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9 更新時間:18-03-09 12:45
正是初春三月,南山玉園裏,梧桐、綠竹、刺槐、塔鬆、山皂莢、杉樹、藤蘿、各樣叫不出名的山中植樹和早春野花,鬆風竹籟,空氣裏彌漫出沁人心肺的草木的清香。
她感受著這一切,為失去的三年的青春和寶貴的光陰歎息。
隻有深深吸進這沁人心肺的樹木清香,才有一點點振作。
雖有歐陽和容止,但是歐陽早已不是當年的歐陽,他就是來南山走得再勤,也難令她釋懷;容止雖是柳州故人,但是從來也是謙謙君子、清脫出塵的樣子,再者當年應父命下嫁歐陽實在讓他傷透了心,現在即是情意依舊,卻總未能真正敞開心扉。
走過了和細竹在柳州懵懂玩鬧的少年時光,如今桃李年華,心中卻仍是彷徨孤單,不知何日,這一顆心才能有一個安寧溫暖的歸宿。
呆呆地趴在窗前,聽桐葉竹林的微風,聞著林中的清香,在這還有點涼意的清晨,想一想以後的路。
那日歐陽來,躲到琉璃那裏,也是不願麵對他;可是當他下山前低聲下氣、溫言求她回去的時候,她仍是一瞬的不忍和心酸,差點掉出眼淚。
不知是為自己三年的不值,還是心底對他仍有不舍。
不舍的,是曾經付出的少女的真心,還是與一個曾經最親密的人最終的疏離直至毫無瓜葛的哀涼。
造物弄人。
曾經癡戀他溫暖寬厚的懷抱;如今卻隻有分離時的酸楚和怨恨還隱隱作痛。
為何一片真心、負了容止的代價換回這樣的結局。
她趴在自己臂間,讓自己不要去想。
何苦,自己是這玉園的主人,什麼樣的人得不到。
年少青春,豈能讓這桃李年華虛度了!
端康,讓我忘記你!給我一點時間,不會太難!
清風和日裏出去,容止說自己要看看近日的賬目,讓南霽雲隨侍身邊保護安全。
玉言一時詫異,看他的神色,不像是撒謊。
叫來細竹低聲安頓幾句,才將信將疑地出去。
山中景色極好。太陽出來,樹林裏的霧氣散了;但遠處仍是霧靄層層。野花還帶著露珠,花兒開放有一股清幽的香味,好的樹木枝繁葉茂,遠處有早起的鳥兒到處鳴叫,“布穀、布穀……”
林木茂盛、野芳幽香,鳥兒也懂得山林的快樂,可我們呢?
她捂臉,扶住身畔一槐樹,倚在那裏。
“公主……”
她沒有回頭,過了片刻,淡淡道:“南霽雲,你過來……”
待他走近,她突然輕輕偎在他身前:“你聽見嗎?那些鳥兒……可我還沒有它們快樂……”眼淚便下來了……
布穀聲聲……
許久,他動也不敢動。感覺臉上火燒一樣。
大氣也不敢出,待到慢慢適應了,才緩緩調好了聲息。
他終於膽怯地輕輕回抱她,下巴靠近她的烏發,嗅到她發間好聞的清香。
那臂間的嬌柔令他迷醉。
多少個日夜的思念,終於變得甘美。
突然哪裏覺得不對,這才發現她早已哭得淚人一般,自己胸前也已經濕漉漉了。
第一次看到女子在自己懷裏哭,他有點手足無措。
隻會傻傻道:“不要哭!不要哭!”
又道:“是什麼事情叫你這麼難過?”
她隻是不語。
直哭到周圍一片靜寂,才又扶著那棵樹站定了。
一動不動,直到剛才痛哭時候的熱度漸漸褪去。
覺著冷了。
“你先回去。”她簡短道。
他局促:“不,山裏不安全。”
她不說話。隻一味發呆。
直到他也感到冷。
“公主,山風冷,小心凍壞身子。”
“我不想一個人,你今天陪著我。”她仿佛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有點不明白,直到她望著他道:“我是說夜裏,我不想一個人躺著。我心情不好。”
她說得簡單,他的臉卻紅了。
她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又想起心事,繃緊臉將拳頭在樹上砸了幾下……南霽雲伸出手來製止:“公主!小心傷了手。”
看她手上果然蹭破了皮,急道:“你看!這又是何苦!疼吧?”
他抬眼看她,正碰上她含淚的眼睛,心中“突”地抽痛,不由擁她在懷裏:
“什麼都會過去。不要與自己過不去。好不好?”
又道:“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又天生麗質,”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有點赧然道,“若想得開些,這些苦都不必吃的。”
她抬眼看他,卻破涕為笑道:“你喜歡我嗎?”
南霽雲退後一步,又紅了臉。
細竹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急道:“公子,你這是怎麼想的呀?我真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容止站在那裏,輕聲道。
“我隻有這樣,我沒有辦法。”
他語聲淡淡。“我必須不斷加重玉園在她心中的地位,否則,歐陽那邊,恐怕斷不了。”
“可這樣,不是避開了一條狼,卻引進了一隻虎嗎?”細竹憂慮道。
他卻不再言語。
夜了。玉言梳洗完畢,穿了內衫上床,那南霽雲仍然站著,玉言微微點頭示意他在身邊坐下。
他俊秀的臉上微微忸怩著,很快地脫衣躺進去,見玉言看他,便輕輕抬起身子,伸了一隻手臂讓玉言枕了。
玉言輕輕側身,偎依在他結實的微微隆起的胸前,真是寬厚舒服,懶洋洋地聞到他剛剛沐浴之後那種清新的味道。
南霽雲大氣也不敢出,剛剛洗過的身子很快出了汗,玉言笑,撫上那白色的內衫,輕輕摩挲他結實的繃緊的胸膛。
南霽雲身子僵硬,突然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纖手,額上掙出汗津津的熱氣來。
這個年輕的男子眼神瞬間迅速變幻起伏不定,轉瞬間他眼睛微微眯起來,手臂微動將玉言壓在身下,“玉公主,”他眼睛低垂著,聲音還帶著微微重濁的暗啞,“霽雲冒犯了。”
眼睛卻觸到她微微蹙起的眉頭。
仍是低垂著眼斂,卻輕輕放開了鉗製她的那隻手。這才發現那雙潔白如玉的手腕上留下一片發白的印痕,不一瞬血色回複,才漸漸泛起紅色。
那年青的男子眼簾輕微翕合眼睫細密地抖動,單膝俯身道:“霽雲該死,請公主責罰霽雲。”
修長的身姿,領口微微敞開的白色內衫,竟然穿出了這樣英挺俊拔的男人,一隻秀氣的小玉獅子竟在頸間係著的紅絲線上跳躍不已……玉言看得賞心悅目,不由忘了手上的疼痛微微笑著了。
“霽雲還是個小男孩兒呢,”她輕輕笑。他的臉紅了。“你不要瞎想,我也不是壞人。你隻是陪我就可以了。別人怎麼說我我管不了,我隻是不喜歡一個人睡覺,也不喜歡女人陪我睡罷了。你躺下來吧,那樣多累。”她柔弱地微笑,有點無力地倚著他。閉上眼睛,睡著了似的說“睡吧,太累了。”他怎麼可能睡得著,長這麼大第一次和女人躺在一起,而且是自己喜歡的女人。
她似乎真的身體不舒服,微微蹙眉,身體向他貼近著,像個想要靠近火堆取暖的小姑娘了。他這才微微用力貼緊她,把自己身上的熱力貼到她柔弱蜷曲的身體裏去。“真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看看?”“不,沒事。我知道。”她呼吸有點重,卻真的很快睡著了。
可憐南霽雲一夜未曾合眼,左思右想,想不出頭緒,他發現他對女孩子了解太少了,一夜無話。
迷迷糊糊中,南霽雲被一種異樣的感覺驚醒了。
睜眼,發現天已大亮,隻是房中層層密密的簾子厚重,屋內仍是闃寂無聲。胸口涼涼的,內衫果然是開著的,一隻不安分的手。她嬌嬌地倚著,柔若無骨,停了手眼睛微微發笑地看著他。
“不早了好像,”他垂了眼輕輕問:“公主不起來?”她索性用兩個臂膀吊在他的脖頸上,“不起來。懶得起來。”一會兒,“公主,”他翻身抓住她的手,這次注意了力道,但是還是製肘住她,“公主這樣,霽雲會冒犯公主的。”她不服氣地瞪著他。
良久,他細細的睫毛顫動著,空氣裏靜得連每一聲呼吸都能聽得見,他輕輕觸上她紅潤的唇。她掙紮,卻絲毫也動不了。“公主,霽雲的胸前有什麼寶不成?”他輕輕問,輕輕觸她裸露的脖頸。用牙齒撥開她頸肩鬆開的領口。溫潤的肩暴露在空氣裏,感到一絲涼意,又被溫柔的唇很快攻占。她縮著脖子,“你這壞蛋,放開我。”
他鬆了手,她鬆了一口氣。“小人,用強,卑鄙小人。”
他笑,“公主先騷擾我的,我又不是柳下惠。”她懶懶地斜倚了身後厚厚的墊子,香肩微露,風情旖旎,弱不勝衣,南霽雲不禁情難自持,遂別過臉去。
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南霽雲一下就倒在床上。他呻吟一聲,半天沒有動彈。“完了,”他想,心裏為自己感到害怕,“她是公主,還有駙馬,我怎麼會……?”身上發熱,全身無力,他覺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心裏發著熱,也痛著。
突然有些恨她。是的,她水性楊花,她引誘他,她知道他的目光,她誤導他,她甚至明目張膽,她還和容公子在一起……
“我怎麼昏了頭!”眉頭微蹙,那雙拿慣刀劍的手也不由突地攥緊。
一連幾日,黃昏的時候,南霽雲都會“奉詔”去“侍奉”這位玉園的女主人。時間稍長,紙裏包不住火,侍衛們都開始私下議論:“這南霽雲平日裏是咱們中間最沒開化的,整天天不亮起來就知道舞槍弄棒的,沒想到竟然碰上這等豔福。”叫阿虎的侍衛卻道:“你們知道個什麼?!這樣嫩的調教起來才有意思,哪像你們幾個,狗熊棒子似地,叫我們那嬌滴滴如花似玉的主子怎麼瞧得上?!”
南霽雲跟著細竹,恰巧路過聽到,臉色憋得通紅。
幾個侍衛看陣勢不對,都正要腳底抹油。那南霽雲一雙手揪上那阿虎的衣領:“你亂嚼什麼?!”直將他趔趄幾步推向身後的牆壁。那阿虎大吃一驚,連忙掙紮甩脫。眾人見鬧將起來,忙上前勸阻。細竹冷眼道:“都好沒規矩,背後嚼主子的舌根,眼見是不想活了。”
眾人麵麵相覷,都住了手。
細竹道:“南霽雲你先過去,稍晚我再將你的事報給公主。”又轉臉道:“你們幾個,從現在開始,蹲半天馬步以示小懲;阿虎除了蹲馬步之外,罰半日不許吃飯。一會子我叫彤管過來盯著,誰若是有半點差池,可仔細著你們的皮。”幾個侍衛哭喪著臉道:“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們這次。”細竹剜一眼道:“叫姑奶奶也沒用。公主一向待下人寬厚,並不是沒有規矩,你們更應該知道感恩,如今竟然敢背後嚼主子的不是,傳出去主子還要不要做人了!你們要謹記下人的本分,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說的不要說。大家相安無事。”說罷,示意南霽雲過去。
“公主,南霽雲帶到。”細竹說一聲,走上前去,附在正對著一張畫軸出神的玉言耳際耳語一番,玉言抬頭,微微一笑,示意她下去。
待細竹走後。她仍望一眼卷軸,淡淡笑道:“霽雲,你不喜歡聽他們那樣說你?”南霽雲仍是煩惱的樣子,莽撞道:“沒有人願意聽那樣的話。”玉言站起來走近,柔聲緩緩道:“可是你氣他不過,卻叫自己如此煩惱,別人的議論豈不是生了效?何苦叫自己不開心!”
南霽雲想一想,臉色稍霽。
玉言微微笑:“你看我畫了幅畫,要不要看看?”
她純色的寢衣襯著垂到腰間的瀑布般的黑發,發際隻插一兩朵淡色的珠花,南霽雲隻覺剛才心中一股戾氣都化作了一縷柔情。他跟著她窈窕的身影,望進桌案的畫中:一個清晨剛剛起身、頰上紅暈未退的女子,正眺望卷起簾來的窗外,隻見一株桐樹上立著一隻小青鳳。
南霽雲隻覺青鳳之小頗為離奇,又立在桐樹之上,更是奇上加奇。不禁睜大眼睛端詳半晌。
玉言笑道:“好看嗎?”
他被她驚醒,有點羞澀地放下手中的畫卷,退後一步。
“很好看。沒有見過這樣的畫……”
玉言道:“畫還沒有做完。你瞧著……”她手中筆毫遊轉,筆下牽絲惹意、顧盼呼應……南霽雲直看得發呆,覺著她筆下的字宛若有了生命一樣。
他看清了那列行雲流水般的字:秦妃卷簾北窗曉,窗前植桐青鳳小。
這活潑潑流水般的行草配著奇妙的畫境,真是美極了。
“傳說秦穆公女兒弄玉嫁給少年蕭史,二人乘鳳飛天成仙,這句說的正是弄玉晨起卷起窗簾眺望,正看見桐樹上立著一隻小青鳳。管中窺豹,也可見仙境之奇,凡物亦小而可人,更難得小青鳳了。畫卷上有清晨的雲翳和微風……卷起的簾幕上能感覺到微風……弄玉的神情、姿態和衣衫妝扮都不似凡間,出世悠然之色顯是位列仙班……這樣你再看那窗外的桐樹和小青鳳,是不是感覺不一樣了?”
南霽雲望著畫麵,眼中有欣羨之意,顯是受到了觸動。
玉言伸伸懶腰,伏倒在床榻上:“累死我了,畫半天弄得我眼都花了。”說著揉揉閉上的眼睛,
滿頭烏發又被她蹭亂,發際淡色瑩潤的珠花襯著她清麗脫俗的嬌慵之態。南霽雲不由自主地在她身畔坐下,想起過來時侍衛們所說的話,心中生出莫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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