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6 更新時間：18-04-12 22:21
逢春了，三月份的第一場雨也來了。
姑娘們提著籃子，在山道邊采著新發的椿芽。
老漢們也牽著大黃牛，在田地裏耕著濕潤的泥土。
孩童們穿上了過年娘親給縫的新衣，蹦躂在去往私塾的小道上。
朗朗的讀書聲從茅草屋中傳來，傳遍了整個山野。
“人之處，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私塾裏的孩子們，嘴裏麵念著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內容，小腦袋則學著自己先生念書時的樣子，有模有樣的轉著。而先生呢，則如大多數私塾先生一般，坐在教台上，閉著眼，似是在認真聆聽孩子們的讀書聲。
茅草屋外，另一個孩童，穿著破爛的粗布藍衣裳，頭發頂則由土灰色的帶子束成了一個小包。此時，他的手正趴著窗戶，一邊聽著同齡人的讀書聲，一邊用眼神瞅著教台上的先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屋裏的另一個小男孩看見了在窗邊偷聽的他，笑著用手指了指。窗外的小孩連忙用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可小男孩似乎是存心想要逗他玩，跟他過不去似的。大聲道。
“先生，小玉子又在窗戶邊偷聽。”
屋裏的小孩子都笑了起來，紛紛看向了窗外。讀書聲戛然而止。
老先生睜開了眼睛。
“停什麼呐？叫你們停了嗎？繼續念。”
隨後又看向了窗外還趴在那兒的孩童，一雙大眼睛正滿懷期待的看著他。
他歎了口氣，起身走出了屋內。
“先生。”小男孩無措的站在那裏，叫了一聲道
“玨玉呀，先生呢，知道你好學，但是來這兒讀書的，都是爹娘給交了錢的孩子，我雖然很欣賞你的這種求學的精神，可如果由你在這兒一起念書，對其他孩子倒不是太公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老頭子語重心長的對他道。
林玨玉自然能明白這是委婉的讓他離開的意思。他不是一個很善言辭的小孩子，而且他也知道先生說的也在理。隻好垂頭喪氣的，提著籃子離開了。
林玨玉是這村裏最小的孩子，也是這個村裏唯一因為家裏沒錢，而不能讀書的孩子。他的父親在他出生那年就被朝廷抓壯丁抓走去了，五年下來一直杳無音信。他從出生開始便與他母親相依為命。但他母親自從生了他之後，身體便也一直不好。沒有精力去賺錢，因此他們家也是整個村最貧困的一戶。現在，他母親也不知是得了什麼病，每天咳個不停，站一會兒便犯頭暈，隻能躺在床上好生休養著。照顧整個家庭的擔子，便一起落在了這個才剛滿五歲的孩童身上。
他有一顆好學的心，每每去山上采東西，路過學堂，聽見裏麵傳來的讀書聲時，他便會禁不住誘惑的，偷偷地躲在一旁偷聽。但結果往往都如這次一樣，總是懷著一顆僥幸的心理，卻難以實現偷聽成功的願望。
他失落地垂著頭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止不住的連聲歎氣。可憐他這麼一個小小的身子，就已經裝下了那麼多的愁苦。
不知何時，鼻尖傳來一陣淡淡的香味，將他從剛才的愁緒中牽了出來。他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正落著兩隻蝴蝶。那小蝴蝶淡黃色的翅膀輕輕地撲展著，兩根觸須微微低垂著，像是河畔彎彎的柳梢一樣。模樣漂亮極了。
他們張開了他們的翅膀，圍繞著林玨玉飛舞著。一會兒分開，一會兒又圍繞著各自旋轉。就像是在給林玨玉獻上他們的舞蹈一樣。
林玨玉從小就很喜歡這些小動物，而且不知為什麼，這些小動物也都很喜歡他。看見他不會像看見其他人類一樣逃跑，反而會主動走到他身邊親近他，就像現在這般。
林玨玉看著他們的舞蹈。心裏的陰霾一下子就散去了。
“你們是來安慰我的嗎？”他望著他們問道。那兩隻小蝴蝶仿佛知道他在說什麼似的，回應一般的點了點他們的觸須。而後，又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像是要帶領著林玨玉去哪兒一樣。
“你們是要帶我去哪兒嗎？”林玨玉笑著問他們道，腳步順著蝴蝶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進了竹林裏，一股芬芳的花香味慢慢的傳來，變的越來越濃鬱。林玨玉很少往這條路上走，看著周圍不熟悉的環境，他天真的問道。
“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呢？”
一隻蝴蝶停留在他了的肩膀上，似是在告訴他馬上就要到了。
慢慢的，林玨玉看見了竹林的出口。在那出口外，隱隱約約看的見一點點的黃色，而隨著越走越近，那黃色漸漸地有一點變成了一大片，香味也越發馥鬱。當林玨玉走到出口時，便看見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正四處盛開著，藍天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耀眼的鮮黃色與明亮的嫩綠色。
這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讓小男孩止不住的驚歎了一聲，他縱身投入到了那鮮花的懷抱之中。
越來越多的蝴蝶在他身旁輕盈地飛著，林玨玉看著那兩隻帶他來的小蝴蝶仍舊在他身旁，伸出了指尖供他們停歇。
“謝謝你們。”他微笑著對它們道。
方才的壞心情，一下子便被眼前這美麗的景象治愈了，他在花田之中穿梭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享受著這屬於早春的芬芳。
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這個地方就仿佛是一個秘境一般。他躺在一個小山丘上，享受著那照射在身上的陽光。
他看著頭上那飛舞旋轉著的一隻隻五顏六色的小蝴蝶，羨慕著道。
“這麼美的景色，大概隻有你們能夠最先感受到吧。”
林玨玉閉著眼，享受著這天地的寧靜。但突然，耳邊似乎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花海裏。
林玨玉睜開眼，卻什麼都沒有看見，那聲音也停止了。他又閉上眼，準備再躺一小會便回家。可那聲音卻又響起了。而且，這次比之前更加響亮，也更加具體，辨的清方向。
林玨玉再次睜開眼，發現並沒有人的蹤影。他心裏好奇，心想會不會是什麼小動物。便順著聲音的方向。那聲音沒有再停止，林玨玉發現那是從一叢比較高的油菜花簇裏發出來的。
油菜花的根莖密密麻麻的分布著，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是小鬆鼠嗎？
正當林玨玉這樣心想著的時候，一位少年突然間便從花叢裏鑽了出來，出現在他的麵前。
“啊！”林玨玉驚得險些倒在地上。
那少年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頭發上，臉上，還沾著花瓣。
林玨玉看清原來也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稍稍鎮定了些。
“原來不止我在這裏啊。你也是被蝴蝶引過來的嗎？”他問道。
少年仍舊是臉帶迷茫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向四周看了看，看了看地，看了看身旁的油菜花叢，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仿佛對周邊的一切充滿了好奇似的。最終，他又將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林玨玉身上。將身子探出了花叢，爬著來到了林玨玉身前。
林玨玉看他相貌齊整，穿著一件嶄新的黑色金邊棉袍，腰間別著一枚青色的玉佩。他從來沒在村子裏見過有人這麼穿的。隻偶爾在富商駕駛車馬路過時有見過。因此他也覺得眼前的少年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子弟。卻也因此，他心裏更加好奇了。
可接下來，少年的舉動則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了。隻見他傾身上前，眼看著就要將自己壓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他這才發現對方相貌雖然看著跟自己同歲，但身高卻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一附身便將自己整個罩住了。少年就像小狼狗一樣，用鼻子在他身上仔細聞著。隔了一會兒，他終於說話了。
“凡人？”
“什麼啊？”林玨玉簡直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裏是凡人的世界嗎？”
“當然是了。你自己不也是人嗎？”林玨玉納悶的道。
少年張口似是想要反駁什麼，然而卻又馬上閉住了嘴。一會兒轉而又道。
“嗯。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林玨玉？你叫什麼名字啊？為什麼會在這兒？是蝴蝶引你過來的嗎？你有帶其他人一起來嗎？”
少年沒有一一回答他的問題。他重新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
“我叫胡羽，你可以帶我四處轉轉嗎？我第一次來這兒。”
“你是一個人嗎？沒有其他人嗎？你爹娘呢？”林玨玉拍拍屁股站起來道。
胡羽搖了搖頭。
“我沒有爹娘，隻有祖母和姑姑，但她們都不在我身邊。”
“原來是這樣。”林玨玉點點頭。陽光下，他看著少年的麵龐，眉毛很粗，眼睛不大，但斜斜的，看著有一種正氣感。臉蛋也還留著絲嬰兒肥。林玨玉覺得他雖然看著比自己高了不少，但並沒有給自己很強的壓迫感。而且不知為何，看著他，林玨玉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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