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60 更新時間:18-09-13 12:03
“……”
仿佛忽然而來的寒意叫顧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也才醒過來。
頭腦裏依然渾渾噩噩,撲麵而來的惡臭叫他不禁皺了眉頭,倒是比方才更清醒了一些……
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非感覺四肢依然酥酥麻麻沒有力氣,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腦中努力回憶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記得他和楊南丞一起追蹤著磷粉做的記號,跟隨黑衣人一路飛奔了一夜,然後見到了掩蓋在一片瘮人的蒼翠裏的青瓦白牆,馮府……然後兩人在外觀察了一日,入夜才悄悄進了馮府,就見到一個傻姑娘在樹上以口捕捉飛鳥……然後……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顧非頭疼不已,睜開眼也什麼都看不分明,伸手竟然也不見五指……
對了,因為那傻姑娘瘋傻,怕被他發現,楊南丞就拉了他進到院子中間的假山裏躲避……後來……
啊,對了,是假山裏……
那假山本不大,兩人見著中間有一隱蔽石洞,便躡手躡腳走進去。
誰知道那假山本窄,躲避之處更是狹窄,楊南丞和顧非幾乎貼麵而立。
顧非不知道楊南丞如何想,倒是這是除了那晚顧非頭一次和楊南丞如此貼近,口鼻相對呼吸可聞,男人雄壯強健的身軀更是幾乎全貼在自己身上!顧非饒是薄情冷淡,這頭腦清醒的情況之下如此親密曖昧接觸,也會有些心猿意馬,何況心中早有悸動?可就在兩人眼對眼,還來不及有任何一個人有任何反應,卻忽然一陣煙霧……
果然是迷香麼……
顧非努力抬起手臂想按摩一下震震發疼的額頭,身體竟然因為頭暈而搖晃起來?
不,不是……
“顧兄,你醒了?”
楊南丞的聲音竟然從自己下腹傳來!!
顧非大吃一驚,有些慌亂的掙紮了一下,無奈身體疲軟無力,可這一動彈卻也總算知道,原來他竟然跨坐在楊南丞的脖頸之上!
“楊……楊大哥……”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是羞怯多一些還是慌張多一些,顧非有些尷尬的開口,雙手也不知道該放哪裏才是,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怎麼竟然……
“別亂動……”楊南丞明顯地咂了一下舌,雙手也將顧非架在自己肩頭的雙腿緊了緊,聲音卻如往昔溫柔,卻稍顯氣息不穩,“沒事,別怕,我們應該是中了陷阱,現在應該是正在水牢裏罷。”
聽了楊南丞的話,顧非雙目一瞪,果然耳邊隱約的水聲不是自己的錯覺麼?
水牢?
頓時,顧非就明白二人現在的情況,一定是二人中了迷香以後被丟到水牢裏,楊南丞內力之深自然早就醒來,怕是擔心他顧非在水中浸泡,所以才架著昏睡的顧非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卻是沒在水裏泡著!
這水牢之苦,顧非身為六扇門的捕頭自然是了解的。將犯人浸泡在半人高的冰冷井水之中,鐵打的漢子也熬不過多時,就算熬過了時候,這人在水裏泡了幾個時辰,那身上的慘狀,肌肉如浮屍慘白發皺……更不用提別的病灶……
“楊……”
顧非心中湧起一陣感動,一時間竟然感覺自己眼眶發熱,有什麼話如鯁在喉,偏偏卻說不出來。
楊南丞聽不見他答話,怕他害怕趕緊輕輕拍拍他的腿:“別擔心,總有法子出去的,別擔心。”
“……嗯。”知道他隻是安慰自己,顧非也隻能答了一句,可下一刻卻是明顯感到楊南丞微微抖了一下,“楊大哥,還是把我放下來吧,這點水不礙事的,好歹我也是個男人。”
“哎,沒事,”楊南丞卻是強打精神更站直了些,“顧兄身子骨金貴,我這糙漢子不打緊,倒是方才你可有哪裏受傷?烏漆墨黑我也看不清楚,沒什麼地方疼吧?”
顧非自覺鼻尖發酸,卻不敢讓楊南丞覺察,搖搖頭,方又想起這麼黑他哪裏看得到自己的臉色和動作,忙又開口答了:“沒事,我沒事,多虧楊大哥,倒是你可有受傷?”
“別說見外的話,”楊南丞似乎笑了笑,“我這糙漢子沒事,在這水裏泡泡也涼快,沒事,你別擔心也別怕。”
顧非聞言點頭,卻又搖頭:“楊大哥,你別這麼說,你哪裏是什麼糙漢,你……”忽然覺得自己說些有的沒的,顧非又改了口,“你別這麼說,這水牢的厲害我是曉得的,就算是個鐵打的漢子在這水裏泡久了也是不成的,腿腳肌肉腐壞,斷子絕……”說到這裏顧非卻是住了口,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想要拉一下楊南丞,可現在他跨坐在楊南丞脖頸上,這雙手還真不知道要放哪裏合適。
兩人間忽然一陣沉默,顧非不禁有些埋怨自己怎麼反而說些叫他泄氣的話。心念著卻覺著自己肚子竟然有些生疼,怕是給餓的,兩人這會兒被關在這黑漆漆的水牢裏,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了?之前進馮府是未時過半,這會兒已經餓得生疼,怕是已經有三四個時辰了麼?
才這麼一想,也才想到,自己竟然也昏睡了至少三個時辰,楊南丞竟然就這樣泡在水裏馱著自己三個時辰麼?那不是!!
想及此,顧非喉口一澀,眼淚竟醞在眼眶中,忍不住伸手,卻是摸著了楊南丞的發鬢,叫得他和楊南丞兩人都不禁一顫。
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顧非憶著這一句,心中更是思緒湧動。
“顧兄?”
楊南丞見著他又半晌無語,擔心地問了一句。
顧非搖搖頭:“沒事,都怪我一時逞強,自以為是給楊大哥出了這個主意,卻反而叫你受此罪,我實在是愧疚。”
“別別別,”楊南丞忙開口阻止他,“顧兄的計謀是極好的,否則我哪裏能追蹤到此,倒是,”楊南丞歎了口氣,“倒是我這倒黴一路,連累了你也跟著受苦,我真是於心難安。”
“你別這樣說,我……”
顧非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二人就在這個檔口,忽然聽到黑暗中一聲口哨響。
二人都警戒地閉上了嘴。
須臾,明顯的腳步聲竟然響在二人頭頂,兩人正在奇怪,卻聽得頭頂撕拉作響,天頂上竟然透出一絲光來!
這昏黑一片中投來的光芒分外刺眼,二人都不禁眯了眼抬頭,卻見到頭頂竟然開了半個天窗,一個人影晃動了一下,又從窗口消失了。
“……”
楊南丞微微皺眉,這看來似乎是有人要放他們出去麼?卻不知道是福是禍?抬眼看了看身上的顧非。
顧非借著頭頂的光才看到兩人果然是關在水牢之中。這會兒有了光才稍微看得清楚,這腳下的水渾噩一片泛著藍光,還有老鼠蟲子的屍體,那蒼白的幾塊竟然還似乎是人的屍首!浮腫難看屍蟲滿布,難怪如此惡臭難聞!楊南丞竟然馱著他在這樣的水裏泡了那麼長時間!
“……非!顧非兄弟?!”
忽然被楊南丞喚醒,顧非頓了頓,才敢將眼神移到楊南丞臉上,果然那張原本英氣逼人的臉已經煞白,雙唇發烏!
“丞……”
“顧兄,沒事吧?”楊南丞抬頭望著,背對著微弱的光,他根本無法看清楚顧非的麵容,隻覺得他與平日的沉默不語不同,生怕他是給嚇壞了,心中也是慌亂,“別怕,沒事的,我看這上麵的人雖然不知道是好是歹,可總是比在這裏等著的好,不如我們出去看看,南丞一定拚死保護顧兄周全!”
顧非聽了這話心中又咯噔一下,連連搖頭。
楊南丞以為他是真害怕出去有事,低眼想了想。本是自己一人出去看看更好,可是這種鬼地方哪裏能叫顧非一個人待著,這惡臭不說,這水真是冰寒刺骨,自己靠著內力支持到現在也有些吃力,顧非這身子骨哪裏能受得住?這上麵的人影故意在這個時候打開天井明顯是要他們上去,雖然不知道上麵有什麼陰謀詭計,可總算是一個出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顧兄,別擔心,這上麵縱然刀山火海,我都一定不會叫顧兄有半點折損,顧兄你我相交一場,若是信我……”
“丞哥,你我肝膽相照,我自然是與你同舟共濟!”
顧非忽然開口打斷了他,這說話聲音本是小,可兩人幾乎貼著彼此,自然也聽得明明白白——這話裏的意思倒是罷了,這忽然改口的稱呼卻是叫楊南丞忽然渾身一怔。
顧非也覺一時失口沒了禮節,繼續道:“楊大哥,我們上去吧,這水裏真不能再讓你泡著了,上去不管是什麼等著,小弟都願意和大哥同甘共苦!”
雖然不能看到顧非的表情,楊南丞卻是心中打鼓,好容易平複下來的心似乎也又開始動搖,可終於隻是咬咬牙,閉眼吐了口氣:“嗯,橫豎就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心下一橫,小心將顧非扶抱到懷裏,摟了他一口氣提氣而上。
二人上得水牢之頂倒是有些驚訝,卻原來這水牢並非是在地麵,而是修在地下,不過也有丈餘之深。楊南丞施展輕功上來,雙腳才觸地,鑽心之痛就叫這個大老爺們呲牙咧嘴站也站不住,還好手快地先將顧非鬆開來,自己卻偏偏倒倒終於忍不住噗咚坐倒在地。
“楊大哥!”
顧非心疼著,趕緊上前扶住他,低眼一看,果然楊南丞臉色發白,身上不住地顫抖,摸上去更是冰涼。忍不住撩了他的褲腿,果然楊南丞的雙腿也已經泡得蒼白無血色,發腫發脹,顧非眼眶又有些濕潤,趕緊眨眨眼將要落下的淚眨回去,然後脫下了自己的衣裳:
“楊大哥,你先把這衣裳披上,”
說著卻覺得傷心,忍不住撇過頭去。
楊南丞這回看到了他的臉色,心中倒是寬慰,淡笑開口道:“沒、沒事,別……擔心,就是……泡腫了些,沒……什……麼大礙的。”方才在水牢裏身體有些失去知覺倒是不覺得,現在渾身濕漉漉在外麵,被夜風微微一吹卻是叫他冷得說話都不住地哆嗦,也沒拒絕顧非遞來的衣裳,見著他隻剩單衣還要再脫卻是連連擺手:“別、別……我個糙漢……顧兄也保、重,夜深、風涼。”
披好衣裳,兩人才左右看了看,倒是沒有見到人影,而這會兩人竟然已經不在之前的宅子裏,似乎是那宅子的後院山坳中。借著月光,二人抬頭張望了一下,此時明月已上,但兩人所在的位置正好背對月光,那不遠處依然是之前的那座大宅子,這會兒夜色下更是陰森恐怖叫人心生怯意。
這山坳也是平坦無物,連個遮擋也沒有,山坳中間也就隻有這一個水牢。顧非注意到地麵倒是有些車轍,他們二人可能是被車子推到這裏丟到水牢裏的。
楊南丞看四周暫時沒有什麼危險,才回頭看了看方才關押二人的地下水牢。裏麵的幾具浮屍可能是之前拋入死在裏麵的人,看來這水牢不過是個拋屍之所。這水牢也是修得用心,這會兒借了月光才看到這水牢四周除了光滑石壁竟然用鐵欄杆間隔嵌在石壁中,怕是沒有人打開這天窗,任憑是誰也別想出來。若是再泡個幾個時辰,怕是他楊南丞也要變成裏麵的浮屍了吧。
想到這裏,楊南丞倒是有些後怕,眨眨眼回過神,他才想起,之前那個在洞口的人影又是何人?為什麼又要救他們?該說,救他們的人怎麼知道那麼隱蔽的水牢?抓他們的人明顯是黑衣人或是他的同夥,救他們的人又是誰?和黑衣人是什麼關係?又是敵是友?
若是平日,顧非已經想過或查看或逃脫的各種對策,可現在的他眼中隻有楊南丞那雙泡得仿佛那水中浮屍的雙腿!
而且楊南丞之前在水中明顯是在逞強!這會兒出來了以後,已經直接失力坐在地上,半晌不能動彈,就算覺察到了危險竟然也不能夠如同平常起身,雙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楊南丞本是思緒萬千,轉頭卻見著顧非盯著自己的雙腿,眉頭緊鎖泫然若泣,以拳抵唇,貝齒咬著自己的拇指關節。
雖然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楊南丞心中也是歡喜,可也見不得他這樣,一時也忘了別的,伸手抓了那可憐的手拉離了顧非的臉:
“別咬了,我看著都疼,我沒事的,歇會兒就好了,別擔心……”
說著,用拇指指腹輕輕捋了捋方才顧非自己咬出齒痕的手指,仿佛想將那疼痛撫去。
“!”
一時情動,忽然卻感覺手中的顧非明顯頓了一下,楊南丞倒是也才醒神一樣,麵色尷尬,拉住那骨感纖長的手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不容易才清了清喉嚨:
“嗬,顧兄別擔心,沒事的,倒是,倒是,”楊南丞尷尬地遊離著眼神,終於還是不舍地放開了顧非的手,“倒是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
顧非似乎也才回想起兩人現在的情形,抬頭看了看四周情形。
看起來附近並沒有其他人,對麵的馮府也看不出燈光人聲,剛才在水牢洞口晃動而過的人影也沒了蹤跡,卻不知道……
顧非轉頭看看楊南丞,眉頭依然不解,麵色卻是神肅如常,低眼想了想:“這人不知道是敵是友,怕是……”
楊南丞看他恢複了神色,心中倒是有些複雜,在心中甩甩頭,才低聲道:“嗯,我猜這人可能不是之前的那個黑衣人,卻不知道他這救我們出來到底什麼意思。”
“就怕是有別的陰謀。”顧非點點頭,方才他隻顧著看楊南丞,這會兒才抬眼看了看四周情形。兩人所在位置雖然還算空曠,周圍也有些樹木掩映,可是背後卻是光禿山崖聳立,就算要離開這裏,除非飛簷走壁上得山崖,否則看來還必須要從前麵的宅院穿過。
如果楊南丞沒有在水裏泡這幾個時辰,或許這山崖要上去也不是難事……
思及此,顧非不禁又愁眉苦眼,歉意地看了楊南丞一眼。
楊南丞看出他的心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本想溫言安慰幾句,可又想起方才一時情緒失控,倒是又尷尬起來,微微移開眼神:
“雖然前路未知,可是我們在這裏待著也不是辦法。萬一之前的黑衣人發現了,咱們估計也沒有好果子吃。不如,死馬當做活馬醫,咱們就去試試闖出去看看。”
說完又似乎想叫顧非更安心,拍拍自己的腿:
“這腿怕是站久了發麻,咱們過去走兩步。一會兒緩過來,就算他們有千軍萬馬,咱們也可以輕功開溜,顧兄別擔心。”
顧非沒有答話,隻點點頭,低身架在楊南丞左腋下將他扶起來。
楊南丞雖然想逞強,可確實這雙腿是真的泡水太久,完全使不出力氣,勉強有些知覺,隻能依靠在顧非身上。他在水底泡了三個時辰身上早也失去溫度,這會兒靠著顧非這一身溫軟,叫他舒適不已,心中雖然有些不安總是放縱自己倚了三分重量過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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