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97 更新時間:18-05-17 08:06
他走了。
夜裏想到他在家的那位“妻子”,不由又生出幾分煩悶,對自己深夜為“挽回”他所做的一切生出幾分懊惱和悔意。
不是不愛他的,可是那些曾經“等待”的夜裏、還有無論如何他帶回家中的那個女子,實在令她恨惱。
她的容止會這樣做嗎?——不,不,不!隻有她對不起容止,容止何嚐做過這樣離譜的事情。
與容止在一起,她總是最舒適快樂的。
她的身體依舊需要靜養,那種不舒適也隻有在容止的懷抱中才能稍稍減輕。
他天性靜默溫和,總會給她最恰切的照顧。
現在她總是躲在房間和容止一起廝混。
說是廝混,也不過是靜靜地躺著說話。
在生病需要靜養的時候,容止的體貼與溫柔總是最好的一味藥劑。
她覺得自己是愛容止的,如果隻能有一個終生相守的人,那這個人無疑是容止。
隻是容止那靜默裏,已經不是少年時候淡靜從容的靜默了,他的眼睛依舊明亮,隻是深不見底的黑色裏,卻有了令她戰栗的哀涼。
那一天,端康離開的那一天,她心裏急急地被什麼催促著,找到他就一頭撲到他懷中去。
他的臉上奇怪地呆滯著,那樣無神地看著她,仿佛沒有靈魂的飄忽。
她緊緊地攀著他的脖頸,臉貼上他的頸子:“容止,你怎麼了?”
她心中難過,一瞬間隻覺得心如刀割。她想他一定是看到或者聽到什麼了,駙馬經常來這裏,以前他並沒有這樣。
她心虛地搖晃他,怯聲訥訥道:“容止,怎麼了?”
他定定地看她,眼睛裏如灰如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一點一點地摸索……
淚從那黑色的湖底簌簌滾落……
玉言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緊緊地抱他:“容止……有什麼事情,你和我說。”聲線低低,有點怯意。
他終於笑,那樣淡,仿佛是自嘲,眼中那抹灰色的哀傷淺淺地散開,眸子更像是令人沉溺的湖水,澹澹生波。
遂轉過臉去。
“容止,你(若)說什麼……玉兒(是)願意聽的。”她低下頭,仿佛是在說服自己。
沒有聲音。
若是說出來可以管用,他早說了。
可是這世間的感情,又豈是他要求了,便可以立時斷絕的——玉言除了當年對自己決絕之外,從來是一個黏糊不清的人。
她貪心!
但是將曬好的草藥擺弄的時候,他已經定了心,他現在所能做的,不過是兩個字。
玉言鬆口氣。
雖然容止從未對自己冷過臉,但……
他真要冷一次,她豈不是要死了!
一定是哭得大雨要衝決堤壩那樣,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容止讓步。
或者……她不敢想的那種結果……
——當然他不會那樣。
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她最喜歡和容止在一起,她享受那種特別的感覺。
哪怕就是靜靜地,兩人都不說話,她軟軟地倚著他,摸摸他的頸子、他白色裏衣的領口。身體的不舒服讓她懶倦而依戀,手裏拽著他的衣服,一邊閉了眼朦朧地休息。
他輕輕地用唇碰觸她,她就縮到他懷裏去,臉頰揉搓著他的衣襟。
他伸手抱她,眼中流動著沉沉的陷溺,她禁不住他的碰觸,微微地縮起身子,不敢像平日那樣放肆地動作了,身體的不適讓她柔弱地拘謹著。
對他的愛,碰觸著他的那種快樂和幸福仿佛是一種煎熬,尤其是在這懶倦而微微痛楚的病中,她模糊地想:也許正是這種不能完全擁有的隔膜,才讓他們的愛戀那樣痛癢難奈,欲罷不能。
他也覺得了,兩人靜靜地擁抱,默默無言,心中隻是愛戀欲求不滿足的微微的煎熬,於是更緊地擁著對方,為什麼這樣的貼近,還是覺得沒有滿滿地占有對方,那種饑餓和空虛微微地給他們一種刺痛,兩個人都緩緩閉攏了眼睛。
容止便起身,取了洞簫來,簫聲響起。
霎那間,雪飛炎海,清涼入骨,紗帳重重的房裏突然變作一片冰雪世界。
玉言倚在枕上,白色的絹衣下竟覺遍體生寒。
月色裏,吹簫的他美得像一幅畫,在冰雪天地裏,微微含了笑,清冷、眉目之間的溫柔,驀地令她鼻酸,幾要落淚。
容止微笑,輕輕攬她入懷。
回到自己屋子,容止開始動手熬藥。
那些烏黑的塊根草藥,在沸騰的爐火上漸漸發出濃濃的藥味,容止怔怔地望著翻滾的湯藥出神。
藥一直在煮,他已經不再抱什麼希望了,也許就這樣了。
他忘不了那晚,在她窗外,那個人的狂熱地囈語和喘息,他可以想象到那個讓他心魂俱碎的場麵。
心一下子掉入了冰窖,一直以來所有的忍耐瞬間崩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以為會有血水流下來,但是,沒有。
連最普通的眼淚也沒有,幹燥得像一張炭火上的餅鐺。
呆坐許久,頭腦依舊一片空白。
但是他記得,第二天她匆匆跑來,撲進他懷裏的時候,他竟可以若無其事,全當什麼都不曾知道,甚至還有一點苦澀的喜悅。
知道她不會再像當年,因為那歐陽端康而冷待他,她心裏有他,他那死了的心竟然還可以再跳動起來。
更何況,她那樣好,那樣溫軟的她的身體,他拒絕不了,他從來也不知道怎樣拒絕她。
這樣轉念一想,竟覺得自己那顆曾經高傲無比的心,如今被人輾轉踩踏,再也不覺得疼痛。
她真的待他越來越好,總是與他說話玩笑,夜裏也總要拽著他的衣襟才安心睡去,也許他真的終於等到她那份遲來的愛戀。
他漸漸不再一身冷汗從那個惡夢中驚醒,因為每次他都會很快被她喚醒,觸到她焦急關切的目光,感受到她暖暖的臉頰貼著自己,泫然的目光帶著悔痛的自責……
他幾乎要以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妻子,而他是那個令她擔憂心切的幸福的丈夫了。
如果不是那一夜的提醒,他幾乎要忘了那過去的一切不快。
那夜,再次提醒著自己的殘缺和與她的距離。
為什麼與她的分離生不如死,就是在一起,也時時在擔心失去,這樣的日子,是不是太苦了,難道愛上玉言,就隻能有這樣的命運?
他想念他們剛剛相聚的時候,那時,她對歐陽端康尚有怒意,隻在南山躲著不見。玉園裏仿佛隻有他們倆人。
每到黃昏,夕陽靜靜地撒下金沙,玉園像它的主人一樣安寧沉靜。
他喜歡這時候去園中找她,與她一同看看書卷、說說話,就是什麼都不說,兩人都靜默著,心裏也滿是安恬的快樂。所有過去經曆的那些夢魘一樣的苦難和酸楚,都悄然溶化在那金色溫煦的夕陽暮色中……
靜靜地回想一切,心也慢慢地靜下來。
手墊了紗布倒出滾燙的湯藥,用勺子舀了,輕輕吹氣,一口一口慢慢喝光。
心緒浮亂的時候,玉言總會隨手撥撥琴箏,心才會在那悠悠的曲聲中慢慢地靜下去、沉下去,那琴心絲絲縷縷飄蕩在玉園的風中。
在那悠遠清厚的曲聲中,她暗暗下定了一個心思,她知道,她得早早做出決斷。
心中依舊有絲絲縷縷的痛和不舍,如同當年下定那個決心。
她努力給自己勇氣,要麵對他親口說出來。
她要他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現實。
她要麵對他,千難萬難,也要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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