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6 更新時間：18-01-24 21:28
小燕子醒來，猶記得昏迷前的事，當即問道：「我的劍呢？」
看見永琪就在身邊，隻覺肝腸寸斷，一時之間，也不知是愛極了他，還是恨極了他。
晴兒上前道：「小燕子，你要劍來幹麼？你把大家都嚇壞了，有什麼事解決不了，我們從長計議，慢慢商量。」
小燕子體力逐漸恢複，大吵大嚷起來：「你們都滾！你們都是騙子！我不要見到你們！走開走開…」
永琪和蕭劍無奈地退往一旁。
小燕子突然見到站在遠處的乾隆，大叫道：「是你，是你害死我爹娘的！你走，你走！我不要見到你，我也不要認你…」
乾隆長歎一聲，步出門外。
晴兒坐在小燕子身旁道：「對！他們都騙了你，可我沒有騙你啊！我也被他們蒙在鼓裏，剛剛才曉得這件事，你不是連我也要趕走吧！」
小燕子摟著晴兒，淚水奪眶而出：「晴兒，這一定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我常常撒謊騙人，還騙了一個格格來做，所以老天爺要懲罰我，讓我嚐嚐被人騙的滋味！」
晴兒搖頭安慰道：「不是的，他們瞞著你，是為你著想，他們不想你知道真相後，覺得不快樂，他們都不是存心的！」
令妃抱著綿億過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看看綿億再說吧，他一直喊著你，多可憐！」
母性使然，小燕子自然地把綿億接過，抱入懷中。一看，這孩子正是仇人的孫兒，天啊！他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啊！
綿億郤那裏了解小燕子的矛盾心情，隻懂得死命地摟著母親。
晴兒再道：「小燕子，你既有兒子，又懷了第二胎，郤要尋死，你舍得拋下綿億不管嗎？你忍心腹中的孩子跟你一起送命嗎？」
小燕子不答話。
蕭劍上前一步道：「小燕子，你不是說過：綿億一定會比你幸福嗎？你沒有娘寵你，他郤有娘寵他疼他。可是，你死了，誰來寵他疼他？」
小燕子默然不語，隻是讓綿億依在她懷中。
蕭劍悲歎一聲，說：「我以為把這事瞞著你，你和永琪就可以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白頭到老，沒想到還是被揭穿了！小燕子，請你相信我，我隱瞞真相，一直都是為你著想，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照顧過你，讓你獨個兒流落江湖，在苦難中成長，心中已非常慚愧，難道我還要破壞你的幸福嗎？」
說到這裏，小燕子已淚如泉湧。
蕭劍繼續道：「你們從杭州回來後，柳紅已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我，我想了很久，終於想通了。其實，真正害我們方家的，是娘的大師兄，他熟悉刑法，知道爹寫的詩犯了大忌。他就派小師弟向官府送告密信，讓皇上落下斬殺令，這不過是他借刀殺人之計！小燕子，既然你可以答應太師父不找他報仇，你連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原諒了，那又何妨原諒你的皇阿瑪，畢竟，你跟他有父女之情！」
小燕子悲憤地道：「他是皇帝，我有什麼資格原諒他？反正我們是欽犯，他早晚要砍我們的頭，我自己了結，落得乾淨！」
永琪奔近她身旁，握著她的手道：「不會的，你剛才昏倒了，皇阿瑪不知有多緊張，他宣了太醫，又親自來看你。你看，他不是放了蕭劍嗎？他不會砍蕭劍的頭，更不會砍你的頭。」
小燕子恨恨地道：「他不砍我的頭，我就一定要原諒他嗎？我不管我爹犯了什麼王法，總之，我的親人都是他害死的，我就不要認他…」她下床，向綿億道：「綿億，我們走，不要留在這裏，就是討飯，也不要回來丟人現眼！」說著，拉著綿億的小手，走到方角櫃去，翻出幾件衣服，一塊方巾，打成包袱。
永琪扯著她的包袱道：「天這麼晚了，你還要去那裏？皇阿瑪也不會讓你出宮！」
小燕子一咬下唇，堅決地道：「他不讓我出宮？他最好把我殺了，一了百了，還是我先殺了我自己！」
永琪苦苦哀求：「小燕子，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沒有你，我也不會活多久，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做一個好妻子麼？怎麼說走就走？說過了的話不算數！」
小燕子怔怔地看著他，突然道：「好，那麼，我們一起走！他殺了我的親人，我拐走他心愛的兒子、帶走他的孫子，他還是有賺頭！」
永琪非常為難，稍一遲疑，小燕子已怒氣上湧，咬牙切齒地道：「你舍不得你的榮華富貴、身分權位，是不是？我早知道什麼照顧我一生，什麼讓我一生幸福快樂，都是鬼話！你聽著，今天你不跟我一起走，這一輩子，你也休想再見你的孩子，你可不要後悔！」
永琪一聽，倒抽一口涼氣，怕她又幹出什麼嚇人的事來，忙道：「好，我跟你走，無論你要去那裏，我也跟你去那裏。可是，你必須答應我，不可再自尋短見，不可再幹傷害自己的事！」
小燕子突然憶起小姨姨臨行前的囑咐：「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先為永琪想想，二人要患難相扶持，不可任性而為，要珍惜這夫婦情份！」倏然大悟，原來小姨姨早料到他們有此一劫！剛才在大殿上，永琪差點兒為她送命，心裏不忍，才輕歎一口氣，道：「好，我答應你，我不再尋死，我們彼此彼此！」
永琪放下心來：「那麼，我們大家都不要死，我們離開皇宮，去過新的生活，把這裏的痛苦和怨恨都拋下！」他吩咐太監宮女幫忙收拾行裝，又請令妃、晴兒和蕭劍陪伴小燕子，道：「皇阿瑪始終是我的親爹，我去向他辭行！」
見小燕子沒有反對，他才去晉見乾隆。
乾隆獨個兒坐著發愣，努力地回憶初登大寶之事。當年批評雍正之聲，不絕於耳，無論在朝在野，議論紛紜，均指他為了爭奪大位，害父、弑兄、屠弟…無所不用其極。
雍正為了自辯，由內府刻板頒行了《大義覺迷錄》。
乾隆一向孝順，容不下大行皇帝的德行遭人批評，若《大義覺迷錄》廣泛流傳，隻怕議論的人更多，正是此地無銀三白倆。為免欲蓋彌彰，因此查禁《大義覺迷錄》，盛怒之下，更大興文字獄，以求殺一儆百。他年少氣盛，行事衝動；加上父親早亡，悲慟莫名，一時性格變得極端，手法嚴苛；他已貴為九五之尊，金口一開，皇命落下，難以收回！於是，全國上下，立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更有臣民趁此機會，互相誣陷，當中有多少枉死冤魂，數之不盡，現在想來，已追悔莫及。
忽聞五阿哥在門外求見，忙傳進來。永琪跪下請安，不肯起來，乾隆望著他呆呆出神。
隔一陣子，永琪才道：「皇阿瑪，兒臣亦是婚後，才知悉方家之事，絕不是有意隱瞞真相，兒臣該死…」
乾隆立即打斷他，厲聲道：「你不要再跟朕說『該死』兩字！剛才小燕子發瘋了，要尋死，你竟陪她一塊兒發瘋，你要作父親的如此擔心，這算是孝嗎？」
永琪垂首不語。
乾隆道：「朕枉為一國之君，叱吒風雲，運籌帷幄，但眼看著二阿哥、大阿哥、七阿哥、三阿哥，相繼離朕而去，亦是無能為力，什麼也作不了，你難道不知道朕有多哀痛？你自己也作了孩子的父親，怎可以這樣忽視父親的感受？你要皇阿瑪再一次白頭人送黑頭人嗎？」
永琪伏在地上，強忍著淚水道：「皇阿瑪，是兒臣不孝，一時衝動，沒想到後果！」
乾隆細味永琪的話：「一時衝動，沒想到後果…」乾隆登基之時，一如永琪這個年紀。他無奈地閉上眼睛，想到永琪知道小燕子的身世後，一直苦苦隱瞞，既怕小燕子知道真相，亦防宮中各人得到風聲，這幾年以來，肯定是擔足了心，暗忖：「自己當年作下的孽，為何要兒女來承受？」。半晌才道：「起來吧！小燕子的事，朕不打算追究，你以後不再任性便是。」
永琪依言站起，要說的話，仍未說得出口。
乾隆問道：「小燕子怎樣了？是否仍是那麼激動？仍然是想不開？」
永琪道：「現在已好多了，亦答應了兒臣，不再傷害自己。」
乾隆點頭：「當年奏捷一到，朕確實是過於衝動，隻聽了張軒片麵之詞，即判下重刑，真是悔不當初。朕也不瞞你，對小燕子和蕭劍，朕懷的歉意，已多於震怒。」
永琪再次跪在地上：「皇阿瑪，聽了你這番說話，兒臣實在非常感激。可是，小燕子知道了方家之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留在宮中，請皇阿瑪體諒，放掉了她，讓她離開。」頓一頓，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才續道：「也請皇阿瑪原諒孩兒不孝，容許兒臣陪她天涯海角流浪去！」
乾隆痛心疾首：「你要陪她去流浪？」
永琪垂頭，不敢望乾隆。自知這樣一來，傷透了父親的心，也辜負了他對自己的一番栽培和期望。
乾隆呆了好一會，心中有了計較，才歎息道：「也不必到天涯海角那麼遠！你去跟小燕子說，朕會替她的爹翻案，還她一個公道！她現在有了身孕，不宜遠行，你先把她安頓在蕭劍府中，等孩子誕下，再從長計議！你們若留在北京，就可以隨時相見。」
永琪應道：「是，兒臣盡量把她留在北京！」磕了一個頭才起來。
乾隆細看小燕子的短劍，知是古物，向永琪道：「這寶劍是方家的，若小燕子平靜下來，就交還給她吧！」
永琪謝恩，向父親辭別。
乾隆命小路子召蕭劍。小路子勸道：「皇上，此人是罪臣之子，身懷絕世武功，奴才怕…」
乾隆怒斥他道：「怕什麼，你怕就不要留在這裏！蕭劍說得對，他若要行剌朕，也不會等到現在！」
小路子立時閉嘴。
蕭劍一到，乾隆立時把身邊所有人都趕出去。
蕭劍向乾隆行了君臣之禮，在他麵前站立，神情倔強，一副隨時從容就義的樣子。
乾隆回想第一次見蕭劍，乃是他假扮成撒滿法師，混進宮來，當時，他的目光凜冽，此刻，才明白箇中原委。冷冷地道：「蕭劍，你第一次混入宮中，原來是有心來行刺朕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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