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1 更新時間：18-03-14 21:38
那是一條孤寂幽邃的小夜路，夜闌未休，風兒吹過搖搖欲墜的高塔，報響了零點的鍾聲，樹兒在半倒的古牆旁婆娑起舞，草兒在爬滿青苔的牆角邊沙沙作響，那些水中的影兒，連著路旁坑坑窪窪的小水塘，一個又是一個，像是被踩碎的紫青玻璃，又像是被濺灑的紅綠瑪瑙，偶有一對朔閃的藍火從上飄過。
口念可憎名諱，頭戴兜帽，這不太平的夜顯得格外安詳，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手執抹油的白蠟燭，赤著雙腳，圍立在道路盡頭的荊棘林外歌唱，不一會兒，足下便有血液為他們指引了去路，宛如是無生氣的死屍遊魂，隨著從遙遠彼方傳來的低音號角聲，他們從藤條刺槐編製出的一扇拱形大門下魚貫而入。
“伊謝爾，伊謝爾，你在哪兒……”
“哥哥，哥哥，我在這兒……”在這寒徹心扉的不眠夜，一雙天真無邪的寶藍色雙眼忽送來了些許溫暖，在冒出熱氣的矮灌木叢內，依偎有兩對還未絕跡於此的小生命。
“快過來伊謝爾，快聽，你可聽著什麼？”
“好像是號角聲……”那銀發小孩好奇地將一隻耳朵湊出灌木叢，打量了一番，便又切切諾諾地又收了回來。
“不對，不對！你再仔細聽聽。”躺在坡半道的哥哥亢奮地大口喘著粗氣。此時，他赤溜腫脹的雙腳已被毒刺紮破，衣服和臉也難遭倒刺的毒害，倒是躲在他身後的弟弟僅擦破了些表皮。
“哥哥，納基爾神父曾告誡過我們的，這裏……這裏並不是你我該來的地方，這……這說不定是某個藏在林子裏的妖怪發出的叫聲。”小男孩兒支支吾吾，神色慌張不安道：“哥哥，我……我害怕，我們就不應該來這兒，天又那麼冷，真想喝一碗巴特爺爺親手烹製的山芋雜菜湯。”銀發男孩兒用枝條擺弄著水坑中自己憔悴不堪的倒影，愈加失落低迷。
“伊謝爾，伊謝爾！”小男孩兒的哥哥愈發暴躁起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可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手和臉比麥吉嬸嬸釀的葡萄酒還要鮮紅，為什麼……為什麼你的身體這麼冷。”銀發男孩兒抬起頭，又經不住直打寒顫，欲要鑽進哥哥的衣懷裏。“真冷，真的好冷，哥哥，你的身體為什麼比地上的水，比這飄零的飛雪還冷。”說到此處，伊謝爾不禁納悶，從這裏飄下的冰雪又是什麼味道呢？於是伸出了幼嫩的舌頭，正仔細地品味著，品味著雪在舌尖融化的那一段喜悅感，亦似在品味大自然饋贈給他們的最後一頓“晚餐”。
“你說，血？”伸出自己的雙手，“我……我怎麼會止不住的流血，為什麼天空會變成血紅色，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流眼淚，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痛楚。”沒有常人知覺，亦不再有生的氣息，隻有希望落空後的絕望與悲傷。
“伊謝爾，伊謝爾。”聲音早已孱弱無力。“你可聽著死神的召喚。”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快起來，是雪，快看，是你最喜歡的雪景，你不是說過要和我一起去看雪的嗎。”等了許久依舊未得到預期的回應，而荊棘叢上方升出的熱氣，也僅剩這渺小的一團了。
“哥哥，哥哥！”男孩兒呼喚著躺在灌木叢下的哥哥，急得兩眼淚汪汪，隻得不斷推搡其傷橫累累的冰冷身體，但就是無法叫醒那個安然沉眠的少年，唯一留下的，是從他血流之處所開散出來的一簇簇殷紅的血蓮花，和一小撮蒲公英種子似的飛塵隨風西去。
伊謝爾止不住地在哥哥的衣物旁哭泣，殊不知耳畔傳來了和悅的吟誦，一排排紅綠交接的紫青燭火在寒流中搖曳，偶能聽到響鈴的清脆音色。
孤立的高塔在晨冬的淩風中報曉，樹在搖擺，草在起舞，黑色的影兒綿延起伏，一個連著一個，如一座座被包裹在夜幕下的尖頂小山丘，似是納基爾神父口中的邪教徒。
再湊近些，隻聽得某個熟悉的名字在這些可憎之人的嘴中被慢慢嚼碎吞咽：“卡爾·瓦吉羅姆……卡爾·瓦吉羅姆……卡爾·瓦吉羅姆……吾等的同胞喲。”銀發男孩兒細思極恐，還不時聽到磨牙聲。
好奇心的誘使，伊謝爾原本與哥哥想一窺這些神秘人的真麵目，不料稀裏糊塗地撞進了這片凶險詭異的荊棘林，難以脫身，而此時唯一的能寄托的求生希望也已破滅。
伊謝爾拭幹淚水，在黎明的洗禮下站起身來，他挺直腰板，捋了一下那頭散亂而又天然卷的銀發，單手拿著哥哥的白衣，隨地撿起一根枯枝，卯足勁兒向破道口上衝去。
“慢著，別走！我認識你們。”氣氛頓時詭異起來，突然天空中陸續有烏鴉開始掉落下來，更有一些黑衣人開始集體朝著男孩兒的方向行鞠躬敬禮，嚇得不知所措的伊謝爾直閉雙眼，即使內心是拒絕的，但小男孩兒還是忍不住大聲驚叫道：“你們這群壞蛋，以為這樣就能換得我的原諒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哈格爾村幹過的卑劣勾當，你們下詛咒害死村民，還傷害我的父母，現在……現在連我的哥哥都……”伊謝爾的嘴唇在顫抖，他未曾想過自己能說這麼多。“沒錯你們就是聖教會的死對頭，薩爾托瓦的異教徒！”稚嫩的銀發小男孩兒舉起枯枝，奮起一擊。
“什麼！是伊謝爾！”
拋開生死，銀發男孩兒儼然無所畏懼地手執枯枝刺上前去。
“哎呀，我的鼻子在流血啦，小鬼你在做什麼！”
“放開我。”
惹得倒黴鬼皮克揪起了伊謝爾的一撮銀發，指著自己的鷹鉤鼻，破口打罵道：“你個兔崽子，害全村的人為你們兄弟倆提心吊膽，看我不教訓你！”
“夠了！難道不值得慶幸嗎！”
挺著啤酒肚，又矮又胖的皮克與身型魁梧高大，留著茂密胡子的村長莫洛尼形成了最萌身高差。
“就是，就是治好了我多年的鼻炎。”這個啤酒桶還不忘給自己添油加醋些戲份。
“快放開我，你這個臭矮人。”
“你說什麼！”
“夠了，皮克，快把他放下來。”莫洛尼一臉無奈。
“抱歉，各位，是我管教無方，還希望得到各位的原諒。”人群中突然出現一位衣衫整潔，膚色白皙的年輕人。
“伊謝爾，快去向約翰神父道歉。”莫洛尼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扔不失海盜王的強硬風範，嚇得矮個子皮克捂著鼻子感覺敗退而下。
寒冷幹燥的荊棘林在銀發男孩兒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生疼生疼的口子，麵對滿臉溫情的神父，又看著手上唯有的一件遺物，伊謝爾木楞一旁，身體不停地在哆嗦，就算莫洛尼用手中煙杆在伊謝爾的背後輕輕推敲外加百般安慰也無濟於事。
“這孩子是不是感冒發燒了。”約翰神父試圖靠上前去撫摸小男孩的額頭，不想氛圍迅速緊繃，在眾目睽睽之下，神父的右手被小男孩硬生生地擋開了。
“伊謝爾，你在做什麼！”莫洛尼聲音愈發沙啞，他將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擊向凍得發僵地麵，瞬間鴉雀無聲。
“伊謝爾，你的哥哥呢？”約翰神父這次不合時宜的發問更是觸痛了小男孩的
“血……血……血！”
“什麼，雪？”這可急壞了一旁的人“我們當然知道，昨晚下了好大一場雪。”
“是……是……是血………”
“小子，是被嚇傻了吧，剛剛罵我的底氣去哪裏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皮克不耐煩道。”
心慌意亂的伊謝爾捂著嘴巴，透著寒氣的湛藍瞳孔瞬間放大，他開始指著灌木叢大喘粗氣，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但不一會兒，約翰神父的視線卻在不經意間投射到了伊謝爾伸出來那一隻的手上。“是那根戳破了皮克鼻子的枝條，不對，恐怕並不是這麼簡單。”
灌木叢後並未發現伊謝爾的哥哥，倒是銀發男孩兒手中那件衣服的血跡不免使人心生猜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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