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55 更新時間：18-03-27 20:37
墨染將慕休寒帶回芳華居後放他躺在自己的榻上，他則立在床前，兩根純白如玉的手指撫上慕休寒眉心，撫平了他眉間的“川”字，約摸是慕休寒睡不安穩，眉心稍展後不安分的翻了個身，墨染以為是他醒了，手劃的一下收回來藏在寬大的袖管裏，臉上掠過一絲窘態，既而又平靜下來。
“我不是廢物，我不是！”
一聲囈語，墨染驚吒地看向床上的人，目光彙聚於慕休寒的側顏，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墨天，前塵往事在腦海裏紛至遝來，他不禁想起自己與墨天初相識之景，那時的他還隻是個孩子，也與慕休寒一樣，是被撿上山來。
八萬年前，墨染兄弟二人本是水中的一塊璞玉，後遇發大水，璞玉隨水流直下，落下瀑布撞擊在大石上，撞擊使其一分為二，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各自成形，初化人形時的二人如孩童般大小，少不更事，無處可去，流浪至崆峒山，饑寒交迫之時幸得紫陽出手相救，施舍了一碗白粥，本想打發二人離開，起身時卻又心生憐憫，於是將二人帶上了山，並起名墨軒墨染。
初化人形的二人年幼體弱，墨染尤為嚴重，不僅體弱，整個人個頭也比同齡人矮一個頭，經常被同齡的孩子戲弄。墨軒性子急，又時常犯錯被關禁閉，隻剩墨染待在紫陽殿西院修煉，山中其他孩童便趁紫陽外出恰好又遇墨軒關禁閉之時找機會欺負墨染，墨染總是忍氣吞聲，不與他們起爭執，小手攥緊了也會慢慢鬆開，任由他們推搡。
及洗髓之時，墨染上山已有一年多，尤記得他洗髓那日，因為疲倦，竟在清池裏睡著了，醒來後發現池邊空無一物，自己的衣裳掛在不遠處的樹杈上，幾個比他稍大的少年從石身後跑出來，站在池上圍城一圈，對著他指手畫腳，惡語相向，墨染都充耳不聞，臉上看不出喜樂哀怒。其中一人更是憤懣，衝到池邊就要拽住他的長發，企圖將他拖上岸。
墨染不動聲色，靈巧一閃，遊到池中央，嘴唇緊抿，鷹隼般的雙眼冷冽的看向池上的人，像虎視眈眈著食物的捕獵者，稍不留神就會被獵殺。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怒斥，少年們一哄而散，唯有墨染浸泡在池中不知所措，於是頭一沉，整個人泡在水裏，躲到了池壁邊，觀察著水麵上的動靜。
等到池邊沒了腳步聲，墨染才冒出水麵，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因為憋氣，他的臉色蒼白，額上青筋暴起。
“舍得出來了？還以為你會在水裏待一輩子呢。”
身後忽地傳來聲音，墨染驚慌失措的轉身，池上站了個人。墨染窘迫，恨不得立馬又泡入水中。
“上來吧，衣服在池邊。”
墨染警惕的拿過衣服，躲到一旁的石頭後換好了衣裳，怯生生的走到那人的身後。
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墨天回過身，看到墨染不安的站在身後垂著頭，雙手不停的搓著衣角，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
墨天上前兩步，蹲在地上拉起墨染的手，柔聲問道，“又受欺負了？”
墨染偷看一眼墨天，他自然知道來人是紫陽的徒弟，那日上山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也知曉他名為墨天，是一位上仙。
墨天明眸皓齒，五官挺立，幹淨爽朗的笑容如冬日裏的太陽，驅散墨染心中的陰霾。他的臉上忽然泛起紅暈，漫到了耳尖，雪白的頸也蒙上一層緋紅，感到無所適從，垂下眼不敢看墨天。
“嗯？”墨天看著他羞澀的模樣，輕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墨染點點頭，細若蚊聲的答道，“他們說我是來路不明的野孩子，還說日後定會托上神的福直接拜入他門下，說我無能，染兒不服！”
墨天苦笑，無奈的搖搖頭，“小小年紀心思便如此愚昧無知，看來是給他們的功課太少了。既然如此，要不你就當我徒弟吧，我雖不如師父，倒也到了收徒的年紀。”
墨染搖頭，語氣堅定，“我要憑一己之力拜入上神門下，告訴他們我並不無能，不用靠上神偏愛也能拜入師門！”
墨天先是眉頭一皺，隨後會心一笑，手撫上墨染的頭，輕柔的為他順了順額前亂發，“那你可得加把勁，爭取早日成為我的小師弟啊！”
“何事能讓你想得入迷，竟連為師站到你身後都未曾發覺？”
回憶被紫陽的聲音打斷，墨染猛地回神作揖，“徒兒忽然想起八萬年前初來山上的事了，一時入迷，竟沒能注意師父……”
紫陽對墨染輕笑，“我看你是想起墨天了吧？當年就屬他最疼愛你，如今眼前又出現與他相似之人，難免會憶起舊人。”
“師父說的是，什麼事都不能瞞過師傅的眼睛。”被戳中心事，墨染也認了。
紫陽抬眼從墨染肩頭看向床上的慕休寒，又問，“他可還好？”
墨染瞥了一眼榻中人，一言不發，神色凝重，搖了搖頭。
擔心動靜太大，紫陽招呼墨染出了寢殿，移步到了客廳。
廳內，紫陽坐在上座，墨染坐在一旁，二人很默契的保持沉默。半晌，墨染才緩緩開口，同紫陽說了來龍去脈。
“所以你帶他上山隻是為了救他？”
“是。”
“你可知萬脊山為何處？”
“徒兒知道。”墨染沉著聲回答。
“你既已知道，是打算救了他，再讓他去送死？”
墨染聞言，目光散亂，刻意躲開紫陽的目光，“徒兒並未打算讓他去萬脊山。過段時日徒兒便去萬脊山，為他尋回親人。”
“啪！”
紫陽大怒，拍案而起，厲聲喝道，“胡鬧！二十年前我們便與妖界劃清界限，難道你是想再次挑起一場混戰嗎？”
“分清界限？他黑祁屠我同門，殺我師兄，這筆賬早就劃不清了，又談何劃清界限？”墨染一雙豎瞳赤紅，強忍著胸腔怒火，咬著牙說道。
紫陽頹坐在椅子上，無話可說，當年新妖王為奪一女而上崆峒山大開殺戒，崆峒山上死傷無數，墨天為救墨染，為他擋下了黑祁的噬魂掌，含笑倒在墨染懷中，幻化成風繞著墨染轉了三圈後魂飛魄散，消散人間，如此之痛他怎能忍。
“為師知曉你心中的痛楚，但你要以大局為重。”
“徒兒自有打算，若我要去，誰也不能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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