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97 更新時間:18-05-28 18:04
別過秦逍,楊南丞向著京城而去。
現在楊南丞沒有任何江若初的線索,若要找人胡亂瞎撞肯定不行,京城中消息靈便,不但可以打探江若初的消息,還有別的江湖消息也都彙集在此,自然要先去京城了。
楊南丞一路向西,這一日來到了蕪湖。
這蕪湖地屬宣州,舊稱鳩茲,皆因蕪湖湖沼草叢,鳩鳥雲集而得名。
楊南丞一路行來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到了此處更甚,放眼而望一汪湖水碧波蕩漾,心胸也為之寬廣,他雖非文人秀才,見著這番美景倒是明白那騷客們何以流連忘返歌以詠誌。
心曠神怡之際,他又想到若非遭遇這陰差陽錯,此刻與知己江若初,與至交淩雪安,與義兄秦逍結伴同遊欣賞湖景當是如何快意逍遙!豈非他楊南丞一生所求!
越是如此想著,便也坐不住,叫小二哥結了房錢,便準備去鎮中雇一匹快馬,趕緊去尋他幾人的下落。
才踏出客棧一步,楊南丞便瞧見不遠處的茶肆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果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竟然在這小小湖濱村鎮也遇到了林香月。
那人畜無傷的少年般的臉蛋也似乎注意到這邊,轉過頭來,果然不假!
“林……”
剛一個林字出口,對麵的林香月卻是眉頭一皺,雙目一瞠,左手耳邊一抹!
楊南丞一頓,心道不好,隻見著對麵銀光一閃,三隻銀針飛向自己麵門!
——雖然早知道他脾氣古怪,可終究他也是救了莫日晞一命,盡管早明白他毒舌尖牙,可始終他也並沒有太為難去求醫的兩人。對著這行事性子都乖張難料的人兒,楊南丞還真說不出個狠字來,卻還是沒想到才見麵又要劍拔弩張!
茶肆裏七八喝茶的人見著有人打架頓時作鳥獸散。
楊南丞心念歎息,退後兩步避開鋒芒,支手二指一夾接住頭一支銀針,兩指微轉,叮叮兩響,將後麵兩隻銀針左右打開,這才莫可奈何看向對麵的人兒:“香月,這是做什麼……”
本以為林香月不過是發個少爺脾氣,楊南丞也不多做防備,這一句話才出口,林香月已經左右劃掌打將過來。
之前在那白鶴山莊的小屋裏兩人早已過過招,楊南丞知道林香月的功夫深淺,況且他楊南丞又哪裏是個能舍得打傷佳人的男人?輕輕搖頭,側身避讓柳葉輕按,按下林香月前一掌,順勢握住那細細的手腕輕輕向外一轉。林香月一時失去平衡,差點就撞在楊南丞懷中,卻感覺腰側男人溫暖的手掌微微著力往外一推,自己又向著外側轉了半圈。
“哎。”
楊南丞無奈地搖搖頭,再拉了林香月在自己手裏的手腕,林香月這才穩穩站在了自己麵前,他自己卻是趕緊鬆手退了一步,眉頭不展:
“林公子這又是和楊某開什麼玩笑呢。”
林香月被他這一拉一推倒感覺有些暈,聽了這話卻是火氣壓不住,低低喝道:“少來,快將我爹交出來!!”
聽了這話楊南丞一頓:爹?
林香月卻不理會他,趁他一頓,又狠狠一掌劈向男人心口。
兩人就麵對麵站著,這一掌可是結實吃下。楊南丞倒沒覺得怎麼疼,微微含胸,反手抓了那一掌:“可是誤會了什麼?你且先把話說清楚?”
林香月不答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卻不能夠,狠狠瞪了楊南丞一眼,右手腰間一抹,又要出針。
楊南丞不敢怠慢,大手一抓將林香月另外一隻手也握在手裏舉在林香月頭邊:“別鬧,到底怎麼了?令尊是誰?他怎麼了?”
林香月雙手被擒用力掙紮了兩下並不見男人鬆手,抬頭又一瞪,哼鼻道:“楊南丞!你有什麼衝我來,幹什麼為難一個老人家!我爹他……”雖然說話放狠,雙眼卻已經微微發紅,“我爹他與你無冤無仇,你快放了他!否則我……我……”
楊南丞聞言,眉頭一挑:“這是哪裏的話,我怎麼會為難個老人家,我根本不認識令尊啊。”
“那你做什麼打聽我爹?月凰姐親自告訴我難道有假?”林香月又用力掙了掙,“我費心費力為你兄弟治傷,你楊南丞就這樣報答我?”
打聽?楊南丞想了一想,難道……
“令尊是,諸葛無雲?”
林香月聽了這名字眼圈濕潤,發狠用力一掙,總算掙開右手,不由分說一拳打向楊南丞。
“快把爹還給我!”
楊南丞輕巧接了過去,林香月雙頰漲紅,兩手不成,便撒潑似的抬腳要踢人。
楊南丞看林香月仿佛孩子般無理取鬧,右腿一抬格開他踢來的一腳,順勢往前錯開一踏步,就將林香月雙腳交叉著架了起來。林香月身材細幼,被楊南丞這樣一架,雙腳交錯傾軋隻有腳尖著地,雙手又被他抓住,整個人懸在楊南丞腿上完全使不出半點力氣,隻能恨恨瞪著楊南丞。
楊南丞賭氣似的看了他一會兒,才重重歎口氣:“我楊南丞可是那種恩將仇報之人?”
林香月卻不理他:“誰知道你楊南丞是不是口是心非之輩?而且還有你那魔頭兄弟?”
被林香月這樣一說,楊南丞倒是一頓,莫日晞本也是個任性人兒……才這麼一想,楊南丞眉頭卻一皺,低低道:“他也不是那種人,他應我不與你白鶴山莊為難,我信他。”
“你相好的你自然幫他的,憑什麼要我相信!”
聽了這話,楊南丞卻是沒了好氣,雙手一甩放開林香月:“我楊南丞說不上什麼大俠卻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若是真做了又有什麼不敢當?你林香月白鶴山莊有恩於我,我與令尊諸葛先生素昧平生,何來劫人一說?莫日晞他雖然脾氣執拗,可他連令尊是誰都不知道也不曾見麵,何來為難?”
林香月見他火氣上頭,倒是自己先滅了一半火,想了想,嘀咕了幾句才又道:“那就那麼巧,我追蹤線索至此你卻恰巧出現?你叫我怎麼相信你!”說完不解恨地又一掌胡亂打過來。
楊南丞抬手一抓捏了他的手腕,可聽他口氣軟了些,也無奈搖搖頭,緩和了聲音:“之前林姑娘問了我也答了,不過是因為那機關之事想請教一下,也才知道諸葛先生的名,我哪裏算是打聽他的人?你方才不講我更是不知道諸葛先生就是令尊。再說什麼恰巧出現,我也隻是要前往京城途徑此地,真的隻是湊巧相逢。”
林香月仔細看著他,似乎總算是聽信了才微微垂眼,咬了咬下唇。
楊南丞見著總算澄清了誤會,也鬆了口氣,剛要再開口,卻聽得一聲喝:“少爺!”
這話語脆生生才入耳,一個人影卻從天而降,楊南丞頓感頭頂殺意,趕緊輕推林香月,自己也後退幾步。就看著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兒落在二人之間,目不斜視,瞪著楊南丞,手中鋒芒一閃。
“少爺,讓阿右來!”
那少年又喝了一句,左右手上下相劃,衝向楊南丞。
楊南丞微微一頓,看對方不過十五六少年,聽他說話應該是林香月的侍從,不過似乎也是誤會自己對林香月不利,忙又退後幾步,開口道:“誤會,我……”
“歹人!”那少年卻不聽他說話,反手握著一柄寸長小刺劃將過來!
楊南丞心中輕輕歎氣,輕巧伸出左手一格擋開,那少年也是不認輸,兵器左右翻飛,步步緊逼,片刻兩人便來回了七八回合。
雖然對方速度極快,兵器鋒利難擋,楊南丞倒還算輕鬆應付,可分神轉眼見著那邊的明顯在看熱鬧,已經隨便撿了一張桌子坐下,隨意撚了一杯桌上的茶水把玩的林香月,楊南丞才是頭疼。
偏偏這個少年侍從看來也根本不打算給他空隙說話,看來隻能先製服再說了。
楊南丞心念著,看對方一招過來,故意賣了個破綻,那少年果然抬手劃向他的脖子,楊南丞趁機反手一擒,抓了對方的手。
誰知對方倒是似乎無所畏懼,手腕順勢一擰一抽便脫離楊南丞的禁錮,反手又立刻一刺紮向楊南丞的心口。
楊南丞不敢怠慢,含胸後仰避開鋒芒,右手從下往上一撩想攻其腋下,那少年一招落空微微一驚,覺眼下手影晃動也是退後一步。
眼看楊南丞的手就擊中他的腋下,少年旋身一讓,左右手兩邊一擺,卻從那小刺的柄處拉出一條繩索,往下一按,將楊南丞的手纏住,手腕一轉順著繩索往上一蕩,不但阻止了楊南丞的攻擊又順勢一刺橫掃向楊南丞的上臂。
楊南丞心中一凜,未料到對方的兵器卻是這樣的奇異,收招已不及,靈機一動,反而貼身過去,一個貓腰下身,旋身往少年身後一轉,就見著那刺尖劃破了楊南丞的衣袖,他的人卻已經到了少年身後,雙手一抱。
楊南丞身高八尺有餘,這少年身長不及他的心窩,這一抱,便將那少年雙臂固定在身體兩邊不能攻擊,還直接被抱離了地麵。
“放開我!”少年急得大叫一聲,卻又似乎有幾分害羞。
楊南丞也是苦笑,看著那邊已經笑得趴伏在一旁茶桌上的林香月:“香月,別鬧了。”
“!”聽著楊南丞開口熟稔,少年才停下掙紮,“你……”
林香月笑罷了,才似笑非笑看著楊南丞:“那是你未來六姑爺,楊南丞呢。”
楊南丞聞言皺著眉頭,見少年也不掙紮,趕緊放下來:“別胡鬧,莫叫旁人誤會,毀了林姑娘的清譽。”
“做我林家人有什麼不好,我早說了你不喜歡月凰姐,你喜歡我哪個姐姐,我許你就是。”林香月撇了撇嘴。
“原來是未來姑爺,楊公子,阿右……”名喚做阿右的少年站在地上低著頭,說著卻要跪下去,“阿右該死,阿右……”
“哎,”楊南丞趕忙拉了阿右的手拉了他起來,“別聽香月胡說,既是誤會便罷了,你也是護主心切,不必對我多禮。”
林香月看楊南丞不理會他,也沒繼續調笑他,隻看著阿右:“怎麼樣,可查到什麼?”
阿右這才趕緊低頭答話:“是少爺。四方城門都去打聽了,沒打聽到有什麼可疑之人,也沒見著四老爺模樣的人出入,許是沒有入城。”
林香月聽了這話,眉頭皺了皺,咬著下唇不曾說話。
楊南丞走到林香月身邊,低眼看林香月雖然依舊穿著潔白一身,鞋子褲腿衣擺上卻有不少泥濘,看來一路奔波也沒少受苦。想到他是為了至親才心急如是,楊南丞心中感歎,輕輕吐了一口氣,早已原諒對方的無禮:
“你別太心急,若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聽了這話,林香月眼神柔和許多,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話。
楊南丞知道他性子倔,倒也不揭穿他,才要再開口問話,卻見著又一個人影忽然飛身而落,拱手道:
“少爺!找到四老爺的蹤跡了!”
這白鶴山莊自從林紅菱當家以後,家中子嗣皆隨了林姓,他兩個兒子便罷了,兩個女兒成親以後,女婿也皆是入贅林家,外孫外孫女都改姓了林姓,因此孫輩的男女也都稱林紅菱“奶奶”。白鶴山莊隻有林紅菱的月字輩傳人出入,其他子輩以及非林姓的家人親眷就在城中林家大宅生活。誰知道就在半月前,林紅菱的小女婿,林香月的父親諸葛無雲忽然失去了蹤跡。林香月和幾位女眷將城中翻了底朝天竟然也沒見到人,隻能出城兵分幾路找人。
林香月也是一路追尋才到了蕪湖這邊。剛和兩位侍從分開找城中線索,就見到了楊南丞,也難怪叫他懷疑。
說到這裏,林香月不禁嗔看了楊南丞一眼。
此刻,楊南丞和林香月以及林香月的兩位侍從,已經在往西北廬州方向的路上。
聽著林香月說著來龍去脈,楊南丞看來有些心不在焉,待得林香月說完,又沉默了半晌沒有搭話,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林香月見他不言語,眼神卻無意看向車頭趕馬的兩個少年,他的侍從阿左阿右。
那兩位少年一般年紀,生得也是唇紅齒白,杏眼彎月活潑俏皮。再定睛一瞧,這兩位少年還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孩,臉蛋一模一樣,同樣穿著鬆綠底鑲湖藍無袖勁裝,腰間分別在左右掛著一塊白玉玉佩,又分別左右耳後掛著一串銀鈴,一步一響,叫人瞧著不得不驚訝驚豔。
雙生子本也常見,楊南丞有師侄也是雙生子。不過之前所見的雙生子,脾氣且不論,可長相多少也有些不同。可這兩位少年卻真是完全一模一樣,身材無左,高低無差,連同說話聲音都如出一轍。頭一次在那茶肆外麵,楊南丞身邊立著阿右卻見著阿左忽然出現,楊南丞都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若非兩人一個左耳鈴鐺右腰玉佩,一個右耳鈴鐺左腰玉佩,怕是怎麼也分別不出來了罷。
這會兒兩個兄弟在車前趕馬,連同揚鞭的姿勢都沒有大的區別,倒是叫人不得不側目了。
阿左阿右兩兄弟從小就服侍林香月,林香月自然見怪不驚,看楊南丞來回看了幾次兩兄弟,不禁瞪了他一眼,又似笑非笑道:“可是看上了?他二人雖然是我侍從,自小與我一起長大卻是猶如我親兄弟。你不想做我姐夫,來做我弟夫我倒是也沒意見,隻怕你那些相好的要燒了我白鶴山莊呢。”
楊南丞被林香月說得一頓。雖然楊南丞也覺得難分伯仲的雙生子看著有趣,可他的心思卻是在想著別的事——諸葛無雲的失蹤會不會和九蓮魔宗有關——聽到林香月的打趣他隻能淡淡苦笑:“胡鬧。”
“怎麼,是喜歡阿左還是阿右?”林香月說完撇了撇嘴。
楊南丞看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的調笑,隻微微衝前麵聽見說話聲不禁轉頭回來的二人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林香月卻不饒他:“說啊,還是兩個都想要啊?”
楊南丞這回真是臉色一變,微微帶了些怒意,終於還是沒開口責怪,隻道:“這劫走諸葛老爺子的人是往廬州方向去了,這消息可準了?是誰給的消息?”
林香月看楊南丞不理會自己,瞪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倒是前麵的阿左聽到問話,微微轉頭答了:
“回楊公子的話,是九小姐的傳信,不會有錯的。”
“九小姐?”楊南丞想了想,“林月薇姑娘?”
“是。”
這次答話的是阿右,不過聽在旁人耳裏並無法區分,楊南丞也是微微一頓。阿右說完又似乎覺得自己多嘴——之前他和楊南丞過招,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尷尬,——慌忙又轉回頭。
楊南丞自然早已不介意,低頭想了想,又對林香月道:“方才說你們幾個人分開尋找,卻原來還有林月薇姑娘?怎麼叫林姑娘一個柔弱女子……”
“林家的人哪裏柔弱了?”林香月打斷了楊南丞,看著他一臉憐香惜玉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月薇的功夫可是咱家最好的,你又知道你能輕易勝他呢?夜郎自大!”
楊南丞回憶著那天真無邪的可愛少女模樣,雖然之前也看出林月薇功夫底子不錯,可畢竟一個女兒家出門在外哪裏能放心,何況還是追蹤歹人蹤跡。
林香月看楊南丞臉色猜到他所想,不禁伏在他肩頭上吃吃笑出聲:“你這大情種……”
聽著林香月的調笑,楊南丞隻是無奈笑著搖頭,掀了車簾看了看天色,道:“怕是有一場急雨就來,天色也不早,不如我們就在前麵渡橋鎮先歇一歇。如何?”
“這天黑黑的,你倒是真清楚。”
楊南丞笑笑看看林香月:“這路本是回武當的路,自然熟門熟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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