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雁影

正卷：鴦都  第七十章 鏽紅

章節字數：1027  更新時間：18-09-27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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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嘩人聲，鋪墊這場琴宴。眾人一等再等，唯見紅台空空，主角尚未登場，也不見將出預兆，同守一方期待。

    約麼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便是待眾人皆感不耐煩時，好戲才於漸被消磨的耐性中開始。台上人影方現，眾人目之所及，各自凝神。

    但見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是一個真真的謫仙。抱琴而來，姿態綽約。鐵鏽紅的衣衫包裹著清瘦軀體，腳踩了雙月白金絲履，點地恍若行雲，一步柔似一步。散發之上不飾外物，拂風飄揚宛若柳絮。

    再將細看，不免又是一番感歎。睡鳳眼，淺絳唇，本該明媚綺麗，卻並非如此，竟是美得頑豔哀感——隻因那緊蹙的雙眉間，狹著半分將盡未盡的怨。

    那人不曾瞥過台下看客，落了座，把懷中的那把桐木長琴往架上輕放，置之穩妥後，素手陳弦，將要起勢。

    有道是：

    山隱朦朧霧，品來一縷，心上酩酊意；天降朱砂雨，蘸得一方，筆下豔淒辭。

    喧囂頓去，在場之人心內皆有珍重，鴉雀無聲，周遭一片肅靜。

    纖指微挑，乍起一音沉鬱。豔淒辭抬腕之間，琴音流轉而出，正是刑台之上，嵇叔夜奏的那曲《廣陵止息》。

    琴者心動，弦如有靈。深沉音色中，既是莊嚴肅穆，又是悲憤哀戚。恍然過眼，神似譜曲主人再臨，嵇叔夜橫眉冷目，白衣勝雪，立於濁濁舉世，豔淒辭無他大氣，紅衣獵獵，卻尚比他淒清幾分。雖是顏色氣態有別，亦同有無窮驚豔。揮袖彈指，千變萬化，自蘊非凡功底。

    越時兮身處風雅境地，卻是個琴棋書畫的門外漢。他轉頭去看夏沽憐，靜靜觀察。比起台上萬眾矚目的人，身旁這人顯然更惹他注意。

    夏沽憐專心聽著，不像品茶那般悠閑自在，而如審考事物一樣，神情凝肅，目光挑剔。怡情之處，他不禁點頭，流露讚賞；若不如意，便是垂眼鎖眉，尚存疑慮。越時兮不識入耳弦音到底如何，但隻要見著夏沽憐皺眉，就也能從中猜出些蹊蹺來。

    幽幽絕響，一曲廣陵，足見琴者藝極。豔淒辭始終無言，宛如境界之中，唯他一人，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偶有叔夜影子，抬袖拱手，似欲和他作些交談，最終又輕飄飄地離去，再尋不得——容身在落之不盡的大雪裏，謂之心境。

    奏完以後，台下靜寂偌久，久過幾番回味，終是重入喧囂，爆發驚雷般的呼喊，狂浪似的掌聲。台上的人依舊無動於衷。從開台到結尾，他不曾笑過，不曾為所見的景象表現出任何的欣喜和滿足——也或許，他根本不去看台下的景象，他是一個瞎子。除卻來源於本身的哀戚之美，他的麵容沒有過多的變化。眾人紛紛狂喊，喊聲不止，莫不想讓他再奏一曲，可他也不理會，是一個聾子——比瞎子更像瞎子，比聾子更像聾子。

    可不正是這種並不長久的，宛若曇花開現的燦爛，才會叫人，揪心掛念的麼？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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