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10 更新時間:18-06-08 12:07
這一晚上過得十分驚心動魄,這一晚上過得十分不能令我如意,若不是我打出拿秘笈作為交換的旗號,騙取下炎一對我暫時的信任,恐怕如今我早已待在十王殿的考罪石前等待考罪,或者也已同鬼差們打過照麵預備要喝湯過橋。
狐狸精來得蹊蹺走得也很匆忙,炎一離開之後她幾乎沒有同我說過話,好長時間都是四下裏靜得發怵,她除了拽著我的衣襟瞧傷口,便隻是靜靜低頭看著我,看得目光閃亮,看得笑意滿麵,我在她的注視下刷的紅了臉,懷疑她之前是不是認得我,而我卻因為某種原因不認得她。
送我回集雲堂的路上,她出其不意撫摸了一下我的臉,於是我的臉更紅。
就這一個動作我便有更加充分的理由去懷疑她,懷疑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
性別這東西是與生俱來的,樣貌可以變,聲音可以改,甚至身材也可以動手腳,唯有感覺是改變不了的,感覺這東西改變不了,正如同男子偽裝再好也始終是個男子,因他們與生自帶的感覺是隱藏不起來的,譬如三哥,譬如大美人。
隻不過大美人比三哥修煉得更趨於完美,也更雌雄合體難以分辨,但雌雄莫辯隻是一種人為糾正的平衡狀態,大美人還是更傾向於男性化,我對此的理解是,因為市場有需求所以必須要存在,同仁義禮智信無關,同禮義廉恥也無關,狐狸精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是個男子。
對於放著現成的男子不愛做,偏要異裝偽裝成女子的,我尚未有幸得見。
這事不是心理問題,這事純屬無聊犯擰,我沒見過不代表沒有,雖然千羽不是這樣子,但我還是願意將狐狸精同他歸類以便區分,千羽是自身性別認知有問題,而狐狸精明顯是沒事找抽型的瞎攪合。
我拖著滿身的傷口回到集雲堂的時候,逸塵震驚的有些發怒。
過度驚嚇和失血失水導致我口渴難耐,撈起灌滿熱水的茶壺,咕嘟咕嘟大灌茶葉水,其間嗆了一回又被燙了舌頭,灌完水開始趴在逸塵麵前的桌子上挺屍。
挺屍的感覺如同嚼蠟,艮悠悠的不痛快,逸塵問下手的是不是我二叔。
彼時我已完全沒有站起來的力氣,隻能趴在桌子上點頭,於是他抄了錡刀要去手刃我二叔給我報仇,我鼓了鼓勁好歹才能勉力握住他的手腕:“我都還沒參加過靈溪大會,正好借這機會光明正大打敗我二叔,給老爹和三哥報仇討公道。”
逸塵氣不忿,又給我講了個更加撼動人心神的話本子。
說那天晚上他從鑒月閣走後,我二叔就到老宅子裏去找過他,這事他一直沒打算對我說實話,是因他覺得我已經失去至親,不能再承受被他背叛的折磨,若他曉得會發生今晚的事,早就該把他曉得的真相告訴我。
經過一係列人嚇人嚇死人的靈異事件,經過一係列剪不斷理更亂的對話,我總算琢磨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原來傳說中的老先生就是我二叔,而被他覬覦已久的所謂秘笈,其實根本不曉得是不是確有其事,秘笈藏得很神秘,神秘到我家為了它家破人亡,秘笈藏得很神奇,我二叔也不曉得是不是在我身上,很多人以為的確存在,隻是我護食不肯交出來,我二叔隻要秘笈不管人命案子,我必須死。
從現在算起,距離靈溪大會開場還有十天,逸塵說從這裏上路,趕過去至多五天,簡單說我有五天的時間可以靜養,事到如今我已是避無可避,大不了一死了之,最終也就是麻煩逸塵幫我收下屍:“逸塵哥哥,你以前不是說結局不重要過程才重要?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打得贏我二叔,可我也不覺得自己一定會輸,人生不過是一場賭博,賭不賭得贏全看命格簿子裏有沒有謄上這一筆,但賭大賭小全憑自己的意思,反正我也沒有秘笈,就去賭一把試試,賭輸了我就認命。”
逸塵最終也沒有說甚麼,隻是很平靜的抱了我一下:“我尊重你的決定。”
在客棧退房的時候,恰巧碰到狐狸精他們也在退房,她的身邊還有個小姑娘,約有十五六歲,歪馬尾齊劉海,耳邊鬢發打得碎,樣貌還算溫柔討喜。
這段時間同狐狸精經常見麵,她還幫我付錢買過東西,理應打個招呼。
她看到我對她擺手,遠遠點了點頭微笑著同我打招呼,她身邊的小姑娘看看我又看看她,踮起腳伏在她的耳邊,很小聲說了句甚麼,狐狸精蹙起纖長的眉頭搖頭,那小姑娘便如同小禪一般,跺著腳扒開一側的眼皮吐了吐舌頭,狐狸精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又塞給她一個鍍銀的小鐵盒。
退房之後逸塵便帶著我和貴人一路趕往靈溪大會,炎一承諾我的請柬早就收到,上麵敲著少林的篆字印章,中國紅的紙麵上用飽滿的金色墨汁寫著大大的九十九,今年的主辦方還是少林,而我是炎一邀請的最後一個人。
我又想起逸塵說過,幫我搶請柬參加比賽的話,那時我為沒有請柬頭痛萬分,如今倒好,我用本未知的秘笈換來張靈溪大會的請柬,雖然受了不少皮肉外傷可是很值,最起碼我在炎一的麵前成功掛了號,盡管需要付出的代價有可能是死。
出了客棧我們一行三人買了兩匹馬,我和貴人一匹逸塵自己一匹,一路上馬不停蹄,終於在第四天的黃昏趕到靈溪大會的主會場,拿請柬辦過入場手續才可以進場,過了酒仙橋就是醉雪亭,靈溪大會的主會場布置在醉雪亭的身後。
看台,紅毯,主辦方。
比武的台子已經高高架起,放眼望去看台上座無虛席人滿為患,我再次看到老熟人,來自五行宮的人妖男,每個人頭上都像頂了一個巨大又鮮豔的花籃,打扮的花枝招展鬱鬱蔥蔥,從我這角度看過去,活像開春時節趴在樹丫子間的蟲卵。
峨嵋派的死女人一個都沒有瞧見,想來慈雲倒台傷了峨嵋的元氣,估計新掌門遴選出來之前,炎一不會給她們任何臉麵,武當的掌門敬德道長,隻帶了杜楓一個像樣的弟子來這裏撐門麵,其餘都長得歪瓜裂棗。
杜楓出場引起轟動,大片山呼海嘯般的唏噓聲接踵而至,我回頭瞧了一眼,在場的姑娘已經激動的樂不思蜀,若天氣再熱些大有要暈倒的架勢,杜楓上場的時候遠遠同我打了個招呼,這下子又給我帶來不少異樣的白眼。
花名冊我壓根沒有去拿,我本來也不是衝名次來的,有沒有花名冊都一樣。
逸塵卻不這樣想,他說既然來了就要做到不虛此行,要為日後出道奠定基礎。
所以他拿了我沒拿,據他的小道消息,翠煙門,五行宮,恒山,衡山,華山,嵩山,都是這一屆的主力門派,少林已經放話出來說今年不爭第一。
是啊,炎一把時間精力都放在我的秘笈身上,哪裏還有心思去爭第一。
主辦方是少林,協辦方是恒山,他們掌門的坐席上從開場便一直空著。
南宮掌門沒來,南宮墨也沒來,坐席上隻坐了他們的四大長老,開場後先是嵩山對華山,嵩山贏嵩山連戰,嵩山對衡山,衡山贏嵩山下,然後才是翠煙門和五行宮,少林和武當分別對戰。
南牆上的名次榜每輪都在更換,灑金的大紅紙,人名招式名門派名不斷更換。
翠煙門和五行宮,我暫時不想過招所以沒有上場,嵩山華山和衡山,我分別對戰了一輪贏得很輕鬆,武當已經交過手,沒有必要再與他們對戰,反正已經很不入流,我若主動挑戰未免跌身價,再說我同杜楓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若當真動起手來南宮墨那裏也不好做交代,而炎一我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他比較好。
南宮墨還是沒有露麵,我不曉得他到底下了盤甚麼棋,所以恒山連戰的那幾輪我也不敢輕易上場,我怕是個局中局不好抽身,輪到我和我二叔對戰的時候,炎一在主辦席上大放厥詞報我的名,我聽到報名立馬飛身上台,台下有人詫異:“薛慕藻,她不是滅門的時候死掉了嗎?怎麼還活著啊?”
“沒有死掉吧?好像一直活著的樣子。”
“死掉了的!我們武當的師兄們可以做證!她是死掉了!可她哥哥還活著!”
“是嗎?可是她哥哥不是叫薛慕滼嗎?是個很有名氣的斷袖美男啊!”
“呃……這個……”
“可能是炎一大師報錯名字了吧?哪裏會有死人來參加比賽的?”
“呃……那個……”
“是呀也對哦,一定是炎一大師報錯名字了。”
我二叔一手持劍,裝了個好好先生的嘴臉:“好侄女兒,咱們終於見麵了。”
我看著他冷冷的拱手:“二叔,廢話就不要多說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不就是想要我老爹手中的秘笈嗎?你不就是想代替我老爹自己做掌門嗎?不講英雄隻論成敗,今天你贏了秘笈就是你的,新掌門的位置我也讓給你!”
我二叔變臉之速也是非常快,他輕蔑的笑了一下道:“好侄女兒,你說得這些老夫就是不通過你,也一樣可以拿的來,你還是顧好自己的一條小命吧。”
他的長劍出鞘,挽了個劍花向著我撲過來,飛雲扇在我的手上翻飛不停,一時間扇子與長劍漫天齊飛,兵器利刃的亮光,在正午炫目的日光下,猶如千蝶金翅般四下閃爍,又是叮的一聲,我和他的兵器再次在半空中相遇。
他那長劍的弧線淩空與飛雲扇相交,位置阻隔的恰到好處,足以令我的內力外放,扇子哧的一聲劃過他的左臂,撕開一條血淋林的皮肉,這機會我一直在等,等了一百招才等到了他的破綻,從先前通過東靈劍法來試探他的招式,到漸漸熟悉他的身法,我等得神經緊繃
我二叔麵色一寒長劍一抖,手中的劍從劍柄處一分為二,向著我的胸前不管不顧直刺過來,我的右手腕一沉又一甩,十成的內力全部湧進扇子裏,這一招力道極大,竟將他手中的雙劍震得飛出去,一把正插在炎一麵前的茶幾上,一把向著看台高高拋了出去。
我穩住身形又接連和我二叔對接幾掌,他的掌風陰寒,在極短的時間內內力便虧損的很厲害,我抽身兩人間破開一線空隙,他一個踉蹌沒站穩,我用力握緊了飛雲扇,利刃直抵上他脖頸處鬆弛的皮肉,扇子在我的手中又向上抬起幾寸,我盯著他昏黃的雙眼快意的道:“二叔你輸了,所以秘笈和掌門的位置還是我的,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地府同我老爹道歉吧。”
我二叔的嘴角沁出一縷鮮血,詭異的笑著道:“好侄女兒,你想得倒好!”
一股強勁的內力自我身後大力拍了我一掌,彈出去的瞬間,我聽到看台上的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聲,頭部先著地,腦袋裏摔得暈暈嗡響。
炎一站在我二叔身前,穿著那身緋紅色的袈裟,袈裟上的袈裟環看起來很貴重,是塊牛毛紋的褐色古玉,他雙手合十:“薛公子,靈溪大會素來講求公平比武,點到即止萬不可因賭氣殺人,薛公子若是求勝心切,老衲願與公子再比劃幾招,若公子能接下老衲一招就算公子贏,若公子接不下便算老衲贏,如何?”
逸塵已經站起身來快走了幾步,扒著看台的邊緣焦急道:“丫頭不要賭氣!”
我對他搖了搖頭,不能放棄,隻要我還能堅持,就一定不能讓我二叔得逞,口鼻裏有鮮血流下來:“隻要我能接下你一招就算我贏是嗎?”
“正是。”
“好我同意,來吧我接你一招,我接下來就算我贏!”
炎一聽了我的話運足十成的功力,他的雙臂翻飛,撐得僧袍的衣袖蓬鬆鼓起,我聽到他說要震到我筋骨盡碎,他的衣角自行飄動,雙臂一振一拳擊出,我隻覺得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虎口開裂脊背上疼得錐心刺骨。
他的內力再一次猛然外放,僧袍陡然鼓起緊接著又是當胸一拳,鮮血大口吐出來,我已經趴在台子上再也爬不起來,真的很疼,比在鼎泰宮裏的達摩禪杖法還要疼,閉眼的一瞬間,有個人影自看台上幾下彈跳飛身躍過來。
我含著半口鮮血笑出聲:“狐狸精?怎麼又是她?”
她把我輕輕抱起來對炎一道:“炎一大師,長輩不能對小輩動粗這是江湖上的規矩,再說這一輪又不是薛公子同你對戰,你搶上來算是哪門子的對戰規則,是今年新改的嗎?問過協辦方的意見嗎?”
炎一不閃不避:“恕老衲年事已高孤陋寡聞,不知這位姑娘是?”
狐狸精抱著我的胳膊向上輕輕抬了下:“大師不認得我一點也不奇怪。”
我在她的懷裏再次笑出聲,她說話的感覺真的太像南宮墨,跩的六親不認跩的我行我素跩的讓人沒法接話,就連衣服上的熏香也是暖暖的白檀香,我已經好久沒有聞到過,我眯眼望向她,雙手環過她的腰際,把帶血的臉頰蹭上去,半眯的眼睛裏有未流下的淚水:“真對不起,我還是輸了。”
狐狸精低頭柔柔的看了我一眼才道:“人我帶走了,大師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去找南宮公子解決,相信他會給你個滿意的答案。”
她帶我離開的時候我幾乎已經昏迷,看台上有不少譴責炎一沒人性的謾罵聲。
我能聽到南宮墨一遍遍喊我:“娘子別睡!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別睡!”
我已許久沒聽過他的聲音,隻是一味對他道歉:“我錯了,我不該放棄你,你別生我的氣。”
屋子裏全是草藥的氣味,有個女孩子哭喊著道:“南宮哥哥,你怎麼回事啊,你不是說過一定會照顧好薛姐姐的嗎!你不是說過保證不讓她受傷的嗎!你看!已經傷得這樣厲害了!”
又是南宮墨的聲音:“閉嘴!快點把衣服撕開!內傷太厲害要趕快止血!再晚就來不及了!別哭了!”
“你不要說話!你不要安排我做這做那!我隻要薛姐姐!我隻要她活過來!”
南宮墨沒有再說話,有利器劃破衣服布料的聲音,溫熱的肌膚暴露於初春冰冷的空氣中,不是一般的冷,是寒氣滲入心脾的冰冷,我感到自己在發抖。
“南宮哥哥你快點呀!薛姐姐的脈搏愈來愈弱,愈來愈不穩了!我快要抓不到了!怎麼辦啊!”
胸口被人大力按壓了幾十下,身體愈來愈沉,意識愈來愈輕飄。
“薛姐姐她哭了!不對,她在說話!在說話!”
有人俯身到我的嘴邊,我的嘴唇不能自製的動起來,那人點了點頭,又捧著我的臉吻了吻我,女孩子的嘴唇柔軟又濕潤,有淚水滴在我的臉上,她的聲音瑟縮:“都怪你們!在客棧的時候我明明可以把整件事告訴她的!都是南宮哥哥不準我說話!這下子好了!等到人死掉你們想說也來不及了!”
南宮墨終於發話,嗓音裏全是壓抑的悲痛:“我娘子若是死掉,我便陪她一齊去死,不管她到了哪裏都有我陪著。”
意識愈來愈不清楚,一片混沌中我看到了大美人也看到了南宮墨。
一個是我愛的一個是愛我的,兩個我都想要,可如今我隻有南宮墨。
我聽到女孩子尖利的哭喊聲:“她死了!她死了!我恨你!”
有個男子的聲音在瘋狂的喊著:“娘子!娘子!醒醒!”
那些聲音距離我愈來愈遠愈來愈小聲,直到完全聽不到。
我的身邊最終隻剩下黑暗和冰冷,無聲的世界甚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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