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07 更新時間:18-06-08 12:24
跟南宮墨回到房間之後,我就一言不發的開始望天,不久下起夜雨來。
雨水淅淅瀝瀝,叮叮咚咚打在房門外麵的琉璃瓦當上,愈發凸顯了一個靜字。
我望著天,南宮墨不停的在給炎一繼續進行洗腦工作,炎一今兒晚上瞧著莫名開心,對於南宮墨的洗腦工作絲毫不加防備,也沒有要故意將他的軍叫他下不來台的頂牛掐架,在後半場一大段冗長的時間裏,老頭子就隻是在喝酒,不但自己喝還給南宮墨也灌酒。
瞧著他倆各自心懷鬼胎,又故意稱兄道弟的掩飾樣子我忒心煩。
時間在一杯杯的酒水幹個底朝天的過程中溜走,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直到午夜才好不容易把死老頭子和小牛犢給送走,等我把醉得東倒西歪的南宮墨也扶回屋,急急忙忙趕回剛剛紀鉉路掉落的地方的時候,那裏壓根就沒有人影。
別說是沒有人影,整個一樓的後院裏,就連個鬼影都沒有。
院子裏安靜的有些瘮人,隻有樹叢和房簷上掛著的夜燈在噗噗的燃燒著,我前前後後轉了一。一點發現都沒有,不死心,又圍著高高低低的樹叢轉了一圈,還是沒有任何發現,無奈,隻得暫時放棄挖了人出來刨根問底的念想。
夜雨初歇,春末的空氣異常清新,我聞著空氣中充滿水汽的花香,一路走回到五雲樓的大堂裏,預備早點收拾早點睡,說巧也巧,回房間的路上意外瞧見還在收拾打烊的小二哥,我掏出一吊錢來打賞了,把小二哥給拎過來,就著一桌子尚未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冷炙坐了,同他詳細打聽了一下華山派這兩年的近況。
這小二哥開始的時候不太配合,後來我又追加了三兩銀子就很配合了。
聽他說,華山派這兩年是每況愈下,基本上已經不太在江湖上露麵了,除非是萬不得已必須要參加的場合,不然一般也不會有人想到要邀請他們,據說三年前,他們原先的紀掌門沒了之後,整個華山就陷入了空前的低穀期,因為紀掌門的兩個兒子都想單獨拿下家產,所以遲遲沒有選出新的掌門人,他們門派那些弟子們瞧著情況不好,便各自抱了想要自保的心,因此,散漫的散漫,退會的退會,跑路的跑路,不出半年華山便有名無實,除了自己家的人幾乎就很少有弟子了。
後來大概有一年多的時間,江湖上就沒有再聽說過與他們家相關的消息。
沉寂了一年之後,有一回小二哥聽一個走香料的人說,紀掌門家的大公子紀鉉路發了瘋,在一個月黑風高還下著就像今晚這樣淅淅小雨的晚上,把他的娘親他的弟弟還有他爹的二房夫人統統親手殺掉了,原因不詳。
那場景據說是相當的血腥相當的慘不忍睹,自此之後紀鉉路性情大變,終日沉浸於鴉片和巫術之中,後來不曉得他是從哪裏聽說,我之所以能夠得到絕世秘笈,並不隻是因為我天賦異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的血跟平常人的血大不一樣,誰若是有幸喝了我的血,誰就可以長生不死,所以今年的靈溪大會開場之前,紀鉉路也學著其他各大門派的樣子放話出來,說一定要把我搞到手,一定要喝到我的血,然後他還說,南宮墨這幾年之所以能夠在奉元城裏又是開飯館又是開布莊,存了金山存銀山,賺錢賺得盆滿缽滿好不快活,也是因為南宮墨近水樓台,先喝到了我的血因此運氣大增。
那小二哥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我聽得隻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加惡心。
如此說來,雖然姑娘我自認自己是個新掌門,可這事在別人眼裏瞧起來可全不是一個樣子,原來我這人不隻是托了我娘親的福氣生得同三哥一樣美,我還被紀鉉路美化成了天賦異稟的聚財貔貅,隻是這事我自己卻不曉得。
我皺起眉頭捏著鼻子道:“他真是太惡心了,連喝血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小二哥連連點著頭,又給我倒了一杯他們這裏上好的雨前龍井推過來。
我擺了擺手跟他客氣:“多謝,我喝不慣雨前龍井的,還是不要破費了。”
那小二哥做了個高深莫測的商人樣子道:“薛掌門有所不知,我們這裏的龍井啊與別處的都不同,我們這可是小有名堂的,您若不嚐嚐可就虧了。”
我瞧著他那做作的表情笑道:“哦?小二哥說得名堂指甚麼?”
那小二哥伸長了脖頸,吟詩唱誦一般的道:“我們這裏的龍井啊,號稱是,雨前采得龍井綠,昨夜煮來敬荼蘼,才飲半杯猶醉酒,華燈落墨千山斜。您瞧瞧,我們這龍井,我們這意境,高,實在是高。”
我失笑了一下道:“若是小二哥如此說,那我就更不舍得糟蹋好東西了,左右我又不懂茶,這樣好的龍井到了我的手裏忒受委屈。”
那小二哥點著頭又道:“薛掌門這幾年閉關,不出門不曉得江湖上這些小道消息,咱們今兒晚上這也就是有緣相識,小的呢也就是有一說一,這江湖上的人都說啊,紀鉉路這人以前絕不是這樣子,但這人啊他總是會變得嘛,您瞧,他這人啊自打親手殺過親人就開始變得可邪性了,小的聽說啊,他現如今對於甚麼黑巫術啊,甚麼長生不死啊,甚麼僵屍啊之類的事,那可是相當感興趣啊……”
“長生不死?一個人活在世界上,若連親人,友情,名譽,成就都沒了,隻剩下一個長生不死又有甚麼意思,他活著難道不會覺得膩嗎?”
小二哥呔了一聲道:“薛掌門說得可不是嘛!可是他這人呢……”
說著就抬起自己粗壯的手腕,用一隻手指頭在自己的太陽穴旁邊轉了幾圈:“依小的所見,他這人呢就是腦子這裏有問題,不清不楚的。”
我瞧著他的動作,失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太歲,他憑甚麼就能夠斷定,我一定就會是他的救星,喝了我的血他一定能夠長生不死,這簡直不可理喻。”
小二哥突然打了個激靈,甚是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轉著脖頸望了望已經空空如也的四周,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對我道:“小的今日與薛掌門當真是有緣,咱們這裏說著話也是有緣,既如此小的就不賣關子了,小的有話就直說。”
我瞧著他,學了個三哥素日裏常用的請的手勢道:“小二哥有話請直說。”
其實對於處理這種,小二哥故意跟人套近乎的情況,我不太有經驗。
三哥之前倒是經驗滿的可以爆表,所以我隻得有樣學樣照搬他的套路。
那小二哥又道:“小的聽說紀鉉路這一回是帶了個黑巫師一齊過來的,據說就是為了能夠抓到你,薛掌門可務必要小心了。”
聽小二哥說話就是這樣子,愈聽便會愈詭異,愈聽便會愈發的離奇古怪。
紀鉉路他若當真帶了黑巫師,剛剛還同我廢甚麼話,直接殺掉我不就好了。
所以小二哥說得話就隻能聽其一,不能聽其二,花了四兩銀子買了這些小道消息回來,雖然不合算但也算是小有收獲。
我預備抽身上樓的時候,門外走進來兩名著了白衣的少女。
一名少女年紀略小,恐怕還不到十五歲,腰細腿長身材高挑勻稱,樣貌嬌俏一雙眸子又黑又亮,全身上下呈現出一股掩蓋不住的活潑輕盈,充滿了青春的生命氣息,特別是她那一雙修長的美腿,足以令任何一個同齡的女孩子羨慕嫉妒恨。
另一名少女則是年正芳華容貌端麗,烏黑的秀發閃閃亮,把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更加玉骨冰肌,俏臉上微露紅暈,手上抱了架白玉七弦琴,琴身的玉質澄白晶澈,琴弦卻是幽深的墨色,黑白對映精巧優美,顯然是個價值連城的名物。
噔噔噔,我身後的樓梯上,猛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放肆的高聲叫道:“師兄來抓我呀!”
依我這幾年行走江湖的孤陋寡聞,權且鬥膽猜測一下,這樣的聲音,這樣特立獨行的打招呼方式,若不是出自於五行宮裏的人妖,姑娘我自願斬首示眾。
緊隨其後又是一聲不男不女的聲音:“師弟,等等我!”
如今的感覺就好像是,我已經看到以千羽為首,一幫打扮花枝招展稀奇古怪的人妖,已經站到了我的麵前一樣。
那抱琴的少女一挑眉咬牙切齒的道:“五行宮,真晦氣!”
先前那兩個人妖已經輕身越過我的位置,兩手叉腰擋在我的麵前,其中一個墨色長發上纏了一大堆七彩絲帶的人妖道:“喲,這不是翠煙門裏的洛清妍嗎,臭婆娘咱們又見麵了。”
剛剛還在同我滔滔不絕的小二哥,霎時間警覺的抱起桌子上的托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逃離這個即將會發生人命慘案的現場。
看來五行宮和翠煙門的鬧劇,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我也跟著小二哥的步伐站起身來,退了幾步挨著牆壁準備上樓去,可抬腿走到半道又有些猶豫,我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直接回房。
回房好像也沒甚麼事可以做,而且我到現在還一點睡意也沒有,與其回了房也是無聊如留在這裏,做個安靜的觀眾瞧戲,順便也可以提前看一下翠煙門的招式,雖然我可能不一定會同她們的人交手,但是瞧一瞧又不花錢,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總歸還是有些用處的。
前幾年我還跟著三哥練身法的時候就聽說,翠煙門的氣功很是厲害,而且她們每個人使用的武器都不盡相同,隻是在招式的應變上有些雷同,三哥說,相比於翠煙門的氣功,五行宮的毒蠱其實不足為奇,不過是每回出場時,會因為裝束過於奇特而驚得在場一大半人合不攏嘴,但其實武功屬性非常一般,若有一天五行宮裏沒了毒蠱,隻怕不一定是翠煙門的對手。
若說之前我對五行宮和翠煙門這兩家還比較陌生,那麼在經曆過千羽和葵心柔那一役我可以說已經習慣,習慣他們兩家的動手方式,習慣他們兩家的不分場合不需理由,想動手便可以直接動手,沒道理可以講。
那長腿的少女忽的一下直起身子拔劍在手,長劍直指不遠處纏了彩帶的人妖。
霎時間客棧內的氣溫驟降,森寒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那劍的劍鞘下狹上寬沉厚如錐,通體純黑如墨,即便是在客棧裏燈火的映照下,也不見絲毫的反光,反倒顯現出一種幽冷深邃的金屬感。
在其劍鞘的中央,有一個以白玉銘成的說字,行楷字體筆法遒勁,劍柄是毫無瑕疵的璞玉所製純白如脂,被周邊的光線一照,隻顯得更加玲瓏剔透輝映萬千,劍鍔被巧妙地雕成了一個鏤空的中字,一線下連與劍鞘上白色的說字貫穿一氣,黑底白書顯出一種玄奧精妙的書法韻味。
隻見她拂袖擎劍一劍揚天,瞬間她周邊的空間內閃起若隱若現的點點火光,燦然如星隱含邃光,火光圍繞著她的身體,由緩到快不斷盤旋飛舞,那兩個人妖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其中一人搶先出手,卻被利劍直逼胸前。
我之前聽說過她們門下的龍尊罡拳和太極玄功,但今兒晚上還是首次見到,這一劍看似簡單直接,但其真氣的運用已是神妙無方。
與此同時那抱琴的少女也屈膝穩坐,優雅的琴聲從她的指間汩汩誕生。
其聲清冷澄澈,一如冰山中的涓涓溪流,晶瑩剔透,美好的似天上的綸音,簡直不應該屬於人間所有,她這一招的功力在於,其音反複回蕩久久不散,可以將四周的攻擊盡數隔絕在外,好似將眼前的一方天地化作了穢地中的淨土。
那兩個人妖左右也攻不近身,索性也不再進攻隻是袖手旁觀。
隻見持劍的少女身軀穩然,手腕倏然一轉手中的劍倒旋半周,劃過一道至簡至美的影跡向著他們這一邊刺來,人妖們霎時臉色一白,那劍便在他們身側擦身而過,一瞬之後隻見其中一人臉色一白,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纏在頭發上的彩色絲帶掉落在地,整個人躺倒在地抽搐不止。
伴著她劍勢的變幻,琴聲也開始變化起來,起初仍是清洌冷然有如冰原寒泉靜靜流淌,然而不知不覺間,卻已呈現出貫連一線之勢,待到其真正融彙為一時,竟已冰融霜解化作滾滾長河,清澈鳴脆充滿了生命力的氣息,卻仍在積累壯大奔流而下,數息之後,當長河再度積累壯大,將至極境時琴聲竟再度轉變。
弦音奔騰轟然作聲竟隱隱透露出驚濤之律,琴音呈現出一種磅礴浩瀚,有如百川歸海的氣魄,隨著意蘊的緩緩積聚不住衝向高潮,那少女的劍反而慢了下來,琴中韻律愈強她的劍路便愈趨緩慢,待到琴音現出歸海之勢時,她手中的劍式,竟已由起初的精妙華麗,輝映萬千,徹底回歸為最為簡潔明快的基本招數。
隻是每一揮一刺,明明是最為簡單的劍路,卻偏偏呈現出一種深蘊的意境,就好似被附上了某種神秘的魔力,而將自己全部的精神與心意,盡數呈現在了觀劍者麵前一般,長河終於奔流入海,眼見琴音與劍意皆已積聚至最後的高峰將至終境,忽然間操琴者微微一笑,指尖輕撥弦音又是一變,竟從百川歸海的洶湧澎湃氣象萬千,重歸於月光孤映滄海的清冷寂寥,海天合一渺然無涯,勝負應該已經分曉了,五行宮這一回可沒有千羽的好運氣。
可是那撫琴的少女琴音直轉激奏,這一次是奔騰鏗然,錚錚的旋律中竟隱隱呈現出金戈之鳴,激昂的音調有如萬軍廝殺,鐵馬兵戈中血火飛騰,愈發顯得聲勢浩大,簡直就好像是彈琴之人,正在用這一曲琴聲操控著烽火戰事一般,終於琴音停了,五行宮的人妖們也安靜了。
翠煙門沒有贏,五行宮輸得也沒有我想象的那樣慘,兩邊各有一人受了傷。
翠煙門裏持劍的少女已經躺倒在地,痛苦的抓自己的臉,她那臉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泡泡,一碰就有彩色的液體流出來,五行宮的一個人妖受了傷,腹部被琴音的內力切開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白花花的腸子拖著流出來,另一個人妖正在拚命的給他往回塞。
之前在我的腦海裏,翠煙門隻是聽說過,今兒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她們的實力。
洛清妍的武功是利用琴聲的餘韻來散布內力進行攻擊,而江湖的曆史上確實是有這樣一種武功的,古傳鳳棲於桐而有琴生,初分五弦,宮、商、角、羽、徵,以琴禦五情,其後文王囚羑裏誤食親子之肉心痛若喪,新製一弦名為文,其聲淒冷幽咽催人心碎,再後來武王伐紂又製一弦名為武,其聲慷慨激昂千軍辟易。
七弦之中以文武最易學會卻最難學通,皆因其情焦心,故其音亦偏向極端,非胸有丘壑者不能禦之,這便是江湖上最早的,以琴當做禦敵武器的話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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