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614 更新時間:18-07-10 18:28
眾位姑娘伴著蕭老太太,在夢蕉園欣賞雪中寒梅,個個奴顏婢膝,無比虔誠。蕭老太太披著一件特意為她縫製的賀壽延年披風鶴氅,在雪中佇立大半個鍾頭。青蔥火烈的臘梅遮蓋,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蕭老太太踏雪賞梅,心情舒暢。史釵從未見過如此漫嫋燦爛的梅花,折下一枝綠萼梅,說要拿回家供養清水中。醉春譏嘲粗俗,毫無女孩的斯文氣質。上官嫦望著一束束婆娑的梅花,口中兀自吟念【香雪海】。映薇穿著單薄的煙柳色繡花襖和粉色百褶綿裙,隻覺得晚風拂頰,冰寒刺骨。眾人賞著雪,賞著梅,全都分外高興。醉春問蕭老太太:“老太太您覺得冷的話,咱們就回毓秀樓。”蕭老太太執拗地扯了扯鶴氅,一手拄拐迎風而立,傲然不屈:“誰說要回呢,賞梅就要賞到興頭上,你看我年歲大,但身子骨健朗,能吃得消。”史釵問道:“老太太,夢蕉園為何種養梅花?”蕭老太太深有感觸地說:“那年山莊建好後,有人隱嫌山莊植滿茱萸和桃花,太壓景。於是建議說再栽植些梅花,也好應景。”史釵更不明白了,又問:“那山莊為何種茱萸和桃花?”蕭老太太正欲開口,一旁的上官嫦接話說:“史釵,這個我知道。那年山莊裏飛來一群烏鴉,落在樹上,繞樹三匝,爸生怕不吉利,讓人種植茱萸和桃花以驅邪氣。”史釵聽了尤感訝異,笑道:“山莊為何會有烏鴉飛來?真好笑。”蕭老太太輕歔了一口氣,道:“追溯這些故事的前因後果,隻怕已成為曆史。60年前,中國抗日戰爭爆發,日本人占領了杭州,逼迫芙蓉鎮的鄉親無路可逃,有的在莫愁湖投湖自盡,有的在樹上上吊自殺,總之慘不忍睹。基於此原因,山莊就不幹淨了,那些鳥兒飛來飛去著實穢氣。”蕭老太太在園中走了一遭,幾乎望遍了園裏所有花枝,帶眾人走出夢蕉園。史釵還想看看其它地方,蕭老太太索性帶她們一同觀賞。眾人來到了蕭寂的蘭蕙園,看見一些樹木凋零落盡枝葉,不竟一陣長籲短歎。接著,又走了一遭後苑其它地方,也是白茫茫霧雪一片。
不知不覺暗夜中冉冉新月橫柳梢,皚皚月彩穿花樹,風動棕櫚,暗塵不起,水榭樓來參差成影。蕭老太太興盡梅花園,帥領眾人返回毓秀樓。
毓秀樓書齋中,上官仁正和羅璞玉鑒賞他的書法作品。羅璞玉將帶來的王羲之書法素貼《蘭亭序》遞給上官仁,說:“我知道你喜歡書法,這個素貼可以供你參學。”上官仁拿著素貼一看,果然是王羲之著名真跡字體。一時大悅,說要立即臨摹幾個字,遂取出一張宣紙,在眉紋歙硯中沾墨揮筆。羅璞玉亦通曉書法,見上官仁的字體蒼勁飄逸不拘常規,佩服至極。上官仁說:“二十年來一直堅持書法,略有進步。但與羅教授相比,恐怕還差之一截,不防先生給我演示幾個字,讓敝人一飽眼福。”羅璞玉連連推辭,謙和有度,又不願露醜,而上官仁執意相求,於是挽起衣袖,揮筆寫下四個字——持之以恒。上官仁一看,嘖嘖歎服,笑道:“羅教授真乃書法大家,我上官仁見識過了。”
蕭老太太帶著眾女孩走進客廳。映薇問:“老太太,一番賞梅您開心了嗎?”蕭老太太鬆馳的臉上一片燦笑:“開心啦,有你們陪伴,我很高興哩。”醉春笑道:“那您的身子能撐得住嗎?我們再堅持一會兒,行嗎?”蕭老太太點頭答應,與她們再次坐回餐桌旁。上官仁和羅璞玉也同坐。上官仁給羅璞玉斟了一杯醇香之酒,笑問:“羅教授,您晚些時候是否返回省城?”羅璞玉笑道:“喝完這杯酒,我到鎮上親戚處住下,明日返回。”喝完一杯酒,不料梁婉容已吩咐了玉鳳上來兩道主飯:蔥檜三絲麵和香菠血糯飯。梁婉容將飯食給眾人盛好,帶著一絲謙卑的口吻說:“這是我的後廚燒製的兩種杭州當地主飯,大家別見笑。”眾人吃著飯,又喝下幾盅酒,吳蓮如起身,帶著兩個名意代表要先行告辭。吳蓮如道:“上官先生、羅教授,今日相聚甚是相歡,我們感激上官先生的盛情款待,今日就此謝別。”上官仁和梁婉容雙雙站起身,將他們送出毓秀樓。
接著,羅璞玉也要告辭,眾人挽留不住,於是將他送走。最後隻剩下醉春、映薇和史釵三人。大家已喝得兩頰微紅,噥噥話多。醉春媚聲問:“上官嫦,怎麼沒看見上官黎?”上官嫦品喝露露,漫不經心地說:“同他的朋友出門了。”映薇看見上官嫦戴著一條雪白瑪瑙串珠項鏈,好奇地問:“這條項鏈一定很名貴吧?”上官嫦笑道:“不值錢,五百塊,是一個女朋友贈送。”蕭老太太一手拈著翡翠玉佛珠,心晃神搖。醉春手舉一杯酒,對大家說:“我們四個姐妹共同乾一杯,大過年的別讓好氣氛給溜了。”映薇和史釵、上官嫦隨之相迎。映薇說:“每回來上官家感覺都不一樣,真讓人心中愉悅。”史釵說:“上官家族太偉大了,簡直是一座人間天堂之地,你們不會想象到,我史釵有多麼羨慕。”上官嫦一聽,樂得咯咯笑開了。蕭老太太也笑了,慢聲慢氣地道:“你們這些丫頭要學會一個字:真!活人要真才會活得精彩。”胭胭說:“老太太您說話一點也聽不懂,啥叫‘真’啊?”蕭老太太停住了拈動玉佛珠的手,幽幽地說:“學會說真話,辦真事,幹真活,不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活得就沒生機了。”醉春聽明白了,掩嘴一笑,道:“老太太究竟曆經風霜,見識一等,我們這些小輩要向您討教和學習哩。”映薇輕歎一聲,說:“老太太若是在我這般年紀就曉得我的寂寞,整日價身在娛樂圈,同那些夠得上夠不上派頭的人廝混,簡直使我心神疲憊。老太太,您在我們這麼大的時候,做些啥事哩?”蕭老太太一聽,映薇問自己,驟然一愣。她想起自己十八歲時,乃京城蕭氏綢緞樁最貌美如花的小女,被上官家族相中的情景,不竟一陣由心得喟歎和感動。如今年已八十,如何與當年媲美,更如何與這些正當年紀的女孩談花駁笑。醉春和映薇一見蕭老太太凝神半晌,緘默不語,為其開脫:“老太太不想說便罷了,如今我們活得好,活得真,就是幸事了。”史釵笑道:“老太太一定喝多了,現在都不想說話了。”眾人跟著哈哈大笑。蕭老太太倏然如醍醐灌頂,神誌驟然清明,拿起一隻酒盅,揚聲道:“來,姑娘們,咱們再喝一盅。”
眾人喝得興頭上,全然不顧窗外月色漸濃,瑞雪歇罷。也許是剛下過雪的原故,並未覺得寒冷。而上官仁當夜份外高興,他因羅璞玉送來一些珍貴賀禮,一時興起,一個人立在書齋裏揮毫潑墨,淋漓宣泄一通。對於上官家族來說,過年真是和普通百姓一樣,是喜慶的、是熱烈的、也是隆重的。
到了大年初三這一日,芙蓉鎮黨委副書記和環保局局長等一行眾人,結伴前往毓秀樓拜謁上官仁。上官仁極盡地主之宜,將他們奉陪得無懈可擊。
這樣,一直到正月十七,上官家千等萬等終於等來了我。那一天,上官黎親自到車站接我,兩人相見甭提欣悅之情。我穿著奭色格紋長袖外套,挽著一條青花夔鳳紋紗圍,散開大披肩波浪鬈發,黛眉柳葉彎,朱唇一點紅,光彩照人,婀娜曼妙。上官黎見到我,一時激動,在我臉上深深吻了一個唇印。但我很清楚,在尚未踏入上官家族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就絕不能掉以輕心,忘失身份。
日子宛如從前,每天,我依然起得早。進入毓秀樓,我會按照上官仁的意思,在靈芝蟠花香爐中燃上一些紫檀香,然後,喂給畫眉一點食物,接著將客廳打理的一塵不染。除此,我要進入蕭老太太的房間,伺候她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餐。又一日,上官家族最吹毛求疵的梁婉容夫人也終於答應了我們的婚事。婚禮初步定於秋天十月紫皮石斛花落之時。為此,我有一種鳳凰涅磐的感覺。我更加勤奮了,將上官家上下伺候的無一疏漏。
這年的春天早早而至,伴隨而來的,是幾場溫暖的春雨。這時,粉紅桃花突然紛紛綻放,茱萸雪白似的繁花將山莊染烈。香墅嶺裏,株株瓊花勃勃生長。牡丹、美人蕉、茶花和鬱金香將山莊裝點得美不勝收。葆君日複一日,奔波於山莊和青果巷的繡坊店裏。而上官仁精心設計的後苑梅花鹿囿已落成,木柵欄圍成的囿圈裏,一共訓養五隻梅花鹿,外加一匹體魄彪悍的駿馬。
一日,天空像一汪碧玉,藍瑩瑩的無比幻美。上官黎懶洋洋地斜靠椅子上,兩條穿著高統靴的長腿交疊在一張竹滕椅上。上官黎望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餘暉,與房胤池談笑,說:“我縱然不是個騎手,也絕不會被一匹馬難倒。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房胤池身著白底藍鴛鴦格的瘦窄長衫,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戴上馬仔帽,拿上一根湘竹湖絲灑雪長鞭,隨後走出毓秀樓。他們來到了後院養卉苑的馬廄旁,一匹栗紅色的駿馬拴在欄杆上。這是上官黎第二次騎馬,頭一次,由於馬的玩劣不羈,險些將他從背上摔下來。這一次,他心想無論如何也要騎到馬背上。上官黎從房胤池手上接過長鞭,在草地上奮力一甩,斥聲道:“看你服不服從我,若再不服從我,你就嚐一嚐鞭子的滋味。”說完,走向那匹騤騤烈馬,想要踏上馬鐙,躍上馬背。但是,無論上官黎如何調教,那馬兒就像一頭橫衝直撞倔強的野牛,不停地尥蹶子,將他拒之於外。上官黎再次走近,不等韝馬,想要牽住馬繩跳上馬背,然而,這次他依然被馬唬嚇住。那馬兒朝天空放聲嘶鳴,四蹄亂撥,甚至差點踩到他。上官黎內心膽怵不已,不敢靠近,於是揚起了長鞭。“你這不通人性的畜牲,我如何不能馴化於你?”上官黎將長鞭朝空中一甩,“啪”一聲,脆裂的聲音傳向了山莊每個角落。那馬一看有人拿長鞭叱喝,四蹄躍空,長嘯一聲,一束冷漠目光淩厲地投向上官黎。上官黎不敢靠近,隻是遠遠站著,想用長鞭震懾它。房胤池佇足馬廄外嘿嘿地嘲笑:“看你不行吧,你不是馬兒的主人,它不會服從你。”上官黎一聽,愈加生氣,他心底悢然,口中喋唾詈罵,當他再次走近駿馬身旁時,被馬一蹄踏來,險些受到傷害。房胤池驚聲大叫:“黎哥,不要再靠近它,這匹馬未經馴化,它不通人性,你要小心它傷到你。”上官黎氣得雙目圓睜,他哪兒會被一匹馬嚇得後退,隻見他慢慢靠近,揚起長鞭朝馬身上抽。誰知,那馬一受到湘竹湖絲灑雪長鞭斥打,立時抬蹄躍空,撲向了上官黎。上官黎陡然一驚,一撤步,朝後連連退:“你,你這性口,枉為我做你的主人。”上官黎手拖長鞭,悻悻地注視著馬匹,又是一鞭抽向了馬背,頓時,一條血印清晰地留在馬身上。“住手——”突然,我出現在馬廄旁,“為什麼打它?”我走進馬廄裏,奪走他手裏的長鞭,“黎哥,你太不懂事了,它雖是個性口,但懂得人性嗬護,你知道嗎?”上官黎訝異地望著,不明白我饒舌之意。隻見我把長鞭往地上一扔,靠近馬,雙手攬住馬頭,哄慰道:“馬兒,馬兒,你別害怕!這是你的新家,你不能頑皮下去了。”我用手拍撫馬背,為它梳理鬃毛,攥著青草喂它。那馬發現我對它嗬護有加,目光居然變得溫順,默默注視著我。我一看時機成熟,牽過韁繩,腳蹬馬踏,立時輕盈一躍,跳上了馬背。我牽緊馬繩,輕聲喝了一聲“走!”那馬聽見,像被人點施了魔法,帶著我走出馬廄。上官黎和房胤池吃驚地張望著,緊隨我的身後,想要看清楚我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回眸一撇,朝他二人惓惓微笑,騎馬在山莊後院遛達一圈,最後飛馳開來,跑出了山莊。“淑茵,等一等我。”上官黎一看,我仿佛一個謫仙,騎在馬背上馳出山莊,同房胤池在身後拚命追趕。
我騎著駿馬一路翛然跑出山莊,來到莫愁湖畔。一座湖堤下,長滿萋萋菁草,細柳搖青,好花弄影。我騎著馬走近湖堤,然後跳下馬背,讓馬采食湖畔的新鮮嫩草。湖畔長滿茂密的蘆葦、蒲草、芡草,馬低頭欣然咀嚼。我坐於一旁,雙手脫著下巴望。湖麵上,一個青衫女子唱著歌漸漸靠近。我一抬目光看見是餘鴦,她正用清亮的嗓子唱:“湖中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蓮葉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蒙君贈蓮藕,藕心千絲繁。蒙君贈蓮實,其心苦如煎。”
餘鴦笑容可掬,鬘鬘長發飄耳際,用手抿於腦勺後,跳下了小船,走向我:“淑茵你怎麼來了?”我直起身,瞟了一眼馬兒,道:“我帶它來吃草。”餘鴦遮嘴一笑,回道:“現在哪來的好草,剛至春天,青草要長一長才茂盛。”我用手拍撫馬背,聽見身後上官黎呼喊道:“淑茵,馬跑的太快了,我們趕不上你,快歇一歇。”上官黎氣喘籲籲地跑近,看見馬厭厭安祥,正在湖畔咀嚼青草。我說:“讓它多吃一會兒草,山莊並無好草,它不溫順人。”
上官黎一臉狐疑地盯著我,怏然無趣地搖了搖頭。我蹩躠一笑,道:“馬是好馬,但不能馴化於它,便可惜了。黎哥,要不要再試一試?”上官黎直覺膽怯,搖頭微笑,道:“淑茵,你怎麼會騎馬?以前未曾聽你說過,今日見著真讓我意外。真不賴。”我遮嘴笑了笑,說:“在承德老家僑祖村我經常騎馬,已像家常便飯。”上官黎點點頭,看著餘鴦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麼也站在這兒?”餘鴦回道:“在湖中捕魚,可惜春天魚小,一條也沒逮住。”我側目一笑,說:“那要到什麼時候才有魚?”餘鴦將頭上紮的一條碎花雪巾攥在手裏,回道:“再有一個月,魚兒方能長大,現在有規距,小魚捕著必須放生。”幾個人寒暄,見那馬靜靜地站在一旁低頭啃青草。我撫著馬頭喃喃說:“馬兒,馬兒,讓黎哥騎上你,聽話好嗎?”餘鴦一聽,忍不住噗嗤一笑:“馬會聽人話嗎?淑茵你真逗。”我眯眼一笑,道:“你別小覷它,它通靈性,懂人話哩。”上官黎早已愀然作色,望著駿馬兩腿發軟,我讓他騎,他搖頭不肯。“怕什麼,有我在,試一試。”我抓住韁繩給他打氣。上官黎讓我一鼓勁,便有了興頭。上官黎再次走近馬,一個起躍,瞬間跨上了馬背。“走!”我放開韁繩,任由上官黎騎著在湖畔兜圈子。我們看著上官黎騎在馬背上拍手雀躍。上官黎的膽量越來越大,最後,騎著馬放開繩讓它駸駸飛馳。
上官黎返回香墅嶺,將我馴馬一事告訴了梁婉容。梁婉容知道之後,感到異常吃驚。蕭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雲母石羅漢軟榻上,一手拈著玉佛珠,坐起身,笑道:“好孫兒,你可取了一個好媳婦,啥事也難不倒,這以後進了門,你能把她咋樣?”上官黎穿著高統靴,望著窗外天晴日麗,回道:“奶奶,您別總是躺著呀,為您身子骨著想,和孫兒上外麵梅花鹿囿瞧一瞧,你不知道那梅花鹿好看著哩。”蕭老太太也覺得鬱悶,索性回道:“孫兒,奶奶正想去觀察梅花鹿,既然你說了,那我們就同去。”說著,拄著藜木杖,隨上官黎慢慢走出山莊,兩人徑自走近了鹿囿。
在一處圍著柵欄的鹿囿裏,五隻形態大小不一的梅花鹿或安祥臥在地上反芻,或是立著眯眼嚼草。一隻剛剛一周的幼鹿崽兒,尤其引人注意。蕭老太太頭一回觀看全身長滿斑紋的梅花鹿。她拿著絹帕揉了揉發澀的眼眸,朝囿邊靠了靠。上官黎道:“奶奶,這些梅花鹿是我爸特意為您買來,聽說那鹿茸值錢,讓你解悶消磨時光。”蕭老太太心舒目悅,不時仔細觀察。上官黎攥著青草,引逗小梅花鹿。小鹿乖戾靈躍,一看有人喂草,竟大模大樣地走向他。這樣,他就抓住小鹿,讓老太太用手撫。蕭老太太顫抖地伸手輕輕撫摸,它那身黃褐色的絨毛,那雙滴溜溜的眼珠,那嬌小的身形,令她無限回味。
晚上,在夢蕉園住處,葆君獲知了一個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她的一副《喜鵲踏枝》作品,榮獲全縣第一名,獎品和獎金皆已頒發給了我爹。葆君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繡製杭州城及先生要求的四副繡品裏的其中一副。我問:“妹妹,你高興嗎?”葆君含笑凝視著我,笑得燦爛如花:“當然高興,它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望著四副圖樣,正是古人周鎬在鎮江畫給一位朋友的連集圖:《範橋流水》《浮玉觀圖》《刁塢藏春》和《夢溪秋範》。我問:“妹妹,這些圖樣如此繁雜,你能繡得出來嗎?”葆君笑道:“能,隻要我專心致誌,慢慢繡會繡出來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往外一看,喻宥凡與王潤葉兩人說笑間走來。王潤葉身穿素雅的白紋曇花雨絲錦裙,圍著一條青花瓷紗巾,胸前掛一條紫水晶項鏈。頭發綰了一個雲鬆螺紋髻,兩條眉毛染得如同兩葉柳,兩頰搽粉,雙耳各垂一串水晶流珠花瓣,嗔聲嬌氣道:“葆君妹妹又在繡呢,當心累壞了身子。”葆君望了望,拿繡品給她看:“省城的及先生又送來圖樣,我無暇休息呀。”王潤葉一抬手腕,葆君發現,她腕上戴一條明晃晃的金手鏈。葆君道:“幾天不見,姐怎麼打扮得妖裏妖豔的?”王潤葉微微一笑,道:“我們已許訂親事了,婚事在十二月底。”我一聽,臉上浮出一抹愁怏的情緒,苦笑道:“我的婚事也已許訂,如今事事皆由上官先生操持,但不如你們一樣招搖過市,我就寒摻多了。”王潤葉覺得奇怪,遂問:“如今是人家兒媳了,怎麼還住在這片清幽之地?”我說:“別墅尚未建好,也無空餘閑房讓我居住,一時半會,隻得先住著。”
這日晚上,葆君睡覺時已晚上十一點。她看見我一臉酣然安靜地熟睡,於是輕抬腳步將窗簾拉上。誰知剛一折身,被一隻從牆旮旯竄上床的老鼠嚇得失聲大喊:“老鼠……老鼠……”我一驚,從夢中醒轉,一看葆君立在地上觳觫發抖,忙問她原故。葆君說發現了老鼠。我趕忙起身下床,擎起笤帚,往床角四下張望。葆君怔忪地站著不敢動,直到我尋遍無果,才輕歔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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