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422 更新時間:20-01-28 08:53
早上,我佇立窗下,手執木篦,輕緩梳理發髻,唇邊低吟《采桑子》:“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簾影誰搖,燕蹴風絲上柳條。舞鶤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朝淚如潮,昨夜香衾覺夢遙。”我的心裏為葆君牽腸掛肚,昨晚,她一夜哭鬧,天翻地覆,使我一夜未闔眼,早上起床,發現葆君不見了。也許她已回了繡坊店,我這樣想。我找出一件黑白相銜紫色衣衫穿在身上,將頭發綰在耳邊,想起三月十八日正是蕭老太太八十歲大壽,已俞不多時日,便準備前往毓秀樓幫忙。將要出門,聽見一陣跫然的腳步聲,拉開門一看,原來,是前日在鴛鴦亭下結識的新來女工沙棘花。“淑茵姐,出大事了。”她慌急地牽住我的手,“快上醫院看看王瑞賀,他被壞人打了。”我聽後感到木然,以為她在唬弄我,歉然一笑,道:“誰會信哩,昨晚還見著他了,怎麼會被人打?我不信。”沙棘花急得直跺腳,一絲鬢發輕輕遮在她的眉梢上:“姐,你快隨我走,昨晚瑞賀出了香墅嶺,一夜沒回來。早上有人來說,他躺在醫院裏。”我一笑,道:“王瑞賀為人懃實,敦厚,他會招惹誰?”隻是轉而一想,沙棘花根本沒理由欺騙我,何況是一大清早,就迂回了話:“好,我隨你去瞧瞧。”
我半信半疑地隨沙棘花徑直跑向鎮上一家診所。我們到了診所,王瑞賀躺在一張病床上,身邊立著史釵姑娘。我問:“瑞賀你咋了?好端端的,被誰打了?”我靠在病床邊,一看他額上裹纏白紗帶,眼眶淤青,嘴角流下一絲血漬。王瑞賀望見我來探望,淡淡一笑:“姐,我沒事兒,就是……”“就是咋了?”我急切地問。立在一旁的史釵回道:“昨晚去喝酒了,半夜十二點回山莊的路上,遇上一群流氓地痞,好說歹說,依然噩運難免,讓人狠狠惡打一通。昨晚我和爸閑逛親戚家,晚上回來,半路看見他躺在雙鵲巷的大桑樹下,於是將他送進了醫院。早上,我托人給山莊送信,一直等到你們來。行了,我不能再堅守了,我要回去上班。”我聽了深表感激,說:“好在有你精心照顧,要不然真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情況。”史釵笑了笑,道別之後,走出了診所。我望著王瑞賀問:“昨晚你不是去夢蕉園了嗎?為何又到鎮上喝酒?”王瑞賀有苦難言,回道:“因葆君之事,我心裏憋屈,葆君不答理,我一時氣忿不過,一個人來鎮上酒吧喝酒,晚上回的晚,遇上這種事算我倒黴。”我氣得咬牙切齒,心想:一個人去喝酒,讓人打成這副模樣,實在讓人於心不忍。恐怕葆君還不知情,應該讓人告訴她。沙棘花坐在他的病床邊,纕起了他的衣袖一看,胳膊上曆曆血印,掌心間皴起了皮肉,心疼地說:“如此逞英雄,被人打成重傷,如何了得,現在你躺在醫院裏,若是讓上官先生知道,不知怎樣?”王瑞賀嘿嘿一笑,添了添幹澀的唇,說:“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自己會承擔後果。”沙棘花遞給他一杯水,問:“什麼時候出院?”王瑞賀正要說話,診所大夫走進來,說:“小夥子出院吧,留你一夜,是怕你生出意外,現在看來並無大礙,交清了藥費就可以出院。”
我和沙棘花帶著王瑞賀返回山莊後,此事被上官黎得知。原本,他是要向父親上官仁彙報,但上官仁不在芙蓉鎮,他便獨自來了竹茅樓。剛一步入竹茅樓,王瑞賀在房間裏躣躣慢走。“瑞賀,你怎麼樣了?”他吃驚地睜大雙眸望。王瑞賀滿腹愧難地一撥頭發,笑道:“黎哥,你怎麼也來了?誰告訴你的?”上官黎道:“是淑茵告訴我的。再說今天你沒上班,大家正惦記著你。”上官黎又問:“瑞賀,打你的凶手是誰?”王瑞賀咽了咽喉嚨,不及思索地說:“昨晚,我喝的不省人世,隻隱約聽清一個人稱呼是鶻鷹,好像還有個叫,叫綠鷂子的。”上官黎聽完,立時火冒三丈:“原來是這幫王孫龜蛋,連我的人也敢打,我非要搞個清楚。”王瑞賀知道他為自己打抱不平,怕闖出禍事,苦笑道:“黎哥算了,那幫人野蠻霸道,人多勢重,別搞出事了。”上官黎厲聲說:“怕他,我屬”鳥”,我上官黎從未怕過誰,我去找他,讓他們支付藥費,當麵陪理道歉了事。”王瑞賀抓住上官黎,勸解說:“算了,黎哥,你別為我的事搞得雞飛狗跳……”上官黎卻不管這一套,橫眉豎眼,罵罵咻咻,一甩手膀,一個人奪門而出。
到了中午,葆君從繡坊店返回山莊,獲知了王瑞賀受傷的情況。當時,我勸諭她看望一下王瑞賀,但是,葆君心情不悅,推脫而而,也就未去探看。在葆君眼中,王瑞賀朝三暮四,為人嶔崎曆落,可笑人。若是自己先軟下話,以後豈不是受累於他?這一回裝也裝出個人樣,所以心裏執拗不動聲色。
當天晚上,上官黎招喚了幾個鐵杆朋友,其中有房胤池、金寅釧和韞歡,來到芙蓉鎮最熙攘的夜市翻月街,尋找酒後打人的一幫悍匪之徒。大家提著棍棒、鐵器,蹲候街口,像守株待兔,一直到夜裏十一點鍾,才守候來鶻鷹和綠鷂子等人。當時對方十餘人左右,上官黎隻帶著五六人,雙方駐足街口對峙。上官黎破口大罵:“鶻鷹,你太不講道義,連個醉酒之人也不放過,何況他是我的工人,現在你把人打得爛泥一堆,三五天也無法工作,你做何解釋?”旦見那喚名鶻鷹之人,一臉雜七八亂的胡茬子,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衣,相貌獰然,吊兒郎當,他斜視上官黎卻閉口不答。上官黎著急了,見鶻鷹無比傲慢,毫不理會,繼續說:“道上有道上的規距,一不逼良為娼,二不醉打路人,三不為難民婦,這些道上的規距你們不懂嗎?”鶻鷹露出一副瞞不再乎的樣子,不屑地注視。他身後喚名“綠鷂子”之人開口說話:“兄弟,這是哪門子親哩,我們是混道上的,從不婆婆媽媽。是你的人也罷,兄弟我們不吃你這一套。你放聰明點,給老子讓個道,免得動起手來,不留情麵。”上官黎一聽,像被人活剝了一根肋骨,痛恨得咬牙切齒,說:“你實相一點,人已住院,藥費及誤工費一共三千塊,你看著辦。”綠鷂子瞪著,啐了一口:“呸,老子哪來的錢供他醫藥費?老子打人天經地義。”上官黎說:“你如此不懂王法,如果報了案,你就說不清楚了。”“報案?”鶻鷹說,“老實告訴你,芙蓉鎮安局長是老子的親舅舅,權力比鎮長還大,這事他不會插手,你想清楚。”上官黎一聽,愣了半天,身後金寅釧手握棍棒在掌心間拍打,悄聲說:“黎哥,看來今天這件事不好解決,何況人家人多勢眾,怕不好整。”韞歡一臉堆肉,道:“怕什麼,他們人多未必嚇住人,我們看黎哥的臉色行事。”鶻鷹望了眼身後諸位兄弟,對上官黎說:“你瞧一瞧,芙蓉鎮道上誰不知道我鶻鷹的大名,香墅嶺倒也聽說了,隻是你上官黎我從未聽過。外麵的世界,“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什麼樣的人都有,自己不長心眼,能怪罪誰呢?兄弟們,你們說這事咋辦?”
話音一落,他身後道上的兄弟們開始蠢蠢欲動。有人說:“操×他祖宗的,敢管閑事,廢了他們。”有人說:“我們大哥的名字道上誰人不知,區區一個工人犯得著為他打抱不平嗎?”也有人挺身而出,說:“少和他們廢話,我們還要喝酒去呢,別耽誤爺們的時間。”綠鷂子和鶻鷹相視一望,心裏各自有一把算盤。鶻鷹想:這些人既然來自香墅嶺,也不能太大意,聽說香墅嶺的老板有錢、有勢、有道,萬一把事鬧大,怕將來不好收場。綠鷂子想:單他們這幾個人,算哪根蔥,老子還沒見過敢以少打多的?看來他們也是些蠢笨泛泛之輩。上官黎見他們磨磨嘰嘰不答話,不高興地大罵:“快點講清楚事情咋解決,是私了還是公了?老實告訴你們,我是香墅嶺的長門人之子上官黎,不管你鶻鷹是誰,今天我為我的工人打抱不平,你們必須給我個交待。”鶻鷹聽後兩眼一立,不覺得好笑,張口笑道:“交待?想讓我鶻鷹給你個交待?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鶻鷹在道上混跡十年,還從未聽說過給人”交待”的。上官黎,你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快點讓道,兄弟們催著喝酒呢。”上官黎一望,他身後十餘個人皆直勾勾地望著他,雖也犯疑事情不好辦,但事已如此,自己又帶來兄弟們,如何能下得了台?遂大聲道:“我不和你們結仇結怨,隻要你們一句話,醫藥費給還是不給?”
綠鷂子一聽,附在鶻鷹耳畔嘀咕:“看情形這小子是吃定咱們了,萬一僵持不下動起手來,後果誰能預料?隻是這小子太不自量力,帶了幾個人就想和我們較勁,是不想活了吧?”此時,他身後的眾兄弟開始暗暗騷動:“大哥廢了他,廢了這不知死活的小子。”鶻鷹再次望了眼上官黎,見他劍眉朗目,渾身英氣,心中倒有幾分畏怕。隻是身後眾兄弟強烈催促,不好收場,於是佇立原地徘徊。上官黎一看,周圍已聚攏觀事者,皆在低聲怯語:“完了,這小子咋和他較上勁了,不是自尋死路嗎?人家人多勢眾,萬一打殘廢了,咋辦哩?”上官黎聽得清清楚楚,稍有遲疑,隻是木已成舟,一時讓他無法避讓。房胤池對著他耳朵說:“看來今天不出手,問題解決不了。黎哥,你發話,我們等著呢。”上官黎猶豫不決,一動不動。綠鷂子以為他怕事了,哧聲一笑:“怕了就盡快說,我們兄弟也是爹娘養的,不會亂打無辜,求個情,說個軟話,我們就放過你。”上官黎哪能輕饒此事,一看對峙不下,心一橫“打!”立時,眾兄弟們一窩蜂地衝殺上前。
如此,一場惡鬥真正上演了。雙方像電影中兩派相爭的惡霸強匪,拿著棍棒打殺。這場爭鬥異常慘烈,僅管雙方人數懸殊,卻打得不分伯仲。眾人圍攏翻月街市,直打得皮開肉裂,哭爹喊娘。有人被打得無處躲藏索性躺在地上,像受到嚴重傷害了一樣。也有的使出渾身力氣,拿著棍棒往那對方人身上狠戳、猛打,有的幹脆把棍棒也折斷了。然而,悲慘的是,雙方在打鬥中引起了警方注意,被芙蓉鎮派出所的職業幹警們來了個“甕中捉鱉”,悉數戴上鐐銬逮進了派出所。
在芙蓉鎮派出所裏,上官黎正襟危坐在審訊室裏。幹警問上官黎:“為什麼打架?”上官黎一麵揉著酸痛腫脹的身體,一麵哀然地說:“為兄弟抱仇,打抱不平。”幹警一聽,兩眼一怒,道:“說的簡單,光天化日,同他們聚集在一處行凶鬧事,萬一弄出人命案由誰負責?你父親是誰?”上官黎回道:“香墅嶺主人上官仁。”幹警又問鶻鷹:“他們為啥和你們打架?”鶻鷹一聳雙肩,淡然說:“為醫藥費呸。”幹警機警地道:“醫藥費?你們究竟還幹了點啥?老實交待。”鶻鷹一看人皆已被生擒,便全盤講出前一夜打傷香墅嶺工人一事。幹警聞知大驚失色,曆責他們不懂法紀,胡作非為。鶻鷹說:“你們也別廢神勞心,直接說怎麼辦?我舅舅是公安局長。”幹警見他氣焰囂張跋扈,於是,分別聯係兩邊家長。當上官仁接到芙蓉鎮派出所幹警的電話後,深感吃驚。當夜急忙給派出所所長通了電話。派出所所長因是他的鐵杆好友,立即下令,將拘留四十八小時,改至八小時。派出所下達處理結果:王瑞賀受傷所至的醫藥費由鶻鷹等人支付。而雙方造成的傷害,由各自自行處理。第二天下午,上官黎從派出所拘役室走出時,看見父母親正在門口等候。
返回了毓秀樓,上官黎給大家如實稟告了前因後果。上官仁將王瑞賀喚至毓秀樓,了解情況後,搖頭表示遺憾。他對上官黎說:“這件事情,你本就不應私了!”上官黎道:“那麼王瑞賀的醫藥費由誰承擔?他憑白無辜被人打,難道還有王法嗎?”上官仁吸著煙想了想:“現在他們已經給了藥費,這件事就算了結了,以後不要再招惹事非,以免給自己添亂。”王瑞賀默然無語,上官仁笑道:“你也別擔心怕事,在山莊我們可以為你做主,但踏出山莊就要自己小心,道上的小匪徒無惡不做。”王瑞賀愧疚地說:“我給先生和黎哥帶來麻煩,實為無心,今後我一定慎重做人。”
這件事情傳遍香墅嶺每個角落。包括所有紡織工人,個個驚悸不已。他們知道王瑞賀是醉酒無辜被打,上官黎又是替他打抱不平遭受牽連。於是在三月十五日,上官仁特別召開了一次全廠員工大會,從製度建設、到員工守則,明確提出:個人不良形為不能牽扯山莊名譽和利益。尤其不準單獨私自外出,不準到鎮上喝酒,等諸多事宜皆做出明確規定。全廠員工聽了,暗暗謹記於胸,從而更加規距老實做人。對於葆君來說,這件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當初,她和王瑞賀的愛情故事在員工中傳為佳話,但曆經此事之後,有人私下竊論,說葆君和王瑞賀因感情不合已分道揚鑣。葆君聽到閑言碎語,氣忿不過,持續幾天無精打采,甚至,繁忙的繡活也懶得搭理。
天邊,一彎冷月如鉤。我坐在上官黎的身邊,望著麵前粉妝玉琢的男人,抬手輕撫他臉上一道血印,心嬌地問:“你真魯莽,疼嗎?”上官黎取下我的手,然後攥在自己的掌心間:“你們不知道我有多憤恨那些人。他們依仗人多勢眾,為所欲為,打傷瑞賀不說,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含嘲一笑,道:“是你自不量力吧,區區幾人同他們眾多人對峙,那綠鷂子一幫人心狠手辣,你沒落在人家手裏已屬萬幸,也是警察及時製止,否則你們肯定吃虧。”上官黎隻覺得眼眶上的淤青痛難自持,伸手一摸,如芒刺紮手。他撫摸著我披肩長發,愾然長歎地說:“芙蓉鎮上,香墅嶺威震八方,但那群混蛋如同惡狼窮寇,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王瑞賀讓人一通好打,實在不足為奇。”我把他穿的藍格梅花小衫拿在手上,回眸說:“行了,你早點息,後天是你奶奶的壽辰,我要給她絎被子,衣裳我給你洗一洗。”
晚上,回到夢蕉園的住所,我將兩張木床整合在一起,然後,用一塊洋紅大撒花蠶絲綢緞被單罩住被蕊,平鋪床上,拿出針線,一針一線地絎被子。葆君問:“這麼漂亮的麵料是縫給誰?”我凝眉微笑,看著她說:“被子是專門給老太太製做,春天寒氣大,她身子骨單薄,再說後天是她的壽辰,我打算給她縫上一床被子,算是我們的賀禮,一片孝心。”
一轉眼,到了蕭老太太的壽辰大喜日子。香墅嶺紡織廠放假一天,上官仁邀請了數十位好友相聚山莊,一同為蕭老太太祝賀壽宴。壽宴桌擺在山莊毓秀樓外的草坪上。一共八桌。除了玉鳳,員工食堂的主廚們都來做幫手。
這一日,香墅嶺珠羅綠翠,彩旗飄動,花香四溢,人頭簇擁。年已八十的蕭老太太在我的精心扮飾下,坐在毓秀樓外牆旮旯的雕花紋龍槐木竹椅上。她戴著一副純金打造的金麵具,須發冉冉梳著小圓髻,上身穿一件藏青紋花大團袷壽字繡腰襦,下身穿黑色薄蠶絲褲,腳上則穿一雙繡花小鞋,一副慈眉善目,長輩至尊的模樣。
醉春和映薇兩人攜帶一份厚禮,佇立毓秀樓外,看見梁婉容,急步迎上前。醉春笑道:“夫人,今個兒是老太太的賀辰,我倆特備薄禮一份,敬請笑納。”她們說著,將賀禮擱了下來。梁婉容一看兩位好友,吩咐葆君給她們安排落坐。同時,芙蓉鎮黨委領導、鎮公安局長,派出所所長等顯貴人士前來道賀。羅璞玉教授也從杭州趕來。社區居委會的吳蓮如、史釵,除此,王潤葉的父親、采蓮女餘鴦、袁師傅和馮花匠,紡織廠的單卉、尕娃子、韞歡和新來的工人代表沙棘花、姒丹翬等,以及上官家從北京來的眾位親戚好友,上官仁的合夥人宮鳩令泰一夥亦齊聚山莊。眾人一一給蕭老太太行禮拜賀,以表達敬意。
當重要人士拜賀完畢,梁婉容忙前應後地說:“媽,您看清楚了,這是紡織廠的工人代表。她叫沙棘花,甄牛村闕鸛鄉小道隊的,今年十九。她叫姒丹翬,是咱芙蓉鎮上的。這個姑娘,她叫餘鴦,每天傍晚在莫愁湖上唱歌的女孩。”蕭老太太一看餘鴦,柳葉彎眉,櫻桃小口,一對單鳳眼格外好看,身穿青柳色黑襟長衣,底帶流蘇,胸前茾一朵芙蓉。而餘鴦輕輕將劉海撩了撩,對蕭老太太說:“老太太,您好福份!您見過我嗎?”蕭老太太睜大眼,使勁辨認,回道:“你是那個經常送鯉魚來的?”餘鴦一聽,立時樂不可吱:“老太太您說對了,我是那個送魚的,我祝您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身後史釵款款走近,梁婉容解釋說:“媽,這是史釵,是我繡坊的街坊鄰居,初二日給您拜過年。”蕭老太太點點頭,摸了摸她一雙濕潤的纖手,一張皺的像草莓似的老臉上,笑不攏嘴。
突然,人群裏發出一陣淒厲的哀號聲。眾人尋聲張望,俄見兩個芙蓉鎮百姓一前一後,抬著個方方正正竹蔞,燦笑而來。王瑞賀一看,竹簍裏是一隻全身絨毛雪白的狐狸,耷著一條長尾巴,耳朵機警地豎起,雙眸裏發出深邃的寒光。它爬匐在竹蔞內拚命地用爪子刨,發出一串淒涼低婉的叫聲。喻宥凡問:“籠內白絨絨的是什麼動物?”村民一臉得意,笑道:“眾所不知,此乃山林裏逮來的白狐。人人都說千年的白狐能成精,將它逮來特意贈送老太太。”
喻宥凡笑道:“一隻狐狸也值錢?”村民說:“它是一隻動物,不通人性,送給老太太,剝取狐尾和狐皮製成名貴裘衣,一定非常漂亮。”梁婉容好奇之餘,說:“那快抬來讓老太太瞧一眼,再放置後院的馬廄旁。”村民應著,將竹蔞抬近讓蕭老太太觀賞。蕭老太太端祥再三,不禁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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