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55 更新時間:18-04-10 15:08
話說阿古麗與狄破等人分道揚鑣,一心要追趕師兄公孫琦,直往關中來。才走不多久,忽聽得身後馬蹄“嘚嘚”,來人叫道:“姑娘留步!”聽那聲音正是狄破。
阿古麗勒馬回頭,待得狄破近了,問道:“狄寨主可還有事?”
狄破道:“好教姑娘得知,昨日我們傷了姑娘,又拿了姑娘的馬匹行禮,十分的過意不去。本想昨日陪酒致歉,奈何姑娘似乎不願意與我等為伍,今日我們來去又實在倉促,想必現今姑娘囊中已然匱乏,我們這裏尚帶了一些散碎銀子,雖說薄微,還望姑娘笑納。”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一包銀錢遞將過來。阿古麗卻不立接,隻是看看銀子,又看看狄破,氣氛一時僵了。
狄破尷尬笑了笑道:“姑娘放心,這錢雖說不是正當來的,可也是不義之財,姑娘但用不妨。”
阿古麗嘿然哂笑,無動於衷。
狄破見她這樣,難免有些生氣,但有心結交這個天山來的女劍客,不能發作,便打了個哈哈道:“姑娘也知道我們是占山為王的強盜,一貫不事農商,這錢雖說是我們打劫來的,可是卻是赫連迭的官銀。赫連迭為人如何,姑娘就算不十分知道,昨日就小宜村所見,亦當有所了解,他的錢,十有八九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我們劫來,太半散與了窮苦百姓,然則弟兄們在山上吃穿用度總是要的,少不得也便留下了一些。姑娘權當是為這狗官散財了罷!”
阿古麗想了一想,自己確然是身無分文的了,這錢固然不幹不淨,然而出門在外,無錢不行。又覺得這錢既然是赫連迭那狗官刮出來的,用了也算是還之於民了,便道:“如此也好,那就多謝狄寨主了。”說著接過,便知道那一包裏大約有三五十兩,收好了,又謝了一遍,這才撥轉馬頭準備要走。
狄破道:“姑娘,此去山高水遠,多加小心。若遇到了公孫老弟,且請代我兄弟三人問好。”
阿古麗點了點頭,道:“狄寨主放心。”也不多話,打馬而去了。
走了數日,已到了甘州地界,這時天空中烏雲密布,間或有雷鳴電閃,仿佛天坼地裂,地上狂風大起,不多久,大雨瓢潑而下,路上行人紛紛奔逃,這場風雨真好猛惡也!正是:
天慘慘,地混混,走石飛沙驚鬼神。大雨連天幕,道路不相逢。茅屋卷上三重天,行人奔走賽馬蹄。黑雲壓城城欲摧,東風卷柳柳折腰。吹翻了這家,愁傷了那家。誰道是驟雨打新荷?真個乃出沒風波裏!
阿古麗眼看大風大雨,隻得打馬一鞭,飛奔到路旁一所莊園前避雨,卻才勒馬,就聽得背後有人喊道:“妹妹快進屋罷!外麵風大雨大,莫要淋濕受了風寒。”
阿古麗回頭看時,卻是一個女子做少婦打扮,用兩隻大袖遮了頭頂,小腳碎步跑來。但見她麵如美玉,目似春水,嫋娜聘婷。一身綠紗衣被風卷起,雲髻稍亂,鬢邊插著一朵黃花,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千嬌百媚,碎步搖蓮,道不盡風情萬種。不一時來到阿古麗身邊,又道:“妹妹,這雨好大,請到莊上來歇歇。”
阿古麗微微點頭,翻身下馬行禮道:“如此,多謝夫人了。”
那少婦敲動門環,不多久便有一個美貌丫鬟開了門,見了那少婦,道:“夫人回來了。”便讓過一邊。
那少婦道:“春桃,這位妹妹是過路的,正趕上這場雨,你快把馬牽到後麵去,用好料喂著。妹妹,請。”說著便讓進阿古麗來,阿古麗也不推辭,跟著進莊。但見這一路上:
花紅柳綠,桃李爭芬。有那假山石洞,黃蘆苦竹。塞外葡萄爬滿架,吉祥福祿吊燈籠。蘭蕙馨香遭雨打,荷葉茂密滾珍珠。雖是西北地,總有江南景。
阿古麗但覺此處幽靜,縱使在道路旁邊,卻仿佛置身仙境洞天一般,心中暗暗驚奇。不多久兩人來到正廳,那少婦讓阿古麗上首坐了,自己在主位相陪,便有那丫鬟捧上茶來,那少婦嘬了一口,才道:“妹妹是獨身一個的麼?”
阿古麗回道:“是。”
那少婦又道:“如此世道,妹妹一個女子,怕是不便罷?”
阿古麗道:“這也沒有什麼的,都已經習慣了。”
少婦微微一愣,讚道:“妹妹真乃女中豪傑也!我看妹妹裝扮,仿佛是從遼國來的,不知確然否?”
阿古麗點頭答道:“夫人真好眼力,我是從天山來的。”
少婦道:“怪不得妹妹能夠獨自一人走這麼遠,果真是有本事的。卻不知妹妹要去哪裏?”
阿古麗道:“我要去宋國。”
那少婦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來道:“此距宋國何止千萬裏?妹妹獨身上路……令尊令堂放心麼?”
阿古麗愕然道:“令尊?令堂?那是什麼?”
那少婦也呆了一下,道:“令尊、令堂就是妹妹的父母的意思,妹妹難道不知道?”
阿古麗臉上一紅,垂了頭低聲道:“我阿爹阿娘早就過世了……”
那少婦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尷尬了半晌,才道:“妹妹原來也是個苦命的人……此去宋國,可是去投親的?”
阿古麗道:“不是,是去找我師兄的。我師兄奉我師父之命去宋國了。”
那少婦唏噓了一陣,轉了話題,問道:“妹妹貴姓芳名?”
阿古麗道:“我叫多爾古娜阿古麗,不知夫人叫什麼名字?”
那少婦道:“我本姓花,小名喚做鶯鶯,嫁的這位相公姓程,原是大夏國的員外郎。”
阿古麗四下看了看,卻並不見有半個男子,便忍不住問道:“不知屋主去哪裏了?何以就夫人一人?”
那少婦歎了口氣,眼角垂淚,哽咽道:“先夫三年前便亡故了。”
阿古麗“啊”了一聲,囁嚅道:“夫人莫怪,我不知道……”
少婦悲愴道:“妹妹不要介懷,我的事情你如何曉得呢?”
阿古麗見她雖這般說,然而依舊慘切,也跟著心中悲痛起來,不住口的道歉。少婦垂淚,隻說無事。
看看到了黃昏,大雨猶未止歇,那少婦程花鶯鶯便道:“妹妹不妨便在我這裏吃了飯歇下,明日卻在走也不遲。”
阿古麗看看屋外,這般大雨走不成,便也隻得道:“如此,便叨擾夫人了。”
程花鶯鶯就叫開晚飯,不多久上來了,也無非是些家常的飯菜,然而阿古麗畢竟是大沙漠中來的人,不曾見過,但覺得每一樣菜都美麗異常,便如同那院內的景致一般花團錦簇。讚不絕口。惹得程花鶯鶯哈哈大笑,道:“妹妹真會說話,如此粗茶淡飯,還怕妹妹嫌棄呢!來來來,妹妹莫要客氣。”當下給阿古麗倒了一杯酒。
阿古麗謝過喝了。兩個女人一邊說些閑話,一邊推杯換盞的把飯吃了,看看風住雨歇,明月當頭,程花鶯鶯便要著人領阿古麗歇下。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傳來“砰砰”的砸門聲,便有丫鬟前去開門,不多久回來稟告道:“村裏的木秀才來了,說是要見夫人。”
程花鶯鶯愣了一下,對阿古麗道:“妹妹不妨先隨雅兒先去歇息,這些人或許是有什麼事情來找我的。”一麵道:“帶他來罷。”
阿古麗才到門口,隻見一個秀才行色匆匆,埋頭大步而來,阿古麗躲閃不及,撞成一團,她終究是練過的,身有所感,心有所覺,本能的拿樁站定,內裏外吐,卻聽得那木秀才“啊呀”一聲,往後就倒,阿古麗急忙上前拉住。木秀才這才抬頭細看,但見對麵這個女子不過十八九歲模樣,柳葉眉,水杏眼,麵如美玉,手提短劍,一身紅裝,豔麗端方,英氣逼人。不由得臉麵一紅,急忙閃開,囁嚅道:“姑……姑……姑娘沒事罷?”
阿古麗道:“我沒有事,你沒事吧?”
木秀才的臉上更是紅得如同抹了血一般,道:“沒事……沒事……”連說了幾個沒事,卻也愈發局促起來。
程花鶯鶯道:“木先生,你來找小女子,不知是為何事?”
那木秀才驀然一驚,對阿古麗一拱手,道聲“失禮”,繞過她直入廳堂,道:“程夫人,你可見著賤內了麼?”
程花鶯鶯道:“今日不曾見,怎麼?”
木秀才道:“昨日拙荊與夫人同去廟裏上香,便不曾回來,夫人可知道她去哪裏了麼?”
程花鶯鶯奇道:“木秀才,你自己的夫人不見了,怎麼反來問我?卻不是奇哉怪也?”
木秀才被這一句話揶揄得麵上又是一陣發紅,急忙道:“小的無禮,還請夫人恕罪則個。隻是賤內自昨日與夫人去廟裏上香以後,至今未歸,小生心急如焚,不揣冒昧,前來打攪,夫人若是知道,還請告知。小生不勝感激。”
程花鶯鶯默然片刻,道:“昨日我與令夫人確實是一同去的西山廟裏上香,隻是不曾一同回來,令夫人去了何處我也不知道,莫不是她回娘家省親去了?”
木秀才急道:“夫人有所不知,賤內自嫁給我不久,娘家人便都過世了,隻剩下一個兄弟,她又素來與兄弟不睦,如何會回去省親?再者說,拙荊雖不如夫人這般識大體,知詩書,然而也並不是一個會一言不發便走的人……這卻如何是好?夫人既然不知道拙荊去了何處,小生這便告辭,權且去我那小舅子家看看,夫人恕罪。”說著躬了一躬,回身走了。
程花鶯鶯看著木秀才走了,這才歎了一聲。阿古麗在一旁不曾離開,奇怪道:“夫人何故歎氣?”
程花鶯鶯歎息道:“這木劉氏隻怕凶多吉少了。”
阿古麗愕然道:“夫人此話何解?”
程花鶯鶯道:“妹妹遠來,有所不知,我們這裏最近鬧淫賊,平白失蹤了七八個姑娘,都是貌美如花的,木秀才的妻子雖不能說國色天香,也是好姿顏,昨日我們一同去廟裏還願,走的時候卻是分開走的,她孤身一人,隻怕被那采花賊乘了機會。”
這一席話卻把阿古麗的俠義心腸給挑動了起來,登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手按寶劍,叫道:“還有這等事?夫人且說那西山廟在哪裏?我去查探一番!”
程花鶯鶯道:“妹妹休得如此。此事莫說隻妹妹一個,便是這甘州城裏的捕快,就這甘州地麵上搜尋了四五十餘日,一些兒蛛絲馬跡也不曾找著,我看妹妹也是國色天香的容貌,莫要陷入險地,平白被人家玷汙了。”
阿古麗叫道:“夫人好小覷人也!我在塞外時,跟我師父習文練武,何曾怕過誰來?況夫如今這事情關乎我女兒家的名節,豈能坐視不理?”
程花鶯鶯思忖了半晌,道:“妹妹息怒,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權且歇下,便是要去,也需等明日,天光的時節,找尋事物總是容易些。明日我與妹妹一同去。”
阿古麗想了想,也覺得這話有些道理,便不再多說,跟著雅兒徑去後院屋中歇了。她因為心中有事,不能便睡,隻得盤膝在床上運功,等到行了幾個周天,這才躺下,卻驀地裏聽得屋頂響動,仿佛有什麼東西飛奔而過,隻是聲音頗為輕巧,等閑人是決然聽不出來的。阿古麗心中一驚,急忙坐起,一手提了兵刃,快步來到窗邊,屋外卻已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了。她暗中想道:“這夫人既然救助於我,若是歹人來了,對她不利,我空有一身功夫,不去相助,不是有損俠義之名?”當下一推窗,如離弦之箭躥出屋外,緊跟著一跺腳飛身上屋,憑記憶往那腳步聲離去的方向追去。可煞作怪,阿古麗一路穿房越脊,卻總感覺走不到頭,半盞茶後,更是連自己身處何處都不知道了。阿古麗大吃一驚,暗道:“我曾聽師父說起過,漢人之中有一個叫做諸葛亮的人,創出八陣圖,把敵人困在陣中,走不脫。漢人之中亦多有修習此術者。然而我也聽說,舉凡被困在陣中的人都是因為身在其中,我如今在這屋上,怎麼也有這般詭異的事情?”她心中想著,腳下不停,不多久,卻忽然起了大霧來,這一下更是迷迷蒙蒙,不辨道路,阿古麗心中愈發的焦急,發足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仍舊找不到半點端倪,不由得害怕起來,失聲叫道:“來人呐?有人沒有?有賊人進莊了!”連呼了數聲,卻忽然感覺頭昏腦漲,大驚道:“這霧有毒?”再要呼叫,已是發不出聲音來了。
阿古麗正在這模糊欲倒之際,忽聽得迷霧之中人聲鼎沸,無數星光在霧中奔來,丫鬟們大呼道:“賊在哪裏?”當先一道淡紫色人影飛上屋來,一把扶住阿古麗,叫道:“妹妹?你如何在此?啊呀!你中了迷魂煙了?”說著拿過一個白玉瓷瓶,就裏麵倒出一顆藥丸來給阿古麗服下,阿古麗登時覺得心頭明澈不少,定睛看時,扶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程花鶯鶯。
阿古麗也顧不得其他,急忙道:“夫人,莊園裏有賊。”
程花鶯鶯道:“妹妹休要驚慌,下來再說。”說著扶住阿古麗,腳下一點,輕飄飄的落了地,阿古麗不想這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婦竟有如此本事,心中奇怪,卻不好問出口,隻得跟了程花鶯鶯往前走,不多久來到程花鶯鶯的房門外,就那霧影燈光中隻見一個黑衣人倒在門前,心下更是詫異。
兩個人進了屋,程花鶯鶯問道:“妹妹不在屋中休息,卻出來作甚?”
阿古麗便將聽到有動靜,追了出來,迷失了道路的事情說了一遍,程花鶯鶯嬌聲笑道:“原來如此!妹妹有所不知,先夫這莊園前廳一帶並沒有什麼,隻是這後宅卻是按照八卦方位建造的,等閑人來了,不得指引,便要迷失,先夫亡故之後,我一屆小女子,怕不保險,便又暗地裏建造了一些機關,到了戌時,便能自動噴出迷魂煙,妹妹出來時,正是迷魂煙剛噴出來的時節,你雖然不知道,卻已經中了迷煙了,更兼之我這莊園地勢複雜,你才會走不出去,等到後來你看到大霧迷蒙,那是迷魂煙已經有了許多,凝聚不散的緣故。我們到了晚間出門,都要口含解藥,藥燈引路方可,妹妹動用真氣,又一路飛奔,居然還能喊出聲來,內力修為已到了很高深的境界了。若不是你那一嗓子,我們決然不會知曉妹妹被困了,隻怕妹妹要像屋外那人一樣要睡到明日清晨呢!”
阿古麗赧顏笑道:“若非夫人援手,隻怕我果真要如夫人所言呢!方才見夫人露那一手輕功,原來夫人也有如此好本領!”
程花鶯鶯笑道:“妹妹好會誇人!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如何能入妹妹法眼?不過是偶然遇到異人傳授,連師都還沒出呢!”
阿古麗心中一醒,道:“怪不得夫人如此美貌,卻並不懼那采花的淫賊,原來早有防備。我還道夫人不會武功,要來做幫手,卻原來是班門弄斧了。”
程花鶯鶯笑道:“妹妹好意,姐姐心領了。哼!不過他們想要對付我,也須得掂掂斤兩才是。”
兩人大笑起來。程花鶯鶯便又著人引阿古麗回房歇息去了不提。這正是:
江湖險惡求自保,莊園霧罩為生存。
卻不知這程花鶯鶯一身本事從哪裏學來?阿古麗要去追尋淫賊的下落又會怎樣?那木秀才的妻子是否找得回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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