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庭春華  第二章 黃淑茵投靠豪門

章節字數:6437  更新時間:19-02-21 08:41

背景顏色文字尺寸文字顏色鼠標雙擊滾屏 滾屏速度(1最快,10最慢)

    作為上官家族的掌上明珠,上官嫦自感任何陳舊事物、迂腐思想都會讓她發瘋。隻有當她拋除雜念,一個人坐進閨房裏,才會使她舒服。她衣飾考究,談吐不俗,大家經常看見,她身著有荷葉卷邊的淡黃襯衫,係著紅綃荷花紗裙,裸露的頸項上用和裙子同色的橘紅緞帶挽係蝴蝶結。她柳眉彎彎,斜掃入鬢。睫毛低垂,濃密修長。嘴角嵌兩個梨渦,透出三分嫵媚。烏黑打綹的鬈發披在背後,幾條發辮皺皺折折,頭頂綁著縐紗發帶。手臂柔嫩,一隻手腕上,纏繞一串光滑瑩潤的紅麝珠。她,年芳十五,正值花季,慣會讀詩賦文,妙語解頤。

    上官嫦站在了窗下。一架雙搖柄紅櫸木畫案穩穩擺於室中。除外,還置著香梨木的琴桌,上有一張梅花斷紋的古琴。

    上官嫦手執一支潤了顏料的畫筆,描繪窗外莫愁湖清麗美妙的圖景:青山滴翠,春水潺潺。一望無垠悠遠深邃的湖泊,一艘小船迎風搖蕩。湖岸上柔軟細碎的沙礫,伴著燈塔、礁石和由鬆木修築錯綜複雜的人行木棧道,一群少女宛如仙娥下凡,衣帶翩躚,嬉嬉笑笑。同時,有鷺鷥在湖麵上飛掠,落入湖中島上,俱在畫卷上清晰地浮現。當我輕輕走進來後,上官嫦直立身板,扭動水蛇般的腰肢,聲音清婉地自語:“我的畫賦予一種生活情調。畫中意境深遠,富含哲理,又帶有王唯詩一般情景交融的美感。假如,能被一位睿智無群的伯樂發現,將不負眾望!”上官嫦用筆端在畫麵上敲攴,接著,在蓮花狀和田玉盤裏飽潤香毫。話鋒一轉,上官嫦淡淡地問我:“有客人進來了嗎?”我聽了,先是想了想,繼而回話:“是的小主人,進來一個姑娘。”我望向窗外悠遠的湖畔,那波光明淨的湖麵上層層鱗浪隨風而起,陽光一照,閃動耀眼的光斑。婦人們裹著鮮豔輕薄的帕巾,背著豦筐,赤腳沿湖岸線走,有人俯腰從沙灘上尋覓蚌、蟹和珍珠放入背上豦筐裏。上官嫦閃爍著兩隻眼眸,用一對尖銳的、輕藐的眼光,肆無忌憚地質疑:“一個姑娘?是個怎樣的姑娘呢?”她抓住了我的手,露出香藕樣的手臂,水蔥樣的指頭。我回道:“是個與小主人年歲相仿的姑娘。”上官嫦一聽,滿臉充滿好奇,搖撼我的身體詢問:“她漂亮嗎?她穿什麼衣裳?她一個人來嗎?她是中國人嗎?”我撫摩著自己滿頭檀烏黑發,微一思頓,笑道:“小主人,那個姑娘呀,一身旗袍,高高的個兒,彎細的眉毛,兩隻眼睛會說話,笑起來像蜜一樣甜。”上官嫦望望我,帶著一絲跋扈的口吻說:“淑茵姐,以後最好直呼我名字,‘小主人’輩分太高,不敢受用。哦還有,你幹家政工作習慣嗎?我要提醒你,上官家所結交之人,政壇領導,商界精英,紳士名媛,富豪顯貴,什麼道上的都有。別說你這家政人員,既是我們當兒女的說話、辦事也需處處謹慎三分哩。”我微聲笑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此乃千百年古訓。淑茵雖才疏學淺,舉止粗俗,一介泛泛女流之輩,但懂得棄暗投明、回報相遇之恩!”上官嫦注視著我,又叮嚀道:“‘報恩’也是後話。你可記住了,既然給我們上官家做事,除了眼勤、手勤,腿腳利索以外,還應懂得知禮守訓,幽嫻貞靜之理,切莫僭越行事,自欺欺人!”

    毓秀樓會客廳裏,傳來上官先生歡快暢亮的談笑聲。我帶上要清洗的床單和衣物,沿樓梯下來。

    上官仁是位在江南芙蓉鎮落腳、艱辛創業的浙江省經濟帶頭人,他的臉膛上遍布歲月的烙紋,雪鬢霜鬆,眸色淒蒼。而他身側的梁婉容,旦見:兩頰上搽了胭脂,下頷有一顆豌豆粒大的美人痣。嘴唇塗以板栗紅,麵官精致。一頭鬈曲的發輕輕垂落肩上。一身瓤金絲鳳仙領旗袍,裹著微微臃肥的身材,透出一種中年女性成熟嫵媚的曼妙樣子。

    上官黎和賈夢鸝也佇立客廳裏。

    上官黎雙眸溫柔,將賈夢鸝輕輕攬入臂彎之中,笑道:“她叫賈夢鸝,我的女朋友。”上官仁瞟了一眼,風趣幽默地說:“長的蠻漂亮嘛,要不要設一個歡迎筵席?”梁婉容打量著麵前身材高挑的女孩,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雙頰搽粉,顰笑無邪,慧心可見,芳華照人,笑道:“夢鸝,好聽的名字。”上官仁用手捋展垂在胸前一條古琦Gucci靛藍麻紋領帶,注視上官黎——渾身散發著男孩雄霸的氣息,生得風流典雅。上官仁望了望笑眯眯的梁婉容,擺出一副戀愛自由、我也沒轍的姿態,一聳雙肩,笑道:“那好罷,你們倆坐著聊。婉容,我們不要打擾他們,上樓給我捶會兒腰。”他嘴裏叼著一支雪茄香煙,腆著福肚,梁婉容隨他橐橐地走上了樓。

    金胥申從藕香榭盈嫋走進。她臉龐清瘦,麵容蘊潤,雙眸幽沉,具備絕佳的烹飪技藝。她是香墅嶺毓秀樓裏的廚娘,時年五十歲。她身穿菁蘭掐腰小褊衫,半墨修身長褲,手腕間晃動兩隻沉甸甸的烏藤鑲銀手鐲。她彎臂輕挽著的竹籃裏,盛有兩根青瓠,猛然望見佇立客廳裏的年輕人,僅管微顯驚疑,但很快,她想起來了,這個剛從澳洲返回芙蓉鎮省親祭祖之人,是上官仁的長子。她望了望年輕帥氣、帶有儒雅意味的上官黎,恭敬地點頭示笑,再望望他身旁的紫衣女子,然後走入廚房。

    毓秀樓後苑荷塘裏,團團浮萍在落暉籠罩下,盡情閃耀、流淌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無比鮮豔奪目。四周芳草萋萋,撲鼻而來的有海棠和蠟梅混合的香味,還夾雜一縷抱穗蘭的清香。這處後苑,喚作“蘭蕙園”,隻因蘭蕙蔥鬱,且無其它草木,故而十分靜謐。晚風吹拂漪波陣陣,荷錢榆莢蜻蜓逗弄,菰葉菱花清香肆溢,它常常招引我閑來漫步,睹春光溢蕩,香色旖旎,紅英落瓣,飛絮沾衣。

    我從蘭蕙園走回毓秀樓,發現賈夢鸝不知蹤影,會客廳隻裏坐著上官家家人。上官嫦抬高手臂,將一隻粉卡子留在鬢發間。我剛想離開,被上官嫦喚住。她從食籮拿上炸撒子遞給了我:“你要去哪兒?隨我練會兒鋼琴。”正說話呢,梁婉容手扶樓梯懶洋洋地走下來,她換了外套,套上大撒花掐腰帶輕衫,上麵映有針黹精細地淺黻紋飾,腳上蹬著一雙澳洲產漆黑高跟兒羊皮靴。上官嫦看著母親梁婉容,輕輕攬住她豐腴的藕白色手膀,觀察她的眉宇、臉龐。上官嫦用手撥開一綹覆在額上的發,發現麵前一張臉龐上,有兩撇淺黛眉毛,於是揣思地、顧慮地、柔聲柔氣地問:“媽媽,你紋了眉毛是嗎?”梁婉容撫了撫上官嫦嬌嫩的臉頰,笑道:“是呀,我的標臻寶貝心肝。媽想起來了,遵照道士們的話,祖墳修繕完畢後,你和黎兒每日需沐浴和齋祭。這是為你們好,可除百病、消百災,萬事無憂。”移過了眼光,望著上官黎,又說:“黎兒,你爸在房間,你把他喚出來,咱們說說話。”上官黎聽後,便毫不思索地喚他父親。金胥申望見大家圍聚客廳裏,從廚房邁出小步,恭敬地道:“夫人,晚飯燒好了。”梁婉容隨意地應了聲,似乎在遲疑和思考謀種事情。上官嫦唇角澹澹揚起,含了三分情味,說:“媽,你瞧見了嗎,那位紫衣姑娘年歲不大,著裝卻靚眼。”上官嫦繼續喋喋地道:“眉毛、眼睛、鼻子、臉龐和下巴!”梁婉容捏了捏上官嫦纖長的手指,指尖上精妙地塗畫著五朵玫瑰小花瓣,笑著問:“怎麼了我的好女兒,你長槍短炮似地念叨著什麼?”上官嫦翛然一笑,忙不迭比劃著說:“那位穿旗袍的姐姐呀,你沒有發現嗎?高高的個兒,彎細的眉毛,兩隻眼睛會說話,笑起來像蜜一樣甜。”上官嫦一眨一眨地閃動眸子,一旁梁婉容聽後笑道:“她是你哥哥的朋友呀。”上官嫦坐在沙發上剪起了指甲,梁婉容又憂怨道:“難道我的女兒不比她漂亮嗎?女兒呀,俗語講: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人生在世,美貌固然重要,但,人心向善,方為聖舉!”

    次日,香墅嶺暴雨傾盆。午時嵐散雨霽,天際澄碧放射萬道金光。來到毓秀樓檀香輕嫋的客廳,我無耐地咬了一下嘴唇,眼巴巴地瞥望四周。遲續兩天的雨水霖霪一座山莊,除了客廳一些角落幹淨以外,滿眼望及的,盡是一串串泥淖腳印。我全身一顫,想要趕快打掃完。正在這個時候,上官仁拎著畫眉籠啁哳地走下樓,我見那鳥籠精巧,籠架皆是紫銅鎏金扭絲花紋,籠內橫搭著磨滑勻稱的銅杆,杆上兩頭置著用來添食添水的銀質器皿。上官仁點燃一支煙,含在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客廳間踱步。窗外,是滿目耀眼的藍,暖陽將藍空照射得亮麗嫵媚,一片白雲斑斑點點地飄浮在天邊。我走近到窗下慢慢拉住窗簾,隻讓炫目的光輝少許地照進來。大概片刻功夫,上官仁不作聲響地吸完一支煙,將煙蒂入在煙灰缸裏,一轉身前往靈檀齋。我想著受傷的紡織工人喻宥凡,剛要往外走,傳來上官仁大聲呼喚。我緊忙收起腳步,問道:“先生是在喚我嗎?”上官仁笑道:“你把樓上胭硯齋的花瓶取來。”遲疑了一會兒,又說:“你一定要注意呢,我想把它擺在這間齋中。”上官仁囅然而笑,目光隨意地望了望我。

    我扶著樓梯走上樓。

    上官仁所說花瓶,是一隻晚清禦用觀賞瓶,瓶身繪有十二生肖圖: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和豬。上官嫦曾告訴我,那是上官仁珍愛之物,它是一件具有珍藏價值的古董,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我來到胭硯齋,果然看見了,它正擺放在桌案的拐角。瓶頸呈白色,雯刻有“麒麟獻瑞”圖案,與瓶身十二生肖圖融為一體,光彩奪目,栩栩如生。我望著出神,我從未見過如此雕工精美的花瓶。誰料,一回臉,桌案上還有三件標明年代注解的器物,一件是清藍料菊瓣紋扣銀碟盞,一件是論語玉燭酒籌,最後一件則是青瓷菊瓣碗。我屏氣凝神地賞味三件器物,簡直使我瞠目不已。上官仁所攝古董、古玩皆為瑰寶珍奇之物,這些古玩大體集中在清朝年間,從康熙,雍正,乾隆到嘉慶,道光,鹹豐,光緒,努爾哈赤和慈禧太後,曆朝曆代可分為字畫,古書,玉器,瓷,扇,硯,筆,印章,碑貼,絲繡,經卷,琺琅,竹刻,古琴,鼻煙,兵器,書貼,銅錢,禪床,香爐,古銅鏡等。除此,精美玉石亦是琳琅滿目。由於年代久遠,眾多曠世奇珍、絕品奇葩皆具收藏價值。他不倒賣、不饋贈、不拍賣,而是將它們收藏於鋪金藏銀的胭硯齋中。

    一番賞心悅目之後,我帶著受寵若驚的心情,懷抱花瓶,穩穩地遞給上官仁。上官仁雙手接住花瓶,得意地輕拍瓶身,將其擺放在靈檀齋靠牆桌上。

    上官仁笑道:“淑茵,你把胥申給我喚來。”我回道:“好的!”說完,應著他喚尋金胥申。我來到山莊後苑藕香榭,看見金胥申手裏拿著掃帚,移動在茱萸和蠟梅樹下,清理飄落草地上的葉片。我盈盈蹜步,飛快走上前,喚了一聲:“金嫂,先生在書齋喚你。”聽見有人在身後喚她,金胥申斜飛入鬢的眉微微一擰,扭過頭笑望我。金胥申放下掃帚,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塵:“好,我馬上來。”說完,隨同我前往毓秀樓。我們進入毓秀樓來至客廳,梁婉容胭粉慵施斜靠在沙發上,上官嫦偎在身旁,兩人正拿著鏡奩照臉麵。上官仁在靈檀齋翻閱報紙,金胥申緊起小步走近。金胥申問道:“先生,您在找我?”上官仁看了一眼金胥申,伸手指指花瓶,和藹徐徐地說:“胥申你瞧——胭硯齋的花瓶我讓淑茵擺在這兒,可又覺得童落,我想讓你每日修剪一些花束,譬如蠟梅、海棠、藿香薊,插在花瓶裏,以圖吉利。”金胥申笑道:“先生,這是好事呀。好,我一定記得。”金胥申雙手微蜷,應允地注視著上官仁,之後,又折回藕香榭。

    上官嫦笑道:“淑茵姐,你來看看,媽給我擦上胭脂,又搽香粉膏,描畫雙蛾,我是不是更漂亮了呀?”上官嫦笑得花枝亂顫。她扭動小蠻腰走來,一隻手膀攬住我。我望著上官嫦透出一片紅蘊的臉龐,微笑地伸手撫了一撫。上官嫦的額角飽滿光潔,齊眉劉海發髾下,挑著兩條眉毛。雙眸有神,仿佛鑲著兩顆玉露寶石。我笑道:“上官妹妹,你像個天使嗬!”上官嫦嬌情地望我,眼神灼灼地問:“姐姐說的是真話麼?”上官嫦的臉頰泛紅,仿佛盛放在夏日裏的一朵荷花,含羞嬌澤。她開心地給我扮了個怪相,白皙的臉頰上露出燦爛的微笑。手機聲悅耳地響了,上官嫦飛快地走近沙發取了手機,接通了電話。我聽見是一個男孩的聲音,明亮磁磁的。“上官嫦,我是哈男——”像是飄落在春天相思樹的葉子,讓人充滿無限遐想。梁婉容坐在沙發上好奇地注視上官嫦,上官嫦解衣般礴地扭頭一笑,慌忙掩起手機往門外走。隨著上官嫦的身影,我抬高目光向窗外望,莊園的鐵柵欄後,一個樣貌嵬美的男孩,正微匐在柵欄上。但是,男孩告別了上官嫦轉身離開,從我的視野裏消失了。上官嫦就又走了回來。窗外,驚雷滾動,似春潮衝天,似瀑泉迭宕。我尚未從雷聲中緩回心神,隻見遙遠天端有浮雲輕攏漫湧,凝集成簇,妙趣橫生,居然飄灑起濛濛霏霏的春雨。我望著雨勢漸增,猛然想起後院晾曬的床單、被罩,迅速站起身。我剛來到香墅嶺後院,便有工人趨之若鶩地朝我跑來。其中,有人嚷道:“淑茵,天要下雨了,還愣在這裏幹什麼?”也有人附和:“是啊,你怎麼站在這兒?趕快幫我們把這些布料拿下來。”我來不及多想,答應了一聲,隨在他們身後收摞晾掛在空中的紡布。一個紡織工人隨口問:“淑茵姐,我聽說你在承德老家還有個妹妹,是真的嗎?”我扭過頭,是戇頭戇腦的工人王瑞賀。我蹙眉一笑,告訴他:“是啊,我是有個妹妹,年已十七,讀完了高中一年級,如今在家裏務農哩。”眾人手忙腳亂,收整好所有布料,隨著一陣橐橐的腳步聲,羼入蔽雨處語笑喧闐、挨挨拶拶相訴開了。隻見一個紡織工人背靠黃桷樹上,兩隻胳膊叉在胸前,哼聲頓氣地問:“大家聽說了嗎,香墅嶺的大長子上官黎回來了。人家那可是金貴之身。但也奇怪,從未見他進廠間哩?”躲在蔽雨角落的王瑞賀接口,道:“怎麼沒見著呀?前天我還看見了,那天我攙扶著宥凡哥散步,就在菏塘畔,他正叮囑工人下缸染布料。”一聽說莊園主的大長子上官黎回來了,三個風騷少婦湊近上前,擠眉弄眼地笑道:“他一年回來一趟,大概都是每年的七月七夕節。人家呀,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人長得甭提有多英俊了。”眾人在閑聊,唯獨一個人靜默不語,那就是圍站在人群裏的我。望了望天空,煙雨濛迷,清風拂麵,我頓時想起喻宥凡。於是,我準備冒雨前往喻宥凡的住處。剛走兩步,王瑞賀趲步隨上來,拽住我的胳膊:“姐姐上哪兒?”我說:“我要看看宥凡,想他了。”王瑞賀笑道:“欸,我和你一起。”我們遂結伴同往。喻宥凡的住處在上官仁為他們安排好的竹茅樓內。走進竹茅樓,我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潮濕發黴的餲味。抬頭環視,桌櫃上擱著斷齏塊粥,一碟香腿,半碗饘鬻。窗台上,放著一隻開裂三瓣的紫竹篪。一個盛水瓦釜,裏麵供養一束蠟梅。此時,喻宥凡默默地倚床而坐,他沒有注意到我們,直到王瑞賀走近,撮起嘴吹了聲口哨。喻宥凡抬起頭,看見身邊佇立著我,樂得手足無措。他闔上書,一轂轆跳將起來,卻不料,一陣暈厥襲上心際。“宥凡,你怎麼樣了?”立在一旁的我頓感驚訝,上前扶穩他。

    喻宥凡笑道:“淑茵,原來是你?”原以為能康複痊愈,現在才知道情況並非如此,喻宥凡深感自責。喻宥凡的眼眸深邃迷人,漆黑如星子。嗓音低峭渾厚,語調潺緩,恍若能撩動人心。體態俊挺,魁頎威猛,形之於外表露的憨嬉,掩不去內在的沉靜涵雅。喻宥凡咬緊腮幫,振作精神,人生倥傯的境遇,使他有些尷尬和語無倫次,惱恨地道:“前些日子已覺有些氣力,誰想現在頭昏眼花。”喻宥凡敷衍地冷笑一聲,讓王瑞賀給我搬了把椅子。

    窗外,瀟瀟雨聲漸已微弱。兩隻黃鶯落在雲杉樹上清脆的啼叫,那碧綠的樹葉悄然染上一層薄薄的金色霧靄,隱隱約約裹來一陣荷花和菱葉的清香。暖烘花發,雨催筍出,大地崢嶸,遍處芳菲。香墅嶺裏傳來紡織工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王瑞賀近到窗下張望,上官仁正帶人察看媒染操作。見此情形,王瑞賀不敢遲緩,同喻宥凡和我吱了聲,一個人提起步子跑向門外。我望著喻宥凡,甚為關切地問:“宥凡哥,自打你受傷後,一直沒聽說你的消息。聽說新進廠一批紡織工人,年齡十八九,上官仁要打算擴建工廠了嗎?”喻宥凡指尖撥弄一個鑲藍邊銀色打火機,打火機敲在床頭上,好像想起什麼事,頓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香墅嶺要擴建工廠?前幾天有人在議論,不過倒不是擴建工廠,應該是有老紡織工辭職,增添新人進來。”我聽了,胸口宛若壅塞著一股沉重的情緒。我見他臉頰瘦削,長發蓬鬆,靈機一動,對喻宥凡說:“你的頭發像覆著一層苔蘚,不防我給你剪頭發好嗎?”喻宥凡聽了,嘴角浮起笑痕,歪過臉,咧嘴笑道:“你會理頭發?它可是項技術活。”

    喻宥凡揉了揉眼眸,發現牆邊木櫃上擱著一把剪刀。喻宥凡將剪刀拿在了手裏,在一塊鐾刀布上磨了磨兩麵刀刃。我將一麵鏡子擺置好,鏡中照出他清瘦的臉龐輪廓。我笑道:“這種活我熟透著哩。它像女人搽粉,男人剔須,亦像家常便飯一樣,得心應手。”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標題:
內容:
評論可能包含泄露劇情的內容
* 長篇書評設有50字的最低字數要求。少於50字的評論將顯示在小說的爽吧中。
* 長評的評分才計入本書的總點評分。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