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0 更新時間：18-04-19 19:28
“你當真去過輝諸嗎？”惜樓問我，沒有不信隻是不屑。那時的他修成人身，有了三千年的道行，不多不少，卻足夠他稱霸一方，俯瞰山嶽，而我卻是被壓在山下三千年的蛇妖，遍身青苔，頭頂蘑菇，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去過。”我甕聲甕氣的回答，千年天劫又要來了，我懶的理他，被困在這兒別的都沒有，天劫倒是準時的很，還沒處躲，每次都是雷霆萬鈞的劈在身上，痛的要發瘋。
“你不會想去輝諸吧？”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有些好笑的看著他：“輝諸雖說是延濉大陸一等的修仙名山，但你可是妖，他們不收妖。”
“那他們怎麼收了你。”他不服氣。
“所以我最後成了這樣。”我費力的抬起頭盯著他，身子被石頭壓的死死的，隻剩下頭和一截尾巴能動，我不知道隻是老天在可憐我還是在嘲笑我。
“那是因為你要滅了輝諸滿門。”字字見血，一時洞裏靜的尷尬。
我真的覺得和一個知道你全部底細的人或者妖說話是最讓人抓狂的事兒，太知根知底也不好。
“那是他們該死。”我看著他：“不過我有本事滅的了他們，你有本事嗎？”
“我可不會背叛師門，對同門下手。”惜樓的話越來越刺人，我知道他恨我，畢竟三千年前是姐姐以命換命替我檔下天雷劫，我才能苟延殘喘，惜樓是姐姐唯一的兒子，他恨我一直都恨，以前是沒有能力反抗，如今我已悉心教了他三千年，他早就厭棄了我。
“那你就去好了，反正我說的話你也早就不聽了。”我笑道，看著那孩子義無反顧的飛出了洞穴，當年我執意要上輝諸拜師的時候，姐姐應該也是同樣的無奈。
一塊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頭上，隔了那幾層的蘑菇和青苔，雖然感覺不到痛但著實讓人不爽。
“若有一日我能動了一定先吃了你。”我抬頭看著那墨衣公子翩翩如畫，臉上卻是玩世不恭：“惜樓要去輝諸是攛掇的吧。”
即墨一笑露出兩顆尖牙和一身的血腥，他是吸人精血的妖怪而且從不避諱這個，“他讓我給他指條明路，我勸他去輝諸。”他走進了一些，似笑非笑的說道：“畢竟那可是延濉大陸數一數二的修仙明山，聖尊，您說是嗎？”他最後一句拉長了聲音。
我冷看著他，說道：“你自己走的就是歪門邪道，還想給別人指條明路，真是笑話，煉血化形本就是違背天道的事兒，你有功夫管別人閑事，不如先擔心自己能不能躲過一年後的天劫吧！”
“不敢勞煩聖尊掛心，不過這剔骨洗髓也是違背天命之事，聖尊不如先擔心自己三日後的天劫吧！一定……。。”他彎下腰居然狠狠揭下我一片鱗片，我吃痛的立時咬了過去，卻被石頭死死壓著動彈不得，而那人已然躍到丈外，看著帶血的鱗片怡然自得：“一定很精彩。”他不看我的狼狽，搖晃著紙扇一步一步移開，陰冷的聲音調笑般的說道：“不過，對聖尊來說被劈死了更好，也省的一日日的苦熬。”他的聲音消失在洞外，我費力的移了移身子卻還是紋絲不動，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後還是如此，我背上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而依舊無濟於事，這千年大劫是我的最後希望，不結界不備法器，等那些天譴降下，或碎了石頭，或滅了我，或二者皆消，也好過這漫無邊際的囚禁。我抬頭看天，它一如洗過般的藍，隻可以天劫那日卻是看不到這般藍的天了。
三日不長不短，卻足夠洞裏的螞蟻蜥蜴浩浩湯湯避難一般向外搬，若說萬物有靈我是信的，螻蟻尚且偷生，而我卻一心赴死。
“聖尊這幾日可是想明白了。”即墨卻是來了，我正看著天，烏雲密布驚雷浩蕩天劫終究要來了，施舍了他一眼問道：“你來幹嘛，陪我殉情嗎？我們可沒這麼深的緣分。”他嗤笑：“我不過是來看看聖尊大人是如何渡這千年大劫的，畢竟我一年後就要渡劫了，也要知曉些才是。”“你想看我如何魂飛魄散的就滾遠點。”我懶得再看他：“天雷不長眼睛，若是把你劈死了就是劈了，也省了你的天劫，一次除了兩個禍害。”“可惜，我這個禍害是要遺留千年的。”他知趣的離開，頭頂雷聲漸濃，萬物屏息，天劫還是來了！
第一道天雷從天而下，雷霆萬鈞，如銀刀利劍，隻聽“轟”的一聲，我隻覺得身子麻了半邊，眼前是一道道白光，耳中是一陣陣的龍吟，口鼻出血，骨肉焦黑，鱗甲碎了大半，卻隻是第一道，待及第二道，滿洞盡是火花飛石，電閃雷鳴，身子被劈了通透，身下是赫然一個深坑，魂飛了大半，魄散了九分，滿目狼藉，渾渾噩噩，白骨外翻，立時焦黑，節節青鱗化為飛灰，五髒六腑化作血水，全身卻為泥一般被陷入地上，我咳不出血來，怕是血以被劈的焦幹，想著躲不過也是好事，便閉了眼睛，聽著那第三道，第四道……，報應也罷，劫難也好，隻剩一副無動於衷的身子受著這一切，直到化為點點血沫，碎碎白骨，凡人看時隻道是天降異象，筆走龍蛇劈在一處，歸家自然拜佛求菩薩不提，懂道行的知道是天劫降下，三分擔憂七分樂禍，自是知道修道者命中皆有此劫，無人可避。
旁人如何，於天劫無關，隻是一道道劈下，極是盡責，隻見洞內濃煙散去，巨石成碎，滿洞焦黑，那罪該萬死的蛇妖也早已被劈成了渣滓，再無生可能，有一蝙蝠卻在洞內環了一圈，見無物可循，便飛了出去，滿地狼藉，滿目焦骨。
不知過了多少年，那銜玉才把我的魂魄補了大半，身形未穩的靈體晃晃悠悠的飄著重歸荒亂的洞穴中，亂草橫生把當年天雷的印記掩了九分，卻還剩一分殘存的血腥，幽幽的歎了聲卻連個回聲也沒，我本也不指望醒的時候會有誰歡天喜地的奔過來，就算是有人等著，怕也是仇家，不過既然恢複自由之身，我自然也不會留在這兒，飄飄然飛向洞口的時候，銜玉還在胸口半明半暗的閃著，瑩瑩綠光照的這死寂也有了些變化，話說這玉是姐姐的護心鱗片所化，聚精彙魄，渡劫的時候我吞下了它，姐姐便又是救了我一次。
我搖晃著尾巴很是囂張的遊到洞口，滿山的蒼翠嫣紅倒是讓我一驚，我已忘記多久沒看到這樣美的景色了，“姹紫嫣紅。”我吐了吐芯子：“最適合覓食。”我知道春天是個好時候，人家稱它是青黃不接的時節，我不太懂“青黃不接”是什麼意思，但我明白人類吃不飽飯就會上山挖野菜，我把那山轉個遍，最終遇著一丫頭，粉嫩嫩的臉蛋，赤足泡在水裏，有些發紅的小指頭輕巧的洗著野菜，絲毫未發現我的靠近，我肚子慌的很，迫不及待的想吞了她，沒錯，吃了她，我是吃人，我一向不認為吃人是什麼錯，人也吃我們，我們吃人，這其中的關係不外乎強的那方是誰罷了，至於後來化了形，拜入輝諸聞淵讓我改了這習慣，不過也隻是改，還沒有斷。
我吐著芯子遊了過去，那後知後覺的丫頭終於像是發現了什麼，驚恐的看著這邊，我一躍而起將她的驚恐連著她一同吞下，三千年未嚐過人腥兒的肚子有些舒服的叫了一聲，我滿意的擺了擺尾巴，一團寒氣卻從腹部升起，那丫頭卻像是活了般直直的滑了下去，直到七寸——生死要穴，我暗罵一聲不好，那寒氣從頭至尾入墜冰窟，全身的鱗甲早已凝了霜。
“哈……，嘶。”我一向是怕冷的，如今這漫天卷地的寒意更讓我動彈不得，勉強抬頭果然看到一白衣仙人禦劍淩空，驕陽入眼恍惚間我以為是聞淵。
“輝諸的仙人。”我看著他，那人一派的君子如玉，想來也不會是魔界的，那就隻剩輝諸了，畢竟滅門之仇也不是三言兩語可消的，哪怕過了千年也不成。
“是。”那人施禮，看著溫婉和善說出的話卻著實讓人不爽：“晚輩是輝諸聞淵上師首徒彌倫，家師於前輩素來交好，今聞前輩渡了千年大劫，特派晚輩前來拜會，還請前輩隨晚輩移步輝諸於家師一聚，以解家師擔憂之情。”
他說的很多，但我聽來不過是一句“回輝諸！”我自認沒那麼大的臉回一個險些被我連山一起轟掉的門派，雖然這門派我也呆過，但輝諸修仙我修魔，我殺了他們前任掌門，吃了他們上百弟子，毀了他們修仙福地，更重要的是我還讓整個延濉大陸都知道輝諸出了個魔尊，而且是掌門親傳的弟子，至此輝諸千年聲譽破的七七八八，那些道人把不得把我咬碎嚼爛，更重要的是我修為隻剩五分不到，回去硬氣不起來。
“聞淵很擔憂我啊？”我笑了笑，移了幾分身子：“那真是多謝了，不過可惜我被困了三千年，不想一出來見到的都是讓我厭煩的人，遇著你就夠了，你回去告訴你師尊，我有空回去看他的，但不是現在。”
彌倫一笑，似乎早已預料到如此，我暗叫不好，隨即便是一陣的天翻地覆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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