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96 更新時間:18-04-01 20:09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塵緩步從廊子的後麵走出來。
“嗬嗬,大師,又見禮了!”楊南丞一臉揶揄。
“阿彌陀佛!你這道士,莫又是要叫和尚再去念那五百遍金剛經?”了塵也是笑得坦然,大步走了過來。
“哈哈哈哈……”楊南丞大笑著,“好好好,這道士叫得好聽著,那和尚便是和尚,這道士便也隻是道士了!”
“阿彌陀佛!”了塵見他笑得豪爽也是陪笑,轉頭向小梅施禮才揀了對麵的石凳坐下,“道士倒是好閑情,在此對月飲酒。”
“哈哈……”楊南丞還在笑,抬手一指和尚,“和尚也好閑,念經念完了,這會子出來飲風餐露麼。”
“阿彌陀佛!”了塵笑著搖搖頭。
楊南丞這才住了笑,臉上仍是掛著笑意:“少室山上一別,和尚還記得道士,那才叫難得,為這道士也得幹一杯了。”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了塵又一做禮,“當年道士大鬧少室山,和尚想不記得都難啊!”
“哈哈哈哈……”像是想起了陳年往事,楊南丞眼裏竟有點溫柔的意味來。
小梅不愧是國舅府裏的丫頭,兩人說話間,他已經轉頭回頭給和尚沏了壺龍井,但叫兩個桌上的人都對他笑笑,引得小丫頭麵上紅霞亂飛。
“和尚,”楊南丞放下酒,拈了個棋子,“和尚這次下山,為哪般啊?”忽地似乎想起什麼唱詞來,這末了一句卻似乎在唱著,引得小梅又偷偷笑了。
了塵看了看他的棋盤,子子精妙,卻看不出是誰的殘局:“和尚下山,到這侯爺府化個緣。”
“嗬嗬,”楊南丞拿棋子戳戳自己的鼻子,“和尚,不可誑語啊。”
“道士,”了塵依然看著棋盤,“和尚自然不會誑語,師叔們叫了塵下山來侯爺府化個緣吃個齋便收拾了回山上,半點不假。”
楊南丞看了看了塵,笑著點了點頭。
他信,當然信,麵前的和尚是少林室達摩堂的主事,卻是派做來此參加侯爺府的英雄大會,便也是和他一樣,來個人,做個場麵罷了。江湖中誰不知道這了塵和尚乃一介武癡,習武練棍潛心修佛,何曾管過身外事?
“那,道士下山,為哪般?”了塵學了他的樣問了一回,小梅噗嗤笑出了聲,了塵不禁訕笑。
楊南丞沒立刻答,又擺了一子,看了看小梅,“和尚下山化緣,那道士下山,就找個有緣人吧。”
“哈哈哈哈……”二人連同小梅一起大笑起來,頓時讓這涼亭裏暖意陣陣。
“不過說到有緣人,”楊南丞抬眼看了看了塵,了塵的心思似乎已經完全在這棋盤之上,“那位江若初公子,是何許人?”
“江施主啊,”了塵頓了頓,似乎有點吃驚,“方才你與他攀談又同桌吃酒,卻原來不知道他是誰麼?”
楊南丞尷尬笑了笑,他這花花腸子隻道是美人與酒,哪裏記得去打聽:“隻是閑話了兩句,隻知道個名字,和尚莫要取笑了。”
似乎知道他想些什麼,了塵笑出了聲:“阿彌陀佛,倒是道士是多情還是無情,阿彌陀佛。”
楊南丞連連擺手:“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了塵見他臉上掛不住也停了笑,才道:“也是也是,這位江施主倒也不是名利之人,不過他卻是有點來頭。道士可是知道江南的名家?”
楊南丞點點頭:“這個倒是有些耳聞,”
——江南一帶七洞二十一門二十六寨,而最有名望的有三家。其一,是杭州齊家米莊的齊家大戶,數一數二的富豪之家,廣結善緣頗有威望;其二則是蘇州陳家,長順鏢局的大當家陳濁,走南闖北,當年也是風聞江湖的綠林好漢;還有一家——
“這第三位則是人稱‘有求必應’的智囊‘小公瑾’。聽聞此人仗義疏財為人耿直,多行俠義,又擅出謀劃策,為江湖上的朋友幫了不少的忙,所以才被送了雅號,莫非江公子是其中一家?!”
“哈哈!不錯不錯,這位江若初江施主就是這位仗義疏財出謀劃策的‘小公瑾’。”
“哦!聽傳聞原以為是位前輩,未想竟然……”楊南丞不禁大吃一驚,——能江湖上朋友中博得雅號並非朝夕,他當然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位美青年——憶起那張臉來,真是千萬想不到,“果然是‘年少美才美周郎’啊。”
了塵點點頭:“傳聞說他雖然年紀輕輕卻是甚堪重任,江湖上的朋友也是讚譽不斷,至於具體的和尚便也隻是道聽途說,認識江公子不過是前年他來拜山時候,互相切磋了一下武藝。”
“哦……”楊南丞點點頭,不禁對那美青年有些肅然起敬。
“說到切磋,”了塵忽然提了音量,“上麵的施主不如下來說話,和尚有茶道士有酒,何必在房頂上吹風受涼?”
楊南丞笑笑,這和尚果然有趣得緊。
上麵有人他當然早知道,這終於入了夜,各大門派的高手們當然也要各顯神通一窺侯爺府究竟,少他一個楊南丞,算做是與人方便吧。
上麵沒人回答,倒是小梅嚇了一跳,小心地挪到了離楊南丞更近的地方。
兩人倒也不再理會,竟就這樣擺開棋局,倒沒見著兩人棋藝何如,隻是專心得緊。
這頂上來回身影變換,待到消停的時候,已經是夜已入深。
了塵作別回了自己的廂房,這道士倒是有酒在興頭心境極佳之意。
“楊爺,天深夜涼,您還是回屋歇了吧。”小梅小聲的提醒著,言語裏倒是又多了幾分信任。
“嗬嗬,小梅不必擔心,我這會子也不再喝了,酒喝多了就殤了,”楊南丞笑笑站起身,“不過我這一身酒氣,回那屋子怕濁了,待我在外麵消消酒氣再回去歇息,你先去睡了吧,不用招呼我了。”
小梅點點頭甜甜地笑了笑,轉念一想:“楊爺,不如您去宅子裏的溫泉泡泡吧,酒氣一泡就沒了的,那溫泉還是放了養生的藥材,對身體可好了!以前國舅爺也老愛喝完酒去溫泉裏泡泡的,一出來啊,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嗬嗬,有勞小梅了,那我也不客氣這便去了,你先回去歇了吧,這大涼天的,怕是著了涼。”
“哎!”小梅笑眯眯地看著大男人顫悠悠樂顛顛地走開了。
今天算是喝過癮了,連同打嗝都冒著些酒氣,雖然走在道上後麵還有人小心跟著,楊南丞倒也不以為意,到了南庭浴池,脫了衣裳大咧咧就走了進去。
不過推開門他就愣住了,霧氣迷蒙中,香氣和藥味直逼喉頭,浴池裏那藕色雪膚隱約可見,細膩柔嫩珠圓玉潤,叫得道士驚得麵如土色,道是自己酒醉誤闖唐突哪家女子!
不過一刻想到旖旎,土色便做了豬肝色,剛要退步眼睛卻不自覺看了去,見了對方胸坦腹平,原來是個男子!楊南丞這才敢大喘一口氣,心裏卻不禁將自己嘲笑了個半死。
再細看去了,這不是江若初麼?
想起那溫潤的感官,楊南丞這回倒是終於漾了笑,開了口:
“江公子好興致啊!”“楊兄好興致啊!”
二人不約而同。
方才才聽說了麵前美青年的來曆,楊南丞不禁有些敬佩地打量著麵前的人。
對麵湯池裏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楊南丞的眼神,隻微微坐起了身,將手邊酒壺推到一旁:“楊兄誌同道合,倒是免了小弟一人在此正是無聊。”
“嗬嗬……”楊南丞應和著笑了兩聲,看看池中佳人,再看看那乳白的湯汁果然叫人想要立刻一試,說著便跨步走上前。
不過剛下水,卻是聽得江若初關切問道:“楊兄,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楊南丞一愣,方才想到自己倒真是受傷之人,這胸口的傷勢已愈合太半,但這連日趕路,卻有再複發之意。
“多謝江公子關心,楊某一身皮糙肉厚這點小傷無礙的。剛才聽小梅姑娘說這湯是藥湯,倒是有益,難得將養下。”說著,大步跨了進去。乳白湯汁隻不過坐姿齊胸,所及肌膚之處倒是真的立刻放浪百骸,之前因為喝酒的渾濁感頓時也消失不見,這微微發燙的湯汁叫人舒服得似乎就想這樣睡去。
看著男人一副隨性愜意的樣子,江若初不覺笑了笑。——方才在浴池飲酒賞月忽然被人闖入他倒是有些生氣,不過但見了來人是誰,卻是止不住有些歡喜——低首卻是見著他那纏在胸口的棉布,一絲血跡隨著水波漾開來,眉間不禁輕鎖。
看了一眼無所謂的男人,清咳了一聲才道:“楊兄,小弟不才初通醫理,聞藥香而辨此湯中鹿茸、白芷、當歸、參片都是尋常藥材,不過侯爺府中自都是上品最適調養補氣,難得是其中更有天山雪蓮、東海龜板對於內外傷都大有裨益,隻是再是神湯妙藥傷口也不應沾水,以蒸為上。”
楊南丞不懂岐黃,隻叫是聽著,但卻知道這是關懷的話。不過許是愧疚於方才入門時失禮將江若初認做女子,許是別的,他那眼睛始終未再轉回到江若初袒露的胸前。聽完江若初說話,他才舒展四肢更深地浸入湯中:“無妨無妨,如此上品自是要好好享受,天大的事兒不過留個疤帶條痕,這勞什子地方一片混沌也是什麼都看不清明,回去了再隨便裹裹就是,江公子費心了。”
“如是楊兄不嫌棄,我倒是可以先幫楊兄換拆了這傷口。恰巧身邊帶了些傷藥,止血化瘀頗有些療效,不肖片刻便可止血。到時楊兄便可以更盡情享受這溫湯。”楊南丞答得隨便,豈料對方也是接得順溜。
這回,楊南丞沒急著答,心裏掂量了一下,終於還是扯了個笑容:“楊某粗人一個哪裏用得那般好藥,不勞江公子費力了。”
——倘是見了佳人,楊南丞都欣賞歡喜,更不用說像是江若初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美人,便是見麵兩次,已叫楊南丞有點心思蕩漾。但這位江公子也算是個有頭有麵的人,說話間卻是沒了客氣,楊南丞雖然性子豪放,但卻未敢這樣端生便輕信了他人,隻是心這樣念著,卻又覺得似乎也有不妥,如江若初隻是好心相問,自己倒是做了小人了。
——這樣想著,楊南丞又想改口,卻是覺得也不方便,幹脆噤了聲。
江若初也非初涉人世,見著楊南丞如此也明白他所想,自己確實有點太心急了,叫他產生了戒心也是自己疏忽了。轉頭笑了笑,以手托腮,忽地拋了一句話:
“楊兄可還記得我們初識之事?”
未曾想到他會問這句,楊南丞倒是麵上生熱,
——卿本念佳人,乃知佳人也念卿?
在喉嚨裏輕咳了一下,才恍若無事地應了一句:
“江公子可是說永定茶樓那次?”
江若初卻不做答,隻是麵上更有了暖意,神色流轉之間卻是叫人心生遐想,忽又抬頭,楊南丞趕忙轉開了眼。
“幾次得遇楊兄,誠感楊兄為人光明磊落灑脫不羈,行事作風甚是令人激賞,小弟真心結交,萬望楊兄不棄。”言罷擺手躬身為禮,因在池中尚是半跪之姿,此禮之重楊南丞哪敢怠慢,連忙托住了,心中芥蒂倒也淡開來:
“江公子這是做甚,你我同桌共飲幾次相交,早已是朋友了不是麼。”語畢又爽朗一笑,“哈哈,楊某能結交江公子這樣的朋友,自是楊某的造化啊。”
但是叫近了,這將若初的麵容溫潤更為真實,楊南丞不禁又將欣賞之意流露在外。
江若初倒沒在意,回笑道:“既是朋友還叫公子多顯生分,小弟今年剛十九,如是不棄楊兄可以喚我若初,師傅一直如此喚來,聽著也叫親切。”
“那也不用總楊兄來楊兄去別扭得很。”楊南丞笑著,似乎還有點得意,也就不在乎那禮節了,“楊南丞不過虛長兩歲,你我既是真心相交,不必分那長幼去。”
“那,”江若初轉眼想了想,“楊兄喚我做若初,我喚楊兄做阿南何如?”
“嗬嗬,好好,江公子說了便是。”
“哎?”江若初笑著指指叫錯了的楊南丞,“楊兄?”
“嗬嗬,你方才也又叫楊兄了!”楊南丞回指著。
“若初。”“阿南。”
似是為了適應新稱呼兩人齊喚了聲,待得抬頭相視一笑方才發現兩人還處在剛剛托禮之姿。二人赤裸相逞,言語間呼吸可聞,雲蒸之氣更添了幾分旖旎,突地一驚楊南丞咚咚退了兩步,卻又似乎有點不自在地幹咳了幾聲。那方江若初也是回坐開來,輕輕清了下嗓子。
靜默了片刻,楊南丞才又仿佛沒發生過什麼坐直了,江若初因為方才還有些紅雲不散,卻是看著楊南丞胸口腆著臉色說道:“阿南這傷實在看著驚心,既是朋友,你也就別拒絕我這點綿薄心意了。”
看了看說話間幾近染透的紗布,楊南丞無奈笑著點點頭,雙臂微撇讓出了胸前的位置,微笑如常:“這,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麻煩若初了。”
平日裏也有被師侄們伺候著的時候,不過沒有一刻想現在這樣。
和常年練武的楊南丞比起來,江若初的身子顯得幾分單薄。白皙粉嫩的肌膚此刻微微泛紅,纖瘦卻有些力道的肌理,此刻就完全沒有防備的袒露在自己眼前;光裸滑膩的身段沒有絲毫瑕疵,哪裏像楊南丞這個大老粗總是帶點傷口疤痕;細潤的手指不縛繁累地為自己的傷口清洗上藥,原本的刺痛卻隨著撲麵而來的體溫消失殆盡。
楊南丞又想起那天聽的梁祝了,不知道那天也在的江若初,是不是仔細聽了這出戲。
想著這有的沒的分散著心思,楊南丞的眼睛有些不停使喚地到處亂轉,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不好這江若初上完藥了,卻又仿佛怕他疼似的對著傷口吹了口氣,直叫大男人從頭到腳都麻了一遍,始作俑者卻是渾然不知,眉頭緊鎖著:
“阿南,我見你這傷怕是傷了內府,你且坐下讓我為你調息片刻應稍有助益。”
楊南丞有些哭笑不得,在心裏將自己的胡思亂想大罵了一通才笑著開了口:“這樣就好,剩下的我自己回去運功一會兒就好,這池子泡得人腦子漲得很,果然泡湯這種風雅事情是不適合我這種粗人的,若初你慢慢享受我先走一步了。”說罷就起身拿過旁邊衣物隨意穿戴著出去了。
外麵夜風微涼,楊南丞不禁哆嗦了一下,回想起剛才自己定然是丟臉了,不過看著四下無人,倒是自嘲地大笑起來。
笑罷了,他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後腦:
“‘你啊,若一天正經著,便著人給你二十兩黃金!’”
——這是晚晴樓的和鳶,最常常念叨他的一句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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