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鳳凰涅槃  第五十四章 黃淑茵命薄緣慳

章節字數:6793  更新時間:18-06-24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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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墅嶺外的莫愁湖在傍晚景色霽麗,湖邊植滿茂盛的菰草、紅蓼、蘆荻與菖蒲,迎風蕭蕭,幾隻白鶴、水禽嬉戲其間。夜風徐徐吹過,有清淡的涼意。這一日逢上有薄霧,莫愁湖仿佛披著一層輕煙雲紗,愈加莊重和神秘。

    喻宥凡一連多日心緒難平,總有一抹靡靡憤恨之感徘徊心間,整日魂不舍守歎聲連連。王瑞賀當然看出三分情狀,雖不知如何啟口,卻料定必有它由。晚間,雨絲罷住,王瑞賀不知從哪提來兩瓶烈酒,一隻燒鴨,半斤豬肘,開導竹茅樓裏的喻宥凡:“宥凡哥,有啥心事讓你像丟了魂兒,走,兄弟帶你找個地方消遣一下。”喻宥凡坐在床沿上,一手拿針線縫祙子,信口問:“你想帶我上哪兒?”王瑞賀便把買來的酒、燒鴨和豬肘在他眼前一晃,炫耀道:“瞧,都在這兒,你就聽我的,咱們上外麵莫愁湖畔小坐一會兒,如何?”喻宥凡思量半天,道:“單咱倆人,行嗎?”王瑞賀道:“有啥不行啊,那湖畔坐滿年輕人,全在消遣快樂哩。”喻宥凡將縫好的一隻祙子套入腳麵上,想了想,笑道:“行,我跟你去,反正坐著無聊。”他笑著,用手係好鞋帶。

    兩人提著酒食剛走出竹茅樓,迎麵撞上了一個人。“喂,喻哥、王哥,你們上哪兒?”暗暗夜色裏,兩人一望,是素日裏不常往來的韞歡。王瑞賀盯著他瞧,狐疑地問:“這陣子了,你來竹茅樓做啥?”韞歡一撓頭發,詭譎地笑道:“我準備回家哩,方才和工友聊天,怎麼你們帶著酒食上哪快活?”王瑞賀毫不遮掩,告訴他:“我們上湖畔吃酒食。”韞歡聽了眼眸一亮,突然來了興趣。“那好嘛,閑庭信步,月下賞景,別有一番趣味。不防你們把我韞歡也帶上,咱們同往湖畔。”王瑞賀微有遲疑,想把他推脫了,但聽喻宥凡笑道:“想走就走甭,人多倒也熱鬧。”韞歡笑道:“那好極了。”三人走出香墅嶺後,在莫愁湖畔尋見一處由青石壘堆的坐墊地。王瑞賀擱下酒食,馬上搭韞歡一道,四處搜尋枯柴幹草,在圍坐地就近燃起一堆火焰。“王哥,湖畔陰森沁冷的,幸有一堆火焰,否則根本坐不住人。”“嗯,你再尋一些幹柴來,咱們能多坐一會兒。”王瑞賀對韞歡笑道。一切準備妥當,三人便坐於湖畔。“嗤”的一聲,韞歡為兩人各點上一支煙,笑道:“今日與兩哥哥坐在一處,真是甚感榮幸。”一旁,喻宥凡心事忡忡地望著湖畔上茂盛的菰草、紅蓼、蘆荻與菖蒲,眼前縈繞著我煞白愴然的神情。“宥凡哥,在想什麼哩?”王瑞賀沒答睬韞歡,隻望著出神的喻宥凡問。“我在欣賞菰草、紅蓼、蘆荻與菖蒲,和湖上的鳥兒,”喻宥凡回眸望見湖畔上一隻似鴛鴦、似野鵝的鳥兒在悠然戲水。“那是鸊鷉。來吃肘子肉。”韞歡說著,毫不客氣,扯下一塊肥膩的肉肘,塞進嘴裏。王瑞賀拿起酒瓶,一人倒一杯:“宥凡哥,來喝杯酒,喝一點舒暖哩。”他遞上一杯酒。喻宥凡接住酒呷了一口,頓時一股濃烈的酒腥味嗆鼻入胃,道:“真辣!哦,真辣!”“要的就是酒的辣性,”王瑞賀瞄了一眼,喜道:“我知道哥有心事,特意弄些好酒、好肉,咱哥倆坐在湖畔,一麵賞景,一麵閑聊,不是很好嗎?”韞歡斜看二人,揖過酒禮,一仰脖喝個精光。喻宥凡將酒喝幹,抿了抿嘴,嘖歎說:“好酒解愁,滋味甘醇。”說著,吸煙撲撲地吐了幾口。韞歡坐近火堆旁,找見一根長棍撥挑火苗。王瑞賀笑道:“甭說,湖畔沒堆火就涼人哩。”王瑞賀再次給他二人斟了一杯酒。三人借著一堆藍色火焰照出的亮,和一片清皎月光,擎起酒杯一杯接一杯豪飲暢談。喻宥凡滿腹愁雲,目光在湖光月影間穿梭尋掠。此時,喻宥凡的雙耳根本聽不進韞歡那些英雄氣短的話,一門心思隻為我由衷後怕。一年多來,我和他像兄妹一樣鷯鰈情深,形影相隨,山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喻宥凡明白自己是個粗魯之人,絲毫不會體貼人、撫慰人。為此,我早已暗示過。如若不是王潤葉的出現,如若不是造化弄人,也許,我們成就連理、比翼雙飛也未嚐不可。但一切皆為之晚矣。

    夜色份外撩人,不時拂過一陣風,使樹葉颯颯作響。不經意間,隱約傳來一個老叟嘶啞地呼喚聲:“來人呀,誰來救人——”三人登時一怔,慌亂地直起身,循聲再聽,便傳來巨大地“嘭”濺之聲,和拚命地呼喊聲:“快來人哩,有人跳水了。”韞歡聽得清楚,於是朝老叟喊話的方向奔跑。還沒近到湖畔,韞歡發現湖麵蕩漾著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韞歡絲毫未敢想,隨之“嘭”地一聲躍入湖裏:“別亂動,我來救你了。”“不,我不想活了……不要管我……”那女子上下浮動,像垂吊所用的魚鰾一樣,看得讓人揪心。“別說話,我來救你。”韞歡奮力遊動,漸漸靠近,將其牢牢抓住,“別怕,我抓住你了。”一麵說著,韞歡拽住女子向湖岸遊。

    湖畔上,老叟焦急地盯著湖麵,不時抬起衣袖揩眼淚。王瑞賀和喻宥凡已跑近,和老叟站於一處。韞歡遊動半晌,將落水女拉到岸邊,王瑞賀和喻宥凡合力將她抬上湖岸。僅管沒費多少周折,但把眾人驚駭住了。隻聽老叟在一旁啼哭:“蒼天哪,誰想你不諳人情世故,非要和個痞子廝混,若能混出明堂,便也罷了,可他不學無術,爭強鬥狠,招惹事非,你怎能委身於他?我怎麼敢把你許嫁於他?”女子躺在湖岸上,氣若遊絲。王瑞賀給她做了一陣心肺複蘇的急救,她才緩慢喘過氣息。而韞歡衣服鞋祙已濕淋淋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著氣。女子漸漸蘇醒,三人將她抬到燃燒的一堆火焰旁。王瑞賀安撫著老叟,老叟便將整個事情來龍去脈告訴他三人。“她叫白姆渡,是我唯一的女兒。她母親早年改嫁,隻把她撇下來留給我,從小我嗔寵於她,十七年來雖不能給她富貴金銀,卻也未受鞭撻欺冷。誰想半個月前結識社會閑散的痞子廝混……”三人聽後疑雲散盡。白姆渡一蘇醒,他們立刻好言相勸。老叟謝過韞歡,再次謝過王瑞賀和喻宥凡,摻扶著女兒白姆渡,一腳深一腳淺消失在茫茫月色裏。

    夜風冷颼颼地吹在韞歡濕透的身體上。幸好他喝了數杯烈酒,可以抵擋一陣陰鷙的冷風。待返回山莊竹茅樓裏,王瑞賀給他換上件衣裳,他喝了幾口熱茶,也就緩過了神。

    翌日,韞歡勇救落水女白姆渡的事兒,像蜜蜂采蜜、公雞打鳴一樣,在山莊裏外傳揚開。不僅是整個紡織廠二百八十餘名員工知道了,我和葆君也都聽說了。上午,在紡織廠染坊間,有人擋住韞歡,問:“昨夜你果真救下一個女孩?”韞歡歉然一笑:“那又怎樣,那女孩才十七歲,名叫白姆渡。不救她怎麼辦?”尕娃子也聽說了此事,耐何兩人關係頗緊,便佯裝笑話。結果,三天後一個中午,事情又被上官仁得知。“韞歡,聽說你搭救了一個落水女孩?這件事王瑞賀已稟報給我,嗯,表現不賴嘛。”上官仁坐在辦公室裏,托了托鏡框。韞歡一時有些納悶,心想:上官先生的消息真靈通。“你為我們香墅嶺贏得了一份榮譽,不僅如此,白姆渡的父親還寫了一封感謝信給我,你要不要看看?”韞歡瞥眼一望,見桌上擱著一封信箋。“先生,此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韞歡一擺手,故作腔調大義凜然地說:“那一日情況,王哥應該告訴你了,您就甭提了。我韞歡能進紡織廠,得益於先生相留,如若不然我恐怕在街頭浪跡呢。”上官仁聽完韞歡的話,若有所思地說:“總之,這件事你做對了。是好事嘛。我已決定給你五百元的獎勵,給王瑞賀和喻宥凡各三百元的獎勵,希望你們再接再勵,不斷為紡織廠做貢獻。”

    當天傍晚時分,韞歡在香墅嶺員工食堂,看見王潤葉一個人坐著吃飯,悄悄靠近。王潤葉一扭頭,粲笑如花地問:“怎麼是你?聽說上官先生表彰你了,真有此事?”韞歡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從衣兜掏出上官仁獎勵的五百塊錢,說:“好姐姐,這還有假?瞧,這是先生給的獎勵,整整五百塊哩。”王潤葉笑道:“那敢情好了,做了好事還留名,一舉雙得。”韞歡說:“姐,甭說了,這兩張給你。”王潤葉一驚,問:“為啥給我,我無功不受祿。”韞歡俏皮地說:“隻要姐對俺好,韞歡啥都給姐,信不信?”王潤葉覷笑地說:“那你為啥都不給姐,偏餘三張?”韞歡笑道:“剩下三張我給兄弟們買煙酒。”王潤葉一聽,笑了笑:“哦,那你留著給他們買煙酒吧。”說著,王潤葉拿起飯盒往食堂外走。韞歡雙眉斜飛,頗有高傲冷峭之態,不依不饒地隨在身後:“姐,你聽我說嘛,明天是周未了,我帶姐到鎮上的館子吃餃子,你看如何?”王潤葉停下腳步,回臉為難地道:“我和你宥凡哥明天有事,一起回家幫忙哩。”韞歡一聽,繼續追問:“回你家幫啥忙啊?”王潤葉神色嬌羞,靦腆一笑,歎了一聲說:“過陣子要進一趟省城,我和他、還有我父親,把今年育出來的蠍子賣給省城藥材廠。”韞歡聽了,隻覺得盎然無趣,抓耳撓腮地說:“怎麼他也要隨著去?你們究竟啥關係哩?”王潤葉直言了當地告訴他:“沒啥關係,隻是幫幫忙,順帶到省城逛一遭。”韞歡“噢”了一聲,將百元鈔票裝回衣兜,剛要離開,我拿著兩個飯盒盈盈走來。“淑茵姐,你來打飯菜是嗎?”韞歡故意放高嗓音問道。我一看,雙眸頓時一亮,笑說:“原來是你們?”王潤葉一臉含笑,有些回避之態,沒有說話。韞歡咧嘴一笑,說:“我們剛吃完飯,食堂人不多了。淑茵姐,聽說你妹妹的繡活讓省城大客戶看上了,是真的嗎?”我一聽,詫然一愣,“咦”了一聲,回道:“這麼快就知道了,你真是個活神仙哩。昨個兒她才和那位客戶聯係,但沒祥說具體,興許要費些周折。”韞歡又問:“那客戶說要她的繡活了?”“隻探個虛實,”我一蹙雙眉,淡然一笑,說:“人家的意思是想要她繡一卷《換巢鸞鳳》,還說把樣圖寄來,繡的好才肯收購。”王潤葉說:“葆君妹子手真巧,能把省城的大客戶招來,了得,了得。”

    我攢眉一笑,道:“全仰仗瑞賀的能耐,若不是他,根本接不上這當子活。”王潤葉望望天空,笑道:“你們站著聊,我進竹茅樓逛一圈。”說完,徑自轉身而去。韞歡尖著聲音喊道:“噯喲,姐,你別走,別走呀!”再一看,王潤葉沒答理,已走出數步之遙。我好奇地問:“聽說,你前日救了個落水姑娘,真有此事?”韞歡怏然一笑,說:“真有此事!淑茵姐也聽說了?”我說:“我聽喻宥凡說的,你可真有膽量哩。”韞歡嗬嗬笑了兩聲,揚了揚眉毛:“那姑娘十七歲,也就及時救了,若不然,指不定生出什麼事。”我應允著,一看食堂已寥寥無人,僅忙說:“無暇閑聊,我要趕快打飯,要不然食堂的大師傅就關門了。”說完,一臉燦笑,急急走入食堂。

    韞歡發現我們突然都走開,於是謀思回家一趟。韞歡剛走到山莊門口大榕樹下,發現單卉和尕娃子坐於青石墩之上。“喂,單卉,你在這兒幹嘛?”他遠遠喊話問。單卉翹一條腿正剝瓜子,一回臉,望見韞歡朝自己走來。單卉笑道:“我閑坐一會兒,呸,呸!”韞歡看了眼單卉身旁的尕娃子,不料他裝作沒看見,低頭玩耍一把撲克牌,喃喃自語:“北鬥星——梅花(草花);天罡星——黑桃(葵扇);地煞星——紅心(紅桃);紫微星——方塊(階磚)”韞歡聽了深覺好奇,也坐在一個石墩上。“怎麼你對紙牌感興趣?”單卉問。韞歡搖搖頭,又點點頭。單卉笑道:“不防讓尕娃子給你卜算一卦。”韞歡道:“不,我不相信邪門歪道。”單卉攥起一把瓜子,遞給他:“喏,吃瓜子。”韞歡伸手接住了。幾人正坐著,王瑞賀和葆君談笑間走來。“咦,王哥,你們去哪了?”尕娃子眼尖,一把收起撲克牌,站起身問。王瑞賀嘿嘿一笑,道:“我去找葆君,剛從店裏來。”單卉撲了撲身上的瓜子皮,直起身:“這陣兒了,你們吃過飯了嗎?”葆君道:“嗯,我和瑞賀在鎮上吃的,我怕姐給我打飯趕回來了。”韞歡一聽,說:“噯喲,我剛看見你姐給你打飯去啦,興許已經回夢蕉園了。”葆君跺了跺腳,說:“是嗎?這下糟糕,糟糕。”韞歡笑道:“葆君,你和那省城的客戶咋談下了?”葆君有點猶豫,看了一眼王瑞賀,慢吞吞地說:“正在討論此事哩,應稱吧,怕我接不下來活。不應稱吧,又覺得可惜。反正思謀來思謀去,現在回來和梁夫人商量商量。”王瑞賀臉龐上掛著憂鬱的神情,慢條斯理地說:“前天通了電話,那客戶非要葆君繡一卷《換巢鸞鳳》,這樣,她又不敢下定決心,所以回來,和梁夫人斟酌商議。”單卉道:“葆君,以我看這是好事,你應該把握才對,錯過機會就白瞎了,葆君你說哩?”尕娃子說:“對呀,我也這麼覺得,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啊。”葆君咬著嘴唇,回道:“雖是個好機會,可我究竟有些顧慮。”單卉一聽,吃吃笑說:“哼,顧慮啥?山莊裏還有你姐呢,你就放開幹吧,別縮手縮腳的,我們支持你。”韞歡有心奉承單卉,於是溜須拍馬地說:“單卉姐說的有道理,我們大家都會支持你。葆君姐,你就放開幹吧。”葆君嫣然一笑,望望眾人,遲疑不決。“好了,咱們快回吧,先上你姐那兒,再去找夫人。”王瑞賀催促說。葆君應著,隨在他身後走入夢蕉園。葆君和王瑞賀一走,韞歡緊忙告辭離開。大榕樹下隻剩單卉和尕娃子兩人。單卉道:“行了尕娃子,一把撲克牌也讓你糟蹋了,姐有一個好玩法。”尕娃子一聽,歪過頭問:“啥玩法?單卉姐,你快說。”話未完,單卉拿起一張牌“卡茲”一聲,撕成兩片,接著,又拿起一張牌“卡茲”撕成兩片,這樣連續扯了七八張牌方解恨地歎了口氣。尕娃子望著單卉一臉怨憤,問道:“單卉姐在歎什麼氣?”單卉兩手一攤,將碎紙牌悉數拋至地上,悻悻地說:“人家都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我單卉啥時有那樣的命哩。”“嗬嗬,”尕娃子聽後笑起聲來。單卉納悶極了,問:“你在取笑姐嗎?”尕娃子癡笑著更樂了:“姐怕找不上個如意郎君嗎?”單卉不作聲地望望,臉龐上泛起一片紅暈。

    毓秀樓大客廳裏散發一陣陣煙馨之香,魚缸裏金色小魚遊上潛下,唼呷得無比歡快。梁婉容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眼睛望著獅子狗。葆君帶著一絲怯意走近,喚了聲:“梁夫人。”梁婉容一抬頭,望見葆君和王瑞賀進來,坐起身子,赧笑著說:“你們都來了,那快坐呀。”葆君和王瑞賀便坐在了沙發對首。梁婉容優柔寡斷地問:“聽說,省城的大客戶有意收購上等繡品,你們是什麼想法?”葆君恭謹地說:“夫人,這件事我正要來找您商榷,那位客戶要求我給繡一件《換巢鸞鳳》,電話也打來了。夫人給做個主吧。”梁婉容坐在茶桌旁,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梁婉容呷了一口茶,不急不徐地說:“關鍵的問題是我們的繡品數量有限,店鋪裏積壓的也就十餘件。現在,又隻有你一個人在繡活。”葆君說:“是的夫人,那位大客戶隻要上等佳品,我的店裏不過三兩件,如果真和人家簽約,那就要更加辛苦地繡上等繡品。對了夫了,我在承德老家保留十來件繡品,算上乘佳品,如果需要我就趕回家把那幾件帶來。”梁婉容又呷了一口茶,用手擺弄著桌上的砂瓷茶杯,心裏盤算,道:“我的店原本是小本經營,我隻是喜好繡品活計,現在居然招來大客戶。嗯,論情論理倒是好事。”王瑞賀關注地望著,問:“那夫人怎樣決斷?要不要和他繼續聯絡?”梁婉容思量再三,商酌地說:“不防咱先探探他的底,倘若人家果然有誠意,出價又好,那我們何樂而不為呢?”王瑞賀一聽,撐開了嗓子,高聲說:“夫人的話有道理,依我看也是如此。葆君你聽懂了嗎,夫人的意思是讓你先嚐試嚐試。”葆君聽了,十分高興,笑道:“既然夫人不反對,那我先按樣圖抓緊給他繡出一卷,讓他瞧瞧。”

    幾日後,葆君接到了省城客戶寄來的一張《換巢鸞鳳》畫紙,畫紙裏雲霞噴薄,一隻傲然淩宵的鳳凰,正以睥睨萬物的姿態佇立一座磐石之巔,僅管畫紙中所設情景並不繁雜,但這隻羽翼豐滿的鳳凰需要精湛的針功方能繡成。葆君拿著畫紙端祥半日,飛針走線繡起了鳳凰。

    終於在十天後的傍晚,葆君繡出了一卷圖。這一日,葆君拿上畫紙和繡好的鳳凰來找梁婉容。“夫人,這副畫紙中的鳳凰我已繡成,請夫人過目。”她畢恭畢敬地將繡好的繡卷捧出來。

    梁婉容穿著一襲睡袍佇立客廳,正要洗漱一番,還未來得及穿戴整齊,被葆君擋住了。梁婉容嘖嘖絮絮道:“我正準備要出門一趟,你若再來晚些,怕見不著我啦。”梁婉容溫柔一笑,將那繡卷拿在手上看:“噯喲,還真不錯哩,你瞧鳳凰繡的像隻神鳥一樣,恐怕誰看了都會佩服你的繡計。”葆君問:“夫人,依你看那客戶能看上咱們的繡品嗎?”梁婉容篤定地說:“能,一定能!這麼好的繡計他看不上可就奇怪了。”葆君望著梁婉容穿戴一新,然後,從手腕上捋下一隻金鐲,而是戴上一隻繆花鑲福壽字瑪瑙玉鐲。“來,葆君,瞧一下,我的玉鐲好看嗎?”葆君從未見過梁婉容腕上漂亮的玉鐲,讚歎道:“夫人的鐲子真好看,一定很值錢吧?”梁婉容洗漱完,在臉上揉揉抹抹搽脂粉:“玉鐲是蕭老太太祖上傳下來的,雖不是價值連城,卻有紀念意義存在。我一直沒敢戴,今個兒拿出來戴上。”話音未落,上官黎垂著一條胳膊從蘭蕙園而來。上官黎一進門,看見葆君站著,徑直走近茶桌釅釅地喝了一杯茶。梁婉容一回臉望見,問:“你上哪遛達了,怎麼渴成這樣了?”上官黎無耐地道:“進了一趟蘭蕙園,真無聊,花草將要凋落。”梁婉容一詫愣,說:“那地方你爸不是安頓過了嗎,沒事別往那裏跑,晦氣!閑不住你就在藕香榭或是夢蕉園走一走。哼,現在都殘疾了,還到處亂跑不消停。”上官黎望了望佇立身旁拿著一卷繡品的葆君,問:“你拿著它做什麼?”葆君露齒一笑,道:“哦,是給省城大客戶的繡樣。”

    上官黎神情不朗,一臉灰暗,像秋天的茄子掛滿了霜。他捶了捶酸脹的腿,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梁婉容和葆君說完話,身穿一套櫻桃紅繡桅子花蝶蘇緞旗裝,臂膀上挽著一隻雪白香包,挺著微微外凸的小肚腩,哼著江南小調翩翩然走出了毓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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