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7 更新時間:18-03-19 15:06
溫玉懷正在兀自傷懷,就見灶房走出一位青袍公子,麵若冠玉明眸皓齒,風姿綽約清俊神逸,舉止儒雅清高絕俗,縱使在美人之鄉的江南,此等美男子也是少見,足可比擬書中的衛玠、何晏之流!
下一瞬,他看到青袍公子無端冷笑,那雙眼透著譏諷和刻薄,在風筵和自己臉上打個轉,便一言不發甩袖進屋。
見風筵愣在當場,望著對方的背影,想喊又不敢喊,唯唯諾諾的表情。溫玉懷變了想法,這哪是衛玠、何晏?!
如此驕縱自大目中無人,若非要拿傳說中的美男與之比較,那也就是一心性刻薄的子都!
等風筵把客人招呼進屋,蘇冷清又從裏屋出來了,手裏提著個藍布包,將一串錢扔在桌上,說句這月租子跟利錢,便頭也不回出門了!
溫玉懷饒有興趣看著風筵,後者一臉尷尬解釋道:“冷清要去給大戶人家抄書,等他晚上收工回來,你們聊起詩文必定投緣!”
“這便是文人相輕,相互看不上眼!”溫玉懷笑了一下,心平氣和解釋道:“此乃東漢曹丕之作,文人相輕自古而然!”
“那個,那個……”風筵愕然,撓著頭,窘迫道:“冷清不是這意思,是我啥都不懂,胡說八道來著!”
溫玉懷聽他叫著蘇相公的名兒,就如他當日叫那人心冥一般,倆人關係必定非同一般,但又見蘇相公跟他算賬一清二楚,就連幾個利錢都用小繩另係一串,分明就沒拿他當成貼心人。
非但不貼心,還處處厭煩卻又甩不掉,就似那楊雄甩不掉貧兒一般,也隻能無奈、歎息、加上認命!
溫玉懷正在猜想之間,風筵已經端來紅薯粥,還將小菜都推到自己跟前。
倆個月前周家人鬧到客棧,不僅將周心冥抓了回去,還將他細軟也悉數卷走,溫玉懷受到羞辱大病一場,等病好典當了祖上玉佩,才償清客棧銀兩和湯藥費。
前日,溫玉懷坐馬車去了桑鎮,偏巧在道口就撞上迎親隊伍,周心冥坐在馬上胸帶紅花,臉上雖然不見喜悅,身後卻跟著新娘的紅轎,看得溫玉懷五雷轟頂失魂落魄,連自己咋回的姑蘇都不知道,下船後連包袱都忘記拿了!
身無分文的溫玉懷沿著河灘茫然前行,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暗,人也越來越疲憊,看不到一絲光明,自己也無一個親人了,索性就跳到那河裏頭,喝碗孟婆湯忘了負心漢,下輩子好再重新來過!
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又經跳河這麼一鬧,溫玉懷看著那熱粥,這才想起自己兩日米未沾牙,當下也就捧著紅薯粥喝起來。
風筵卻躲去了灶房,粥是蘇冷清燒的,並不曉得他帶人回來,統共也就三碗左右,自然得盡客人先吃!
一會兒,溫玉懷拿著空碗進來,連同剩下的半碟小菜,風筵要替他再添上一碗,他卻怎麼都不肯了,隻說自己有些累,胸口又陣陣發疼,不知能在哪睡會兒。
風筵便把鋪兒讓給溫玉懷,讓他就住在大屋裏頭,自己拿了一層麻油布兒,鋪在灶房的稻草堆上,隻要把灶房門縫用泥堵上,灶裏多添一把柴火,睡著也不覺得冷了。
下晚,風筵又抓了隻雞,拿到集市上賣了,去藥店換了地鱉蟲,回來丟給剛剛睡醒的溫玉懷,告訴他骨頭斷了隻能慢慢養著,傷筋動骨一百日急不來!
等把那晚飯燒好,風筵吃完上工去了,蘇冷清才又進了門。
溫玉懷正在屋內發愣,此刻見蘇冷清回來了,便迎上前寒暄道:“蘇相公!”
蘇冷清瞅他一眼,兀自進了裏屋,讓那溫玉懷好不尷尬!
一會兒,蘇冷清又出來了,去灶上盛來米飯和菜,若無旁人坐到桌邊,不疾不徐吃得無聲,跟大大咧咧的風筵判若雲泥,也看得溫玉懷越發的好奇了,一對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又怎會湊到一塊兒?
這邊溫玉懷一個勁好奇瞅著蘇冷清,那邊蘇冷清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連太子爺都能被風筵撿回來,撿個窮酸秀才回來又算什麼?!
這些年風少爺的品味一直沒變,都是這種白白淨淨、眼眸泛水、秀欣文弱的書生,眼下都落魄到奴役之身,還惦念著那點齷齪事,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蘇冷清最恨他總把念頭動到自己身上,說到底就是愛慕自己這身皮囊,倘若他也像阿辰那般高高個頭肩膀寬闊,風筵的眼珠子就不會整天盯在他身上了!
這會子又找一落魄秀才回來,在對方身上投射自己的影子,繼續做他的白日大夢,怎不叫他蘇冷清厭惡鄙夷?!
有道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被流傳為佳話。誰撿一男人回來,男人再以身相許,算哪門子佳話?這叫昏話、糊話、混賬話!
蘇冷清越想越氣惱,差點想摔了碗子!
倆人已經涇渭分明,就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蘇冷清也不好幹涉風筵的私趣,有氣也隻能在心裏憋著,好在大部分時間都看不著人。
自從溫玉懷住進來後,風筵就搬到灶房去了,跟蘇冷清同在一屋的機會更少了。溫玉懷心性隨和卻也不亢不卑,遇幾次冷臉後也不搭理蘇冷清,與那風筵倒是談得較多。
溫玉懷家道中落,幼年靠著老父,十六歲老父病故,他頂替父親之位,在錢莊幫忙記賬,後因考取了秀才,被周家請去做先生,教周心冥的兩個幼弟,才有後來的一段孽緣。
溫玉懷雖也飽讀詩書,但不似一般文儒,整天之乎者也引經據典。風筵漸漸跟他熟稔起來,倒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又是一年開春,楊柳兒冒新芽,溫玉懷的肋骨長好了,也在城西一家大戶謀了個私塾的活兒,搬走前一日終於忍不住問他和蘇冷清怎會攪到一塊。
風筵說自己跟蘇冷清是打小相識,自己的祖宗曾是蘇冷清祖宗的小廝,後來人心不古翻轉乾坤,蘇家被風家一直踩在腳下,直到近日遇到朝廷大官,才又幫蘇家撥亂反正。
風筵滿心歡喜地說,自己成了蘇冷清的小廝,但蘇冷清沒拿他當小廝看待,聽得溫玉懷心裏直嘀咕,在人家蘇冷清眼裏,你還不如一小廝呢?!
住在一起的三個月,溫玉懷看得清清楚楚,風筵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一次、兩次、三次,偶爾一次貼上去了,便高興得跟什麼似!
但那蘇冷清心傲性冷,眼珠子都長頭頂上,就算也是此道中人,非是龍鳳難得其心,又怎會看上老實巴交的風筵?!
溫玉懷斟酌言辭道:“風大哥,明日我便要走了,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風筵坐在石頭上,把碗放進籃子,笑道:“隻管說!”
溫玉懷道:“你對蘇相公用情至深,但你怎知他什麼心思?若是不好此道勉強不來,你又何苦強扭那瓜?!”
一句話震得風筵差點從石頭上摔下來,連下巴頦都要驚掉了,結結巴巴道:“你,你說誰……”
溫玉懷笑了一下,語氣悠然道:“我的眼睛又不瞎,你對這位蘇相公好得恨不得掏出心肝,他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你也會給他摘下來!”
風筵趕緊往小道上看,這話可不敢亂說,讓下工的蘇冷清無意聽到,又要跟他鬧騰一陣子!
溫玉懷見他這幅模樣,小心翼翼唯唯諾諾,不由歎道:“先不論蘇相公什麼心思,且看你現下的惶恐模樣,又怎能與他比肩而行?!”
風筵囁嚅道:“我確實不如他……”
溫玉懷蹙眉道:“連你自己都這般看輕自己,又讓人家蘇相公怎生看重你?!他心中對你有了輕視,莫說要他傾心於你,就算隻是結交朋友,怕他也是不願意的!”
風筵低頭不語,心裏無比難過。
溫玉懷眼睛望著河麵,眸中篷船來來往往,那雙眼好似千帆過盡,平靜道:“兩位樵夫給財主砍柴,每日隻有交足兩旦,才能討得一口飽飯。這一日河水大漲,將衝垮通往對岸的橋,倆個樵夫過不去了。橋非是幾日就能修好,飯卻是幾日不吃會死。當中一人守住橋口,等水小些冒險遊去,結果卻是死於激流。另外一人早早回頭,在離橋口不遠處,撿到幾尾被激流衝上岸的魚。靠那幾尾魚他活下來,直到大水退去橋修好了!”
風筵曾經給他講過驢子的故事,溫玉懷今日還他樵夫砍柴的故事,淺顯易懂的故事告訴他,前邊無路要懂得回頭。
樵夫既是暗指風筵,也是溫懷玉在自喻,如今他已忘掉周心冥回頭是岸,自然不忍見風筵重蹈覆轍。
溫玉懷走了之後,風筵又搬回主屋,瞟到案頭那副卷起的空白對聯。
蘇冷清本是愛題詞寫對,但那日他拿出空白對聯,蘇冷清非但不肯題詞,臉上還露出厭煩之色,冷冷回了一句沒興致,便甩袖子進了裏屋。
風筵是拿這兒當成家了,但蘇冷清隻是屈居於此,寒窗聽雨不過說說罷了,人家心中想的怕還是五子登科,來日呼風喚雨醉臥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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