疼。
“那你如何向你爹娘還有族人交代？”她這一回，便是昭告族人婚約作罷，作為被逃婚的女子，也不知背後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議論。
“那有何難？”麗貞故作輕鬆一揚首，“回去告訴阿爹，那賤人成日插科打諢不學無術，不值得托付終身，阿爹心疼我，必定去找崇德可汗退婚。縱是可汗又如何，是他兒子毀約在先，也奈何不了我族~”
蕭代菱默不作聲從她房中退出，一眼掃向院角軟塌上呼呼大睡的始作俑者，那廝先小聲嘀咕幾句回鶻話，轉而邊咂嘴邊一臉壞笑囈語：“美人兒……大美人兒……來——陪爺耍耍~”
“喂！醒醒——”蕭代菱看不慣他這副醉生夢死的德行，一腳踢在榻腳腿上，震得達斯塔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子，慌慌張張問他什麼事。
前者白眼一瞥側過身去漫不經心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上掉下的美人不要，這下美人要走了，果真如你所願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達斯塔好好的美夢被吵醒，又見他並無要緊事，自然不滿，又直直倒下翻了個身閉眼埋怨，“你不知方才夢裏那美人冰清玉骨，神仙一般好看，正衝我嫣然巧笑呢——眼看要成事兒了，你這貿然將我叫醒嚇跑了美人兒，真是大逆不道！”
“呸！不懂就別瞎用成語！”蕭代菱一巴掌拍在他堅實厚壯的腚上，一臉恨鐵不成鋼凶道，“還不快去好好看一眼你的麗貞公主，往後怕是沒這機會了！”
“嗯？什麼意思？”達斯塔聞言一臉興味轉過身，“那丫頭不會是……命不……久矣？”
“果真句句是屁，”蕭代菱無語白他一眼，繼而倚在院角悠哉道，“她決心今日要走，說是思念親朋好友，興許是要回家鄉去了……”
“此話當真？！”達斯塔聞言當下喜上眉梢，一張胡茬抖動的嘴巴幾欲咧至耳根，“哎喲——！！！那潑婦要回去了？？？真是普天同慶的大喜訊啊！！！”說著，他激動得從榻上一躍而起，瘋也似地在原地嘚瑟轉圈，又一拍腦門兒笑道，“家裏有酒不，我一會兒去附近獵幾隻山雞野兔來，今晚烤著做下酒菜！真是天公作美，咱們可要一同好好慶祝——啊——！你踢我作甚！！她曾對你那般出言不遜，這廂要滾蛋了，你不高興嗎？！”
“你給我閉嘴！！”蕭代菱狠狠剜他一眼，“這麼大動靜，成心讓她聽見想氣她不是？！”
“這……”達斯塔兩肩一聳，神色故作無辜搖頭，“一時高興過頭罷了，她萬般凶惡，我怕她怕得要死，哪敢成心氣她？”
蕭代菱見勢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得壓製性子無奈扶額輕歎：“畢竟人姑娘因你不遠千裏來了中原，又因你負傷，你心無愧疚便罷，也不要落井下石。如今要走了，你們好歹也算同鄉，還是去看看她，哪怕說些關懷的話也好。”
“好吧，”達斯塔偏頭思忖半晌，認為他此話不假，這才漫不經心點頭，方欲去她那屋又猛地回頭定身，“她此時在做甚？我怕又誤闖房門被她劈頭蓋臉罵一通！”
“在收拾行李，你去吧——記得敲門。”
麗貞聽聞敲門聲鏗鏘有力毫無風度，不用想便知是那賤人，冷哼一聲，根本無心理會，又繼續手上動作。
達斯塔見許久沒有回應，不敢貿然推門而入，又清清嗓腆著臉笑問：“敢問這位姑娘，小人能進來嗎？”
奈何對方就是不予回應，前者先是小心扒在門縫上偷偷往裏看，見一個纖細緋衣身影正立於床前背對自己，舉動確像在收拾東西。
“姑娘，你既沒說不，那小人便當做默許嘍~”言畢，達斯塔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這才躡手躡腳將門推開一條細縫，隻是門裏邊兒被閂住，他一時推不開，難免汗顏。
蕭代菱見勢湊上前去，透過門縫看見麗貞在鋪床，手腳確是比前兩日利索不少。達斯塔輕拍蕭代菱肩頭，用手比劃一番，示意自己盡力了，這便轉身要走，又被蕭代菱扯住後領拽了回來。
達斯塔蹙眉衝他撇嘴：幹什麼，分明是她不讓我進門，想說兩句好話也沒機會啊！
蕭代菱用眼神示意他站在房門口說，惹得達斯塔滿心不悅，當下把頭搖成撥浪鼓。
眼見麗貞轉過身，二人生怕被看見慌忙矮下身子互打啞語，你一個眉頭，他一個眼神的，活像夜裏做盜竊勾當的同夥。
達斯塔雖生性頑劣，但有些道理也並非不懂，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角逐，這才勉強暫且放下顏麵，好生暗中醞釀一番說辭。
隻是他這廂剛醞釀好起身，房門便被人猛地打開，二人碰巧撞了個大眼對小眼。讓達斯塔始料不及的並非於此，而是這妮子一雙通紅的清明杏眸裏依稀閃著淚光，她很快避開達斯塔呆滯的視線，再也不願多看這男人一眼，狠狠用手將他往旁邊一推，背著行李快步走到蕭代菱跟前。
“蕭公子，”麗貞將手頭準備好的東西遞給對方，深吸一口氣迅速交代，“這幾日有勞公子，吃食和金瘡藥什麼的，我身上沒有銀兩，隻能用這個抵償——這是族人姨母親手編織的編金纏腰配飾，我知在你們中原，金製品也是值錢物件——”
“我不缺這些，”蕭代菱壓根不接，立馬跟變天似地拉下臉數落她，“在你眼裏，我蕭代菱就是這般斤斤計較的小人不是？”
“公子，我並非此意！”見他那張俏臉籠上陰霾，麗貞慌忙搖手解釋，“你們中原有話”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道理放在我家鄉也是一樣。我素來最不喜虧欠旁人，就算你不在意，我心中也難釋懷，所以這東西你必須收下，否則我日後必定日思夜想寢食難安了！”
這小丫頭中原話用得可比達斯塔順溜得多。
“好吧，我收下。”蕭代菱接過那配飾收進袖裏，這才見麗貞抿嘴輕笑。
那雙笑彎的明眸形似月牙，神似耀星，配上她一張俏麗的麵容，就連最不待見她的達斯塔，也難免看得一陣失神。待他再回過神來，那纖弱的身影早便消失在桃林深處，一如從未出現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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