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生煙

正文  第92章 梨花語（一）

章節字數：1241  更新時間：18-04-26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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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零落的開端，是一片純淨皓皚的白雪。也許你並沒有特別地留意，而在某一天晨初，你會驚異於滿目銀裝素裹的景象，純潔而莊肅，直叫人移不開眼眸。一句先輩的遷客騷人遺留的詩句隱約在腦中盤旋，溫和婉轉，像是一曲柔美親昵的詠歎調，恰到好處而又有點俏皮地形容人們眼前的景致——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男孩蜷縮在金屬籠子的一角，大腿的上端與腹部緊貼，雙臂環繞在膝前，瑟瑟縮縮，好似要把自己團抱成一個球形，又仿佛這樣做就能使身體熱量的散失減到最小。

    可他當然知曉，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男孩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褲，四肢關節處甚至磨穿了布料，裸/露出凍成青紫色的幼嫩肌膚，慘不忍睹。他的手腳早已冷得麻木，也許根本不必要刻意保持一個姿勢，他也無法輕易地動彈，全身上幾乎隻有眼珠能夠自由地活動，他將下巴抵在膝蓋上，一雙淺褐色的明亮眼眸防備地小心張望，充滿敵意地望著周遭那些層層包圍、用異樣的目光死盯著他的人群。

    “好……冷……”

    靖華用手試探阿雪額前的溫度，發現仍是沒有絲毫降低的跡象，不免煩躁地質問屋內的大夫，他們之中幾乎全是先前就給阿雪診過病的人。幾個老先生麵麵相覷，隨後，一位大夫作為代表說道——正是上次與阿靖深談的那一個：

    “回雲少主，這位公子高燒不退，怕還是與他自身的體質有關聯……還有這臉部的怪異紋絡……恕鄙人無能，實在是無從下手，隻能按照慣常風寒的方子抓藥，不知……”

    “你們退下吧。”阿靖冷聲道。

    “是。”大夫們齊聲應道，紛紛手忙腳亂地消失在阿靖的視線中——傳說中雲楚澤的外孫，他們可惹不起。

    “冷……”阿雪又一次無意識地囈語。

    阿靖眉間一蹙，即而隔著被褥握住阿雪的手，柔聲道：

    “再等待幾日，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南鸞……”

    阿雪仿佛真的聽到了阿靖安魂曲一般的言語，霎時間安靜下來，瘦削的臉龐寧和而安詳。

    又一陣寒風刺穿了他瘦削的肌骨，他小小的身子猛地顫動，痛苦得幾乎要昏死過去。恰在那時，他遊離的目光無意中觸及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小少年，少年眉眼細膩，樣貌不凡，鼻尖似乎被北國的寒風吹得通紅，他拽著身側一名鵝黃色衣衫的青年女子，用近乎懇求的稚嫩語調說：

    “娘親，我們買下他好不好？”

    男孩瞳中一亮，吃力地支起腦袋，胸中陡然萌生出難以置信的欣喜——那個人是要帶我走，對吧？他反複咀嚼少年的話語，生怕遺漏掉任何一個字眼，他拚命地抬著臉，用力凝望著那個少年的方向，而黃衫的女子卻輕輕俯下身子，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突然，小小少年興奮地睜大眸子，他朝女人使勁地點點頭，然後——然後，男孩永遠也忘不了少年和女子離去的背影。

    為什麼，連你們也要放棄我……寒冷凝滯了他的絕望，男孩甚至連痛哭都無法實現，他隻能繼續瑟縮著抱成一團，在腦海中反複刻劃著少年俊逸的麵容，一筆一畫，直到斯人的容貌徹底淡去，再也不可捉摸，男孩還是執拗地、失神地遠望著少年曾出現的地方。

    男孩突然抬起手臂，他沒有驚訝自己凍僵的肢體還能動彈，下一秒他死死地抓住了一隻溫熱的手，時光回溯到若幹年以前，那個駐足在籠子前麵的小小少年握著他的手，臉上露出誠摯而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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