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19 更新時間：18-03-14 14:37
青檸檬色的霞彩透過濕漉漉的雲霧，從東升旭日的盡頭斜射而下。夜下喧囂輕狂的大都市儼然在這份黎明晨曦的裝點下，幻化作一名溫淑典雅的處女，又猶如一位滿腹憂愁，頭戴黑紗的年輕寡婦，在這滿盡肅殺的秋日裏，隨教堂敲響的早鍾哭喪著，對著手中的白色玫瑰起誓，定要為他逼出這新一天的第一滴朝露。
“賣報紙咯，先生，要不要來一份報紙。”
“走開！別擋老子的道。”
昏沉的路燈在玲琅滿目的商業區兩旁忽閃忽閃地，還有幾隻半身不遂的夜蛾子，仿佛入魔了一樣，仍在餘燼的燈管下的不散興致地跳著最後一支死亡的小夜舞。跨越過幾灘渾濁的汙水，走過豎有大理石像的間歇泉，在青苔覆蓋的巷尾街頭，一個被扒得精光的踉蹌鬼剛從青樓下麵的一處樓梯口走出，他玩轉著手中的玻璃酒瓶，似作踐慣了，不料那離手之物雜中了癱坐在公園門口的紅鼻子乞丐，同一時間，同一高度，分毫不差，幸虧到了警衛室的巡邏員們交接換班的重要時刻。
“唉，做屌絲的生活真難啊，生得偉大，活得憋屈，雖為俗世之神，卻愈發看不懂這有錢人的世界，就連。。。。。。就連在街邊賣萌撒嬌的寵物狗也比以往的我要金貴。”摟抱著教堂尖頂上的星星月亮瑟瑟發抖，赤身裸體的楓熙來到這一代的富人區，本想再從事盜竊的老本行，但金盆洗手的決心和意誌還是抵消了他死灰複燃的邪惡念頭，於是又隻得自己安慰道：“嗚呼，我可是高貴的神明，豈會被這等小事阻撓。”怎料眼前的另一幕亮瞎他的眼。“我去，你也有女朋友幫著暖身。”說罷疾呼道：“蒼天呐，請賜我一件貼心小棉襖吧，我現在，就連唯一的衣物也點檔了，所剩下的，也就這件格外鮮豔的紅肚兜了。”
“卡！”
“導演，我的拍攝技術您還滿意。”走上前來的，是個畢恭畢敬的文藝小清新，那人雖然皮膚白皙，還抹有香水，但穿得活像個公子哥，有些中性人的意味。
“年輕人，我們拍的不是某國驚悚片，更不是事故現場！”滿臉胡渣，操著一口穩健的地方話，那導演扶了扶拱在鼻梁上的巨型黑框眼鏡，壓下鴨舌皮帽，放低了分貝，生怕自己訓斥部下的聲音會入了同行的耳。
“可導演，您不是讓我對準教堂的屋頂拍嗎。”
“是啊，我讓你拍的是那幢具有百年曆史的悠久建築，不是某個扮相奇特的外星人！”
“但導演呐，你不是說要全景的嘛。”
“可你總用不著給我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成像吧……何況教堂的尖頂上耷拉著那樣一位品味低俗暴露狂魔，你是要讓觀眾投訴我嘛，年輕人要學會變通的啦。”說罷他撩起大衣，手舞足蹈的解釋起來。“技術決定成敗，你可千萬別讓我成為同行業界的笑柄，這次的凱美倫金像獎非我莫屬。”
“哦，了解，那一會兒節目播出的時候，我會給這家夥稍微打幾處馬賽克的。”那助手一臉冷漠。
聽到此處，導演氣得差點沒吐血，他揪著文藝小清新的黑色寬邊假領，唾沫星子噴了其一臉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希望把這恬不知恥的人留在我珍貴的紀錄片裏，年輕人，你要知道，藝術是純粹的，是無暇的，是聖潔的，決不容許任何人來玷汙，別說他的半身像了，就是一微米也不行！”
“老板，你無需裝聖母了，教堂下麵那兩隻發情的狗，不也是您差人給弄來的？”
“這叫藝術，這充分體現了人與動物都是平等相待的美妙生靈。“導演百般辯解道。
“那靈長類動物人呢。。。。。。品味真低俗，解釋就是掩飾，得了，一會兒，我給您一起上馬賽克。”
“我明白了，你定是老天派來整我的。”
“導演，實在挑剔，您大可把我辭退，這麻煩的活，愛找誰，就找誰拍去。”助手正等著被炒魷魚解聘呢。
“不是呀，大哥，你總能把鏡頭的焦距再調整一下嗎？”胡渣墨鏡男急了。
“看，躲不開，這是鏡頭的問題吧。。。。。。呀！拍到屁股了。”那文藝小清新的臉上莫名奇妙地流露出一股羞澀之情，宛若春風拂過粉嫩櫻的花樹之時，暗香撲麵的一刹那。“導演，那擋下遮掩著一條紅肚兜的死變態好像在掏教堂頂底的鳥窩誒。”
“幾分熟。”話到此處，胡渣墨鏡男的眯眯眼立馬直了。
“兩發三分球，外加全壘打。”助手脫口道。
“漂亮！”這回，就連平時不怎麼動用的黑話暗號也派上了用場。
“隻是可憐這兩枚鳥蛋咯。”
“唉，我還以為又是個炒股票跌盤發了瘋的想要跳樓輕生呢。”回歸正經的胡渣墨稍許失落道。
“導演呐，要不要發發慈悲之心，做個勝造七級浮屠的活菩薩，救救那個將肉體奉獻給藝術的裸體男吧。”
“正因為如此我才正準備報警。”胡渣男撓了撓癢，在馬車旁尋思片刻，說罷便鑽進車廂內，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呀，掉下去了，那條山丹丹的花兒，紅豔豔開的肚兜被勁風擄走了，我好像……好像拍到了不可告人的東西，嘻嘻，危險了……幸虧這檔欄目主要是麵對成年人的。”說罷那天真爛漫的小時工嚶嚶一笑。
“謝天謝地，麻煩事終於過去了……還愣著幹嘛，傻姑娘，時不待人啊，快幹活。”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從裏麵出來了，頭戴鴨舌帽的黑墨鏡導演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懷表，氣不打一處來。
按照往日章程一樣，清晨的聖禱禮是這個教堂的特色，據說是為紀念一位居住在天界守寡的處女神所準備的，而她的淚水，則被世人稱之為清晨的露珠，乃是能滋潤萬物的聖水，也正因如此，許多異地的教士都會不遠萬裏萬裏，慕名專程來此處朝拜，瞻仰教堂前麵這顆被白色薔薇纏繞枝體的千年冬青樹在晨時吐五色水的神奇場麵。
“真醉心，幸虧工錢如願拿到了。”連著悶了好幾廳冰鎮的碳酸飲料，然後打了個飽嗝，那個不屑於湊熱鬧的紅發女郎梳了梳頭發，便摸著肚皮，酣暢淋漓地躺在了背著愛神弓，站著吹哨撒尿的小天使像旁。
“請問，可以請我喝一點嗎？”冷風隨一個潺潺弱弱的聲音襲來，一片凋零的枯葉攪了那女人以身相許給高富帥的美夢。
“是誰攪擾了我！”紅發女郎的眼睛正犯迷糊。
隻見一個圍著紅肚兜，外加幾片從紅鼻子乞丐床底偷來的葉子遮掩下身，活脫脫地像個印第安土著，倒是頭上插著羽毛的那撮日月潤澤的靛藍色秀發，格外令人身心舒爽，似能驚起這池水中的迷情波瀾。
“該死，睡過頭了，害得老娘的妝又化了。”紅發女郎打了個噴嚏咒罵道，“咦？嘴咋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大姐頭，中午好呀。”映襯著教堂周圍的街景，那藍發少年的發間微微泛出一絲光暈，遠看還真一副氣宇不凡的帥哥樣。
“臭小子，別套近乎，再說，我有那麼顯老嘛！”雖然自己的確活了上千歲，但敢這麼稱呼自己的那個家夥還沒出生於世呢，那女人心想道。
“是是，你說得是。”藍發少年忙於附和。
“這位小兄弟，話說，我們麵熟嘛。”
“您忘啦，早上，您還在教堂前偷拍人家呢。”說罷便幾分天真的傻笑起來。
“幾時，幾分，幾秒之事，我怎麼記不清楚。”紅發女郎攢著飲料罐子，羞紅了連，假裝從容鎮定地扭頭向水池邊，不想自己未有動靜，倒是池子裏的水泛起了漣漪。
“哎喲，大姐頭，您就別遮遮掩掩謙虛了。凡人不知你的真麵目，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嘛。”那藍發少年一語道破了尷尬的氛圍。
“這麼說，真是同行不成。”有一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衝動欲望呼之欲出，於是乎湊近臉一瞧，雖一副惹人揍的祟樣，倒還真幾分朗朗的神格。
“大姐頭，你的腦子是不是生鏽哩，需要上機油潤滑一下不，沒錯，我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義賊楓熙。”說罷，藍發少年洋洋得意地飄了起來。
“你是。。。。。。你是！”逼臨眼前的這份傲骨的氣魄似曾相識，紅發女郎一拍腦門，大跌眼界道：“原來是你！你就是那個前幾天碰瓷不成，偷我錢包，害我要連打三份工勉強度日的西風神！”
“哈哈，想不到吧。”仿佛似隻尋歡密愛的蜻蜓豆娘，體態變小的楓熙在紅發女郎耳邊飛來飛去的。“驚不驚喜，開不開森，好歹你不用在這小愛神像旁，繼續做處女，死守活寡嘞。”
“真是冤家路窄，站住，你個死盜賊，臭流氓，難怪我嘴角邊會有奇怪的唾沫腥味。”恍然大悟的紅發女郎很是氣急敗壞。
“大姐頭，天大的誤會，那種偷雞摸狗的卑劣的勾當，我發誓再也不幹了。”楓熙欲要失口否認。
“哼！這回你是跳進黃河也行不清了。像你這種下流卑鄙之人，也會有羞恥之心？”
“大姐頭，我隻是閑來無事，剛巧路過貴地，正好看見您，所以想打聲招呼。“
“免了吧，黃鼠狼給雞輕易拜年，沒安好心！”
“是呀，是呀，倒是您不覺得改為早上的事情買單嗎？”
“醜話說在前頭，別氣得我對你發飆，要不然休怪我無情。”紅發女郎玩弄著胸口的那一串火瑪瑙，顯得極不耐煩。
“但是嘛，大姐頭，按照天界律法的第二百五十條的第四千七百三十八號案例，我可以告你侵害別人的肖像權和隱私權喲。”楓熙變出一幅極接地氣的黑框墨鏡，一副欠揍的拽樣。
“隱私權？你們這群直男癌晚期病患，外加心理扭曲變態至極致，還艾特周遭粉絲瘋狂轉載自己的裸體照，秀肌肉圖，又謀求的是什麼，我還能控告你擾亂社會秩序，傳播不雅風氣之罪。”曆經前車之鑒的苦痛教訓，紅發女郎似乎已有了些許蛻變，她直起身來，雙手叉腰道：“想敲詐老娘，沒門兒！況且已經被那廢物胡渣男拿去參加比賽了，用不了多久，哈哈，你就可以在大熒幕上一窺自己身為猛男的真芳姿了，豈不酸爽美滋滋。”
“大姐頭，您說話真是愈發無厘頭，強，害得我尷尬癌都煩了。”那藍發少年惺惺作態，似同情這薄命女的遭遇，於是又假情假意道：“從這幾處帶刺的話語裏，我能聽出您絕逼是個有故事的人，那就勞請您開始表演吧。”
“少廢話！老娘才沒功夫在這兒陪你揮霍人生興致呢。臭小子，納命來！”
說是遲那是快，眼看池子裏的水在冒煙翻滾，深知偷雞不成，反被雞啄，楓熙忙撲打著藍紫色的翅膀，欲要乘風逃跑：“大姐頭，汽水還給你先，還有記得收好落在右邊第二個衣袋裏的重要物品。”
“丫的，有種別跑。”殺意正濃的紅發女郎本打算要奮起直追，不料飛到半空不多時就撞上了個透明的水晶罩子。“糟糕，差點忘了，老娘的靈體好像不能離開這一片區域。”回憶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氣得更是直哆嗦：“可惡！都怪這顆煩人的白色薔薇，要不是你霸占了我的軀殼。。。。。。”不多時那回過神的女人又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有種別跑遠！”於是乎從懷裏掏出一個不明之物，向遠處丟去。
“大姐，真不害臊，聽你話的是小狗。”說罷楓熙吐了個被碳酸飲料染綠的舌頭，在人跡罕至的一百零八號岔路口做了副鬼臉，揚長離去。
玫瑰紅的夕陽似蒙著一塊深色的紗布，藍發少年一如既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穿梭前行，而此刻，繁華的都市更像是被包裹上了一層通心粉的顏色，倍顯暖意。呢喃的禱告，沁人心脾的香燭，教堂的鍾聲再次敲響，又是索然乏味的一天，但這亦或許正是突如變故的前兆。熱騰騰的蒸汽，遍地的叫賣聲，各類雜耍的開場秀，一個個廳堂華貴的歌劇院的門外已被貴族的寶馬車擠滿。城外大理石橋下的水在綿延，流向林子裏的小溪也在繼續奔淌，直至一道道血色的猛雷撕裂了沉寂的夜空，打破了由七重天的混沌神明所架構起來的創世律法。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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