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45 更新時間：22-01-21 15:25
李暮之醒來看到的是船艙底部的逼仄空間，木板擠壓發出吱吱丫丫的聲音，他沒法久睡。他覺得自己和旁邊的貨物一樣，打包整理好，被運回去。同時因為可以生活在暗處，不見天日，更是好養活。
這命是硬，也是夠賤。
生是李家的人，死也是竹影的死人。他並未背離自己許下的誓言，也可以割舍人世的情感，他告誡自己，這次也可以忍耐下來。隻是冬天格外寒冷，他待過溫暖時時有爐火的室內，靜心地等待花苞冒出，那樣的世界裏沒有兵荒馬亂，草木皆兵，喊打喊殺，你死我活，他覺得可以忍耐卻控製不住地疲憊，也不知那株紅梅到底開了沒？
他坐在床邊有些出神，想到紅梅也順帶想到時時裹著裘衣的程羽亦。天地昏暗，唯有他膚白勝雪，又因時時生氣，紅暈容易上臉。他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似乎意識到神遊天外，他凝了凝心神，覺得有類似惋惜的心情。但是又瞬間釋然了，得到了就失去，甚至得不到就失去，早就是他熟悉的命運軌跡。他覺得這甚至不算是對他的懲罰，隻是命運懲罰了父親，順帶波及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他吐出一口氣，看向艙門，隻聽艙門被扣響兩聲便被推開，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他豎高整齊的發尾，臉上是填滿刻意的冷漠疏離，顧懷提著醫藥箱進來，隻是看了李暮之一眼，就又眼神飄忽，做出毫不在意的神情來。
李暮之也便不說話，顧懷又長高了許多，他這會猛竄個頭，和上回見到也是不大一樣了。顧師傅老來得子，一大把年紀了拜倒在石榴裙下，留下這麼一個小兒子。顧懷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長得標致清秀，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孩子？
顧懷就地坐在貨物箱上，撩開李暮之袖子搭上脈，顧懷本就難掩稚氣，裝成嚴肅的樣子，已然費勁。搭了許久的脈，他放開手後，又隻是看了李暮之一眼，就轉開身體。
他說：“你最好吃藥，要不然會死在這半路上。”
李暮之答道：“好。”
顧懷也沒什麼好整理的，隻是他還不想走。他已經來過多次，李暮之沒有一次是清醒著的。他有時還發著燒，迷糊地很。吐出血沫，又會被咳醒。顧懷的醫術有難得的天分加持，可是他救不了李暮之。父親沒能救他，何況自己。
李暮之盯著顧懷一眼，他站起身來，走近顧懷，隻見他有點發抖，卻又狠狠地咬著下嘴唇，嘴巴又紅又白。
李暮之說：“顧懷，你其實可以不必來，你幫不了我。”
顧懷嗤笑一聲，反而像是解脫了，“我不會再來了，李暮之。希望你多活幾天，能活著回李家。大家都盼著我能手刃仇敵，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不是嗎？”
不是嗎？
不是你殺我父親嗎？不是你又答應了李之揚，會死在我手下嗎？
也是你說過的，人要說話算話，你就這麼待我如你兄弟，謀害我父親，做戲給人看，還得死在我手裏，才算是你的歸處。你把自己的後路都算計好了，那我可不得好好配合你。
顧懷側過身，說的卻是一句，他說：“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你了，估計下次見麵……可是暮之，我還是很高興，我以為你活不了這麼久。”
顧懷淚如雨下，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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