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16 更新時間:18-06-08 12:31
陸澹靜頭一日交代了信第二日便來等消息,這一回沒帶他妹妹是自己一個人。
關於他同我提親要填房,我私以為這事必須要當麵講清楚,免得他持續異想天開,持續與我放肆糾纏,要說清勢必要露麵,飛鴿傳書千裏一線指望君子知難而退不是我的性子,所以我帶著小禪和桐影,在鼎泰宮的前廳裏接待了他。
陸澹靜這人長得實在一般,扔進茫茫人堆估計三天三夜也不定翻得出來,武功更是一般得不能再一般,他本人今年的排名綜合排在第八十三名上,我對此隻有一個回答,便是大大翻他一個白眼。
安排桐影淨了手,去給我泡最喜歡的茶,加了橙皮和薄荷的綠茶粉。
喝茶一事之於大美人,是件風雅的事,之於我隻是平素裏的必備項目。
有感情沒激情,有人喝沒人陪,唯一持續的動力隻是對大美人的緬懷。
曾經有人問我為何喜歡喝茶,我的答案忒催淚,因我喜歡的人愛喝茶。
這些年我已學會喝許多完全不一樣的茶,但最喜歡的還是這一種,每當精神緊張需要釋放壓力時,每當需要保持冷靜麵對問題時,我都會選擇讓桐影來泡茶。
耐住性子把請柬推還給他:“陸公子,您的信我已經瞧過,您家的奶娃娃小小年紀沒了娘著實可憐,您想填房續弦沒問題,但請別來找我,我已經有夫君了。”
說著這話我還得強迫自己做出微笑,做出個自我感覺假模假式的溫和微笑。
陸澹靜麵上表情訕訕:“不知薛掌門這話是從何說起,據我所知薛掌門好像還沒有定下婚約吧,如何一夜之間便有了夫君?”
“我定沒定婚約,何時定婚約,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們沒必要曉得。”
“薛掌門是不是嫌我家門楣低,不想嫁到我們衡山來,還是嫌聘禮少?”
“我活了二十幾年,今兒還是頭回聽說,沒有聘禮卻聲稱聘禮少的。”我端起麵前影青瓷的蓋碗茶杯呷了口茶,靜靜的回望,看他還有甚麼可說。
“聘禮的單子薛掌門可以隨便填,想要甚麼都成,隻要是我陸某人買得起。”
我望著他那張甚是平凡愚鈍的臉,突然間惡作劇心理作祟想要捉弄他,我衝他盡量溫和的彎了彎眉眼:“哦?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填上是嗎?”
他隨著我呃了一聲,那聲調有些違心又有些不甘放棄,抬頭望了我一眼,我仍是眉眼彎彎盡量溫和回望他,盡量把他麵色上一瞬又一瞬的變化收入眼底,他略顯猶疑不定,吭吭哧哧喘了幾聲道:“沒錯沒錯,隻要是薛掌門想要的東西,隻要是我買得起的東西,這些事都好說都好說,不就是花點錢嘛。”
我又笑了笑,惡作劇整他的決心再上一個新層次:“隻要是你買得起的?我近日為上靈溪大會參賽的事殺掉不少人,所以對於草菅人命娛樂一下並不在意,若陸公子願意破費,那我不介意連你的性命一並要了,這東西你買得起嗎?”
此言一出是預想中的靜默無語,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原來陸澹靜也不是傻得沒藥可以醫,這一回換他無語,我放下蓋碗傾身向前:“我說過不會給你填房,因為我已經有夫君,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同錢多錢少沒關係,再說我也不缺錢,我若是有喜歡的東西大可以自己掏錢去買,還輪不到你在我麵前買麵子。”
他有些無奈的砸吧了兩下嘴,突然直了直脊背木膚膚的道:“薛掌門是不是對房事的要求比較高?這個事我可以想法子。”
“陸澹靜,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下流!”
“這怎麼能是下流,既要有夫妻之名也要有夫妻之實,既然薛掌門要嫁過來,那這事必須提前說明白,聽說南宮公子常年留戀煙花應該很厲害吧?有多長久?一炷香,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怒氣不可抑製湧上心頭,手中的茶杯已經捏碎,手臂蓄滿內力大力揮出,瓷器的碎片一個不落全部紮進他的麵皮:“你給我滾出去!我明白告訴你,從今往後泰山同衡山勢不兩立!小禪送客!送他從這裏滾出去!”
小禪昨兒瞧見他便已經不爽到極致,今兒好容易得了我的令當場一頓亂棒伺候,直接把他的腿骨給打折,小禪做事比貴人利索,兩個弟子在她的指揮下把陸澹靜扔出門外,這邊陸澹靜這個半吊子還沒打點利索,大門外又迎來淨塵這個二半吊子,她來的時候是站在鼎泰宮正門外,通報了輕雲的姓名要求求見,輕雲那日恰巧被我安排下山,去取我在藥鋪裏預定的治療跌打損傷的丸藥,守門的弟子曉得輕雲下了山,便把求見她的消息通報給了我。
一個姑娘來見輕雲本也沒甚麼可阻攔,但來的人是淨塵我便覺得很有必要阻攔。叫守門的弟子傳話下去,說輕雲今兒下山去做事,叫她改日再來見她,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弟子又跑回來:“掌門,來的姑娘說她想求見您。”
“不見。”
“她說她是峨嵋派的人。”
“我今兒忙得很哪個門派都不見。”
那弟子得了我的令一溜小跑跑出去,過不一會又一溜小跑跑進來。
“你怎麼又回來了?”
“掌門,她說有要緊的事要向您稟報。”
“我不聽。”
“她說您若不聽她就在鼎泰宮的門外自盡。”
“你傳我的話叫她自己快點動手,別站在那裏耗時間。”
“掌門,峨嵋的人若是死在咱們的門外,您是不是不好交代?”
“你按我說得做就好,出了任何事都由我來負責。”
那弟子一抱拳又小跑著跑開,這一回我還沒來得及乞求他不要回來,便瞧見他朝前廳跑過來的身影:“你到底煩不煩!半個時辰跑三趟有完沒完!”
“掌門息怒,那姑娘說今兒一定要見到您,不見到絕不離開。”
“那你們不要管她,她願意站就叫她站在那裏好了。”
“可是,她說她真的有要緊的事要告訴您。”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聽。”
“她說她是為空靈岸的事給您賠禮道歉的。”
“帶她進來。”峨嵋的人會主動上門道歉,若不是有所圖便是暗藏殺機。
淨塵還是我在峨嵋時的樣子,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就連說話都是用手遮住嘴巴,見到我包了一包鱷魚淚,我望著她嗓音冷凝:“你不是有話要說嗎,說吧。”
假惺惺的淨塵假惺惺擠出兩顆淚珠子:“薛掌門,我是來跟你,啊不跟您道歉的,上回在空靈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做得那些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妙音師姐安排我做得,其實我曉得您可憐我也下不去手的,您可萬萬不能怪我啊。”
我橫她一眼:“空靈岸的事不是一兩句便能講明白的,寥寥幾句便說完了?”
“不不不還有,妙音師姐她罪有應得,她死也不足以向您謝罪,她,她……”
她了半晌再也編不下去,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兩顆淚珠子早已幹透,我扯了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出來:“你們峨嵋派的人都是如此吧,為了開脫自己便把同門貶低的體無完膚,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我瞧你們瞧得夠通透嗎?”
“薛掌門別誤會,我,我說得都是實話,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素來厭煩牆頭草,沒有主見又擅於見風使舵,哪邊得勢哪邊倒。
公式化的點頭:“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你的話已經說完可以走了。”
“別別別薛掌門,我話還沒說完呢,我還有話要說。”
“你不是來同我賠禮道歉的嗎?現在已經道過歉所以話也已經說完。”
“我,我,我還有件事要說。”
“我沒空同你浪費時間。”
“薛掌門是這樣的,我們師太,啊不是是她們峨嵋的普賢師太把我除名了,所以我現在已經不能再回峨嵋了,我想……”
我再次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你想到我的門派裏來是這意思嗎?”
“對對對,我就是這意思!薛掌門,您真是有讀心術,您真是通情達理!”
我瞧著她那張典型的道姑圓臉,有一刻鍾真想親手打死她,在空靈岸裏被鋼枷鎖吊起來的屈辱,被妙音強灌花毒的憤怒,被通天驚雷劈過的疼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些皮肉被灼燒後發出的焦糊氣味,我這一世都會銘記於心。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心頭忽然閃過大美人,閃過他的溫柔,閃過他的花毒。
其實我也可以把她留下,然後挑一種最適合的花毒來結果她,反正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機會不要白不要,思及此我換了個愉快的表情:“既然你要來留下便好,反正我這邊弟子不多,有的是地方可以給你住,也有的是活可以分給你幹。”
有時我覺得自己的行事模式,已經完全沿用南宮墨的手腕,而思維方麵則完全抄襲了大美人的經典做派,看起來溫柔的外表下其實暗藏著避之不及的殺意,陰暗,殘忍,不動聲色,我欠大美人一場拜師的酒宴。
當天晚上我加班加點挑好花毒,便安排桐影泡茶請她過來喝。
茶自然是好茶,久負盛名的峨嵋雪芽,我和三哥曾在清音殿喝過。
淨塵對於峨嵋的東西甚是喜歡,喝過一杯還要第二杯,我一邊盤算時間一邊叫桐影斟茶,她的杯子裏仍是放了團香雪,待會等她喝完便會產生眾多的奇思妙想,那時我隻需言語刺激便可以叫她自我了結,花毒發作時淨塵因受不了喉嚨裏噴薄出的灼燒感飛奔而出,終因方向感太差導致跑錯路,一頭撞到院子裏的廊柱上,兩腿一蹬當場捐棺,我瞧著她布滿血跡的屍體,對自己的當機立斷甚是滿意。
打發桐影回房又叫弟子把淨塵拖出去,監督他們潑水清洗地麵一夜很快過去。
天亮時隨南宮墨啟程的弟子回來兩個人,帶回的都是順利的好消息別無他話。
又過兩日梅嬰親自登門拜訪,我因經曆太多不正常,對她的到來倍感親切。
梅嬰帶了弟子單身出行,雲嫵照例沒有隨行,聽說是在大刀闊斧致力改良萬香穀的武功招式,預備在原先單獨使用花毒的基礎上新增唐門暗器。
這事早在去靈溪大會前便聽梅嬰提起過,當初說是要慢慢來,誰知雲嫵是個無火自燃的暴烈性子,此言一出當即付諸行動,於是大忙特忙奔走於萬香穀和唐門之間,前幾日又跑去唐門催著唐靈給她製暗器。
我聽話本子聽得津津有味,梅嬰講話本子講得唉聲歎氣。
梅嬰這回帶來十幾個弟子,均是新人新麵孔我沒見過,聽說之前大美人當家時處事異常低調,從未在江湖上對外公布過萬香穀的所在,所以大家多是知之甚少,今年因為財政赤字穀內告急,仍是由雲嫵做主對外公布了萬香穀的詳細位置,一時間登門報名的弟子多不勝數,本著擇優錄取的原則後又擴招八十人,我看到的都是小有所成的,未有所成的繼續留在穀內疏影帶隊集訓。
“我就說嘛,你們萬香穀好好的做甚麼棄權今年的靈溪大會,原來是為了擴招弟子收會費沒空搭理,我以為你們故意吊胃口。”
梅嬰搖頭:“這隻是其中一部分原因,還有別的事沒時間去參賽。”
“你們門派的內務我不便過問,我不靠倒賣消息討生活也沒必要曉得。”
梅嬰點頭:“上一回送你的花毒都用完沒?沒了記得對我說。”
“哪裏會這樣快就用完,我又不是日日吃花毒,你給我的那些大部分連包裝都沒拆,你日後千萬不要再送我太浪費了。”
“沒關係,花毒這東西輕易不會變質,你多存些將來會用得到。”
“你總是送我會不好意思,要不咱們以後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來。”
“江湖上的規矩?江湖上是甚麼規矩?”
“就是你們萬香穀給我做花毒,我按每筆貨物付錢給你。”
“這怎麼能行!你可是我們穀主的……”
“別人都行為何我不行?人情和錢是兩碼事,我不能總讓你們在我這裏做虧本的生意,再說你們萬香穀不就是靠花毒發家致富嗎?就算現在是大美人坐在我的麵前,這道理我也一樣講得出來,有買就有賣,日後你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明碼標價賣給我,我有需要就去找你買這樣不好嗎?”
“那樣顯得我和雲嫵也太唯利是圖了,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這叫友情綁架。”
“你們若覺得為難也可以給我打個折,我不多講就算九折如何?”
“不成,咱們之間絕對不能談錢,這又不是同別人做生意討價還價是正常。”
“沒關係啊,凡事都有第一次,給我打九折你覺得怎樣?”
梅嬰沉思片刻道:“不如這樣,你買的時候視單次情況再做調整。”
其實還是互不相讓的僵局,我放棄爭執:“如此便說定了。”為岔開話題,隻得極其生硬轉個彎“我昨兒用團香雪了。”
梅嬰抿著嘴笑起來:“好用吧?頭回用緊張嗎?沒關係啦,一回生兩回熟,下藥的時候放心大膽,就算多一點也不會被發現,雖然平時聞起來都是香香的,可溶於水便甚麼都聞不到。”
“對啊,所以才說你們尉遲大穀主的花毒,的確是名不虛傳的厲害!”
自打大美人死後便成了禁忌,每回談話涉及他便會有冷場,我捧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長歎一聲,繼而開始默然無語的望天,梅嬰的麵色也露出些淡淡的陰鬱,嗓音裏帶了些傷感:“不曉得我們穀主他如今怎樣了。”
風過音停,我和她又是陣不約而同的沉默,然後梅嬰開口:“咱們以後都不要再談穀主了好嗎?我這人沒甚麼朋友,你算一個,若每回都是因為穀主而冷場,我真怕最後連朋友也沒得做。”
我望著她的艱難欲語還休,有個問題在我心中已經翻騰了幾個月:“梅樓主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要對我說實話,不可以找借口騙我。”
梅嬰仍是一臉乖乖順順的小媳婦樣:“我保證絕不騙你。”
“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做甚麼同大美人有關的事?”
梅嬰發狠搖頭極力否認:“我發誓!絕對沒有!”
“那你剛說不曉得你們穀主如今怎樣了是甚麼意思?”
我的問題沒有得到正式回答,因為梅嬰要買製備花毒的原材料,所以離開的比較匆忙,我送她出門時被她拉住:“你別忘記曾經答應過我要愛我們穀主一輩子的話,我這輩子隻相信你一個人。”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