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章

章節字數:7667  更新時間:18-06-24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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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青梧也在,躲在柱子後不敢出來,卻又忍俊不禁,咯咯偷笑。這些場景除了自己,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眼前這些估計就是他刻意安排的。細細想來,自己對梵山的記憶真的是格外清晰,就好像自己前幾日在亭裏,見扶桑落在衛潯眉間,當年梵山類似的場景便呈現在腦海,細枝末節竟也記得出奇的明晰。

    可是,舊景重現,自己心如靜水,波瀾不驚,隻能證明記憶好罷了,青梧這番是何意,又是何苦?

    翌日清晨,一場暗度陳倉的博弈剛剛結束。

    破敗的寺廟,牆體傾頹,蜘蛛網鋪天蓋地,一尊細眉長眼的菩薩像破損得已沒了手臂。近衛繞到菩薩像的後麵,見所設機關已被觸動,菩薩像後麵的暗室也被打開過,地上有些被暗器所傷而遺留下的血跡。起身走出來向負手而立的青梧複命:“探子已經來過,幸好大人提前預料到,在這設了障眼法。”

    “估摸著這些假關押地都被一一找到了。”

    “回大人,此處便是最後被發現的假地點了。”

    青梧呡了呡嘴唇,道:“接下來,凶手便會暫時一一排除已經搜查過的地方,也就是說,搜查過的地方不僅僅讓他們放心,”青梧道,“也讓我們放心。”

    青梧轉身,抬頭望向角落處的一盞佛燈,燈托鏽跡斑駁,燈罩破損得很嚴重,風吹得破洞處的參差罩紗張牙舞爪,整個佛燈隱在密密麻麻蜘蛛網後,光線黯淡,十分不起眼。

    青梧在這盞佛燈裏,看見了希望之火的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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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陌回到趙閥,本來想當麵問問青梧那小子到底要幹嘛,結果昨日一夜沒回府,今天早晨自己守在府門口,就不信等不到青梧。

    還真沒等到,直到晌午都沒出現,倒是等到了出行好幾天去賑災的趙芷影。當然,真賑災還是做足表麵功夫,抑或是躲掉衛潯這難纏的主,就無從知曉了。

    “趙閥主。”君陌上前,向剛勒繩止馬的趙芷影拱手行禮。

    趙芷影垂眉,凝視著君陌的身影。細看其穿著,森色發帶束發,一身玄色直綴,腰間革帶配了一把長劍,極為普通的近衛服,實在是沒什麼引人多看一眼的理由,關鍵是此人身上的絕塵氣魄,很難讓他忽視,而對方明顯也沒對他收斂。怕是君陌本人沒錯了。

    趙芷影頷首,翻身下馬,並無言語,徑直在侍衛的圍隨下進了府。

    君陌瞥了眼趙芷影的身影,淡淡一笑,接著百無聊賴地等青梧。

    約摸一壺茶的時間,君陌等到了青梧,老遠一見其身影,就大步走將過去。

    “解釋一下。”還沒待靠近青梧,質問先向青梧拋了出去。

    青梧呡了呡嘴唇,待君陌走近,低沉道:“師兄,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酒嗎?”

    “。。。。。。。”君陌翻了個白眼,雙臂環胸,歎口氣道:“我第一次喝酒是在梵山,你是不是又想提梵山?”

    青梧並不回答君陌,落在君陌身上的目光,像是穿透他在看別的東西。青梧一字一頓道:“師兄第一次喝酒是偷喝,瞞著太師伯和師父,帶著一壇桂花釀跑去後山。”

    十三歲那年仲春,君陌帶著一壇桂花釀偷跑去後山,揭開後被陳年的桂花釀那股香醇迷得不行,那怕入口的第一次口極辣,弄得淚珠子往眼眶外逃,還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得灌下肚,然後越來越暢快,像師父一樣享受地長舒一口氣,大呼:“此乃好酒!”

    “停!停!停!”君陌不賴煩地喊道,是對青梧,也是對自己。對於梵山的記憶,隻要誰拋出開端,腦海便清晰地展現故事的經過,一分一毫,一縷一絲都不會遺漏,像開了匣的洪水,不可抑製。

    “算你狠!算你狠!”君陌腳底一點,飛身躍上高牆,飛簷走壁逃開——一向聽話的小師弟,到底被誰帶壞了?我君陌詛咒這家夥,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一輩子!

    趙閥北苑。

    “阿嚏!”一聲響在靡樂豔曲中,衛潯微微皺眉,北緒笑著遞過來粉帕,衛潯沒接,拿了桌上淨手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旋而道:“今天便到這兒吧。”揮手讓曼舞奏曲的小館退下。

    北緒柔柔地撐著長幾,徐徐起了身,揶揄道:“這個噴嚏跟命令似的,竟讓五殿下都不敢不從。”

    像命令?這算哪門子的命令?可是自己確實莫名地撤下了小館,弄得跟做賊心虛一般。

    “是嗎?”衛潯抬了抬袍袖,呡唇勾笑,斟酒一杯,饒有興致地小口慢品。

    趙閥東苑,書房。

    “趙閥主。。。。。。”王倫麵色焦急,望著慢條斯理蘸墨的趙芷影,心有怨念,但又不敢撕破臉麵。

    趙芷影唇角微起一個俊美的弧度,指著宣紙上的蘭草,問:“王將軍以為這蘭草如何?”

    王倫語氣急促,語調沒有起伏:“趙閥主的畫甚好。”

    趙芷影神色自若,提筆執印落款,緩緩徐徐。

    王倫實在是忍不住,粗聲粗氣道:“趙閥主!是你說按兵不動,結果江盛這崽子跑了!”

    趙芷影端詳蘭花姿狀,並不抬頭,悠悠道:“江盛知道王將軍所有秘辛,不早除可是將軍的養虎為患。”趙芷影道,“且說,你我囊中財物,皆為貪墨所得,如今五皇子來此賑災查案,和青侍郎二人明裏暗裏地調查各階賬本記錄,本閥在處理此事上已經頗為費力,想幫助將軍,也是騰不出第三隻手。”

    “你。。。。。。”王倫語塞,但想到賬冊之事確實是趙芷影一人代勞,火氣稍緩,卻還頗為不滿道:“當初早該派人殺了五皇子!閥主當時對自己太過自信,不讓我再派殺手,才留下了後患。”

    “噢?”趙芷影微微笑著,臉上並無懊意,“似乎確實如此呢。”

    王倫又是語塞,心裏明明怒火中燒,卻是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王將軍,趙某到底是和將軍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您卻總是對趙某懷有敵意。”趙芷影平平道,“之所以不再派人的原因,看來將軍還未看出來。”

    “請趙閥主明示,王某一介武夫,不懂!”

    “君陌在趙閥。”

    “君陌?!”王倫一怔,瞪大了眼,說,“劍聖?皇上派人到魑焰閣請得的人竟是他?”

    趙芷影卷起畫作,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王倫,淡淡道:“皇上以瓊羽劍為懸賞,他怎會不去?”

    “瓊羽?剛年允灼從天山帶回的天下第一劍?”王倫驚愕,“不是在鎮玄滅門後就消失了嗎?”

    趙芷影嘴角一提,笑道:“自古佳人奇物,人人趨之如鶩,消失隻能說明擁有者不想他人知道罷了。”

    “聽聞這允灼是梵山後人,劍術天賦超脫常人,就是死得太早,梵山滅門後沒一年就死了,當時誰也想到君陌竟會神功驟成。”王倫的粗眉皺得更深,歎,“如此倒真是難辦。”

    “趙某曾給過暗示,既然王將軍不懂,趙某也是沒有法子的。”

    王倫若有所思道,上前拱手道:“王某向來魯莽,此次隻因火燒眉毛,驚慌失措才衝撞了趙閥主,還望趙閥主海納。”

    趙芷影抿了呡唇,道:“同是宦海沉浮的人,趙某還是能理解的。”趙芷影伸手扶起王倫。

    “謝趙閥主。”

    “將軍放心,趙某和將軍是一道的人,自然剛彼此照應。”趙芷影從廣袖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王倫,道,“裏麵有拙計一條,幫將軍渡此關。”

    “多謝趙閥主。”王倫取了錦囊,謝了一番大步離開了。

    趙芷影身後,隱在珠簾後多時的身影拐了出來,百花飛蝶的粉色衫子拽地,玉蘭指間是一方粉帕,鳳眸半眯。

    趙芷影並不回頭,撩了衣袍坐下,笑道:“日日侍奉皇子的人,怎麼有空到我這來喝茶了?”

    來者正是北緒。

    “山珍海味吃膩了,山間野味也是不錯的。”北緒自行在趙芷影對麵隨意找凳子坐了,用粉帕擦了擦嘴角。

    趙芷影抬頭瞥了一眼敷粉抹脂的北緒,道:“世間活法千萬,也隻有北相公活得最為出彩了。”

    “噢?”北緒一挑眉。

    “大姑娘小媳婦的花衣服都穿上了,如何不出彩?”趙芷影端起茶碗啜了口茶。

    “趙閥主謬讚了~真是吐出了一口好牙來,隻可惜不是象牙。”北緒柔媚說道,笑著身子柔柔往前一伸,胸膛貼到桌沿,手中的粉帕舞向桌對麵的趙芷影。趙芷影身體往右一側閃躲,卻是被帕子不偏不倚地蓋了臉。

    趙芷影抬手取下帕子,眉頭微蹙,道:“帕子上的脂粉味中竟然混雜了些許男人氣味,這自然不是北相公的,莫不是五殿下的?”趙芷影嘴角一勾,道,“如此,趙某豈能留此物讓你芳心傷損?”說著粉帕脫手朝北緒飛過去,隻是這次的帕子可不是蹁躚如碟的一塊綺羅,而是四方帕角如刀的暗器,攜風飛旋,帶了隱隱的殺氣。

    “哎呦~生氣了?”北緒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縱向畫圓式舞動衣袖,將寬大的衣袂舞成了旋渦,粉帕一入其中,似是落入了湖水,頓時由剛轉柔。北緒抬眸望了眼對麵神色微有波瀾的趙芷影,笑著捏了蘭花指,將帕子收到袖中。

    對北緒的挑釁,趙芷置之不理,平平道:“你今天來,不單就為了往我臉上扔帕子吧?”

    北緒用手托了腮幫子,道:“趙閥主交給王將軍的錦囊,似乎不是真心實意幫他吧?”

    “莫非北相公知曉錦囊類容?”趙芷影伸手端茶碗,被北緒搶先一步順走,看著北緒的紅唇落在茶碗白瓷沿上,趙芷影眼角抽了一下。

    北緒小呡一口後,將茶碗推向趙芷影,並朝他拋了個媚眼,趙芷影別過頭,眼簾往下拉了啦,有種合上的趨勢。

    茶,是沒興致喝了。趙芷影把某些情緒極力壓製了一下,繼續話題:“看來北相公懷疑趙某的錦囊裝的是不懷好意。”

    北緒抬起腦袋,方才托著腮幫子的手沿著身前桌沿徐徐滑移,悠悠道:“那會懷疑~我對趙閥主的人品還是頗為信任的,能殺人消災的,是萬萬不會動用錢財的,至於閥主的良心,”北緒道,“有條狗告訴我,說是它的味道不大好,和腐肉的味道差不多。”

    如果趙芷影麵前有一千杯毒酒,他一定會一杯一杯地灌到北緒的肚子裏,那怕是一杯下去他就已經死了。

    北緒端詳著趙芷影神色如常的表麵,等待趙芷影一把揪過他的衣襟,對他破口大罵——但這家夥一向自製力不錯,想他暴跳如雷,幾乎不可能。

    事實也確實如此,趙芷影隻是象征性地皺了皺眉頭,連警告的眼神都沒給北緒一個,須臾淡淡道:“錦囊的類容並不影響你家殿下的利益。”

    真是。。。。。。能忍啊。。。。。。

    北緒在心裏由衷地感歎了一把,輕歎了一口氣,道:“如此便相安無事,隻是,”北緒正襟危坐,難得神色正經,道,“我確實以陰柔為美,但是,我不是斷袖。”

    “哦。”

    “我去他身邊的目的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

    “我知恩圖報的性情你是明白的。”

    “我不明白。”

    “。。。。。。”

    半晌,北緒長歎一口氣,語氣帶著三分求饒:“師兄,我錯了,真的悔不剛才啊,師兄可不能誤會我啊~”

    “哦。”

    “。。。。。。”北緒有種失去了澄清自己不是斷袖的人證的感覺,便向趙芷影極力賣笑,喚道,“師兄~”

    “窗戶在你右後方。”

    君陌最近一直躲著青梧,躲著與梵山的一切——確切的說,這次不是煩,而是每當梵山記憶在腦海裏呈現,潛意識裏便會有種抗拒的想法,很強烈。每當這種抗拒的想法和不可遏止的如潮記憶摩拳擦掌,他就有隱隱的頭痛,和針紮似的。

    “唉!”君陌懶懶散散靠在遊廊的柱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無憂無慮混吃混喝,順便保保人的好日子,已然到了頭,眼下真不是讓人提得起興致的境況。

    偶一扭頭,君陌看見了正往這邊走幾個仆從,正抬著漆紅的梨木木桌,往東苑的方向走。東苑,是趙芷影的日常居所。

    隻聽一仆從嘀咕:“閥主讓換掉書房的桌凳和茶盞,可我見那些東西都嶄新得很,像是上月新製的。”

    “閥主要換就換,咋們管那麼多幹嘛?”另一仆從接話。

    “可是那組天青色釉瓷茶盞是閥主極為滿意的,怎麼也要換?”語氣依舊窮追不舍。

    其他幾個仆從沒人再接話,滿臉“你個窮乞丐管皇帝吃飯用玉筷幹啥”。

    君陌目送仆從的身影消失在假山拐角。陡然想起什麼,直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朝青梧所在的庭院走去,準確地說,是朝青所在庭院的房頂偷偷行進。

    君陌如賊似寇地摸進庭院,再攀爬上書房房頂,再輕輕半揭一片青瓦,再用目光細細在腳下的房室裏搜索一遍,再。。。。。。就沒有再了——青梧不在,其他大人也不在。

    方才打聽,說是青侍郎正在書房與幾位負責案件的大臣討論案件,自己便過來瞅瞅,結果不但沒有人,先前那些自己趴著睡過的卷宗以及那本驗屍記錄簿,似乎都不見了。

    看樣子是障眼法沒錯了。

    青梧從不讓自己幫忙查案,一個人扛下所有,真的。。。。。。是又呆又傻。

    無事可做啊!要不按照任務去保護衛潯?

    想到這兒,青梧嘴角抽了一下,搖頭讓自己清醒點,決定還是去酒肆接著喝酒比較好。

    一個閑得發黴想找事做的人,上天一定連件閑事都不給他做,但當他決定做灘飽食終日的亂泥時,上天就會讓他繁事纏身,脫身不得。比如,此刻的君陌,正被酒肆的老板狂追。

    “站住!喝了老子的酒,還想跑?”老板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身手倒是利落,絡腮胡一跳一跳的,緊追不舍。

    君陌回頭看了老板一眼,喊道:“老板,我不是說了嗎,我是青梧侍郎手下的人,你直接去找。。。。。。”話未完,老板已飛身越到君陌身前,一拳打將過來,根本聽不進話語。

    君陌一邊應付著,一邊心裏暗暗叫苦——不就是自己去酒肆買個酒,不就是自己沒帶錢卻喝了十壇酒,不就是和老板討論賒賬時順便對老板娘拋了個媚眼,不就是老板娘勸說老板幾句讓他賒賬,不就是老板恰好是隱退江湖的輕功高手。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自己跟隻臭溝老鼠一樣亂竄。

    倒不是君陌功力在老板之下,隻是最近對體內強大內力的掌控出了問題,現在稍一運氣調動那股內力用招,一個失手,把房頂掀了都極有可能。所以,能不運氣就不運吧,欠酒錢這種事,事鬧大了他劍聖的麵子往哪擱?要是被愈南絮那混球知道,指不定怎麼挖苦笑話他。

    “別想逃!你個龜孫!”

    “豁子喝酒,無恥下流!”

    “。。。。。。”

    君陌真的挺佩服老板,執著到領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君陌埋頭咬牙狂奔,恨不得滾成一個球跑。

    跑著跑著,聽見一片喜慶的嗩呐之聲,君陌抬頭,見是迎親隊伍,紅火的長龍周圍滿是笑談著看熱鬧的人。

    終於找到製造混亂逃之夭夭地機會了!

    君陌眼前一亮,眉頭一挑,在老板怒發衝冠的追罵中,朝迎親隊伍方向加速飛奔。

    君陌入了喧嚷的觀望人群中,如魚得水,左鑽右躥。酒肆老板在身後追著,胖胖的體軀此時並不大受用,無疑成為一種阻礙,圓圓的肚子卡在人潮中,加之一雙眯眯小眼,還有氣得一跳一跳的絡腮胡,頗為滑稽。

    君陌回頭,見老板奮力撥開擋住前路的人群,引得婦人尖叫,小孩哇地哭鬧起來,粗獷的漢子不忘罵咧幾句粗話,與自己之間的距離正不斷拉大,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放慢腳步看他笑話。

    兩人引起的騷動隻是湖中的偶起漣漪,整個迎親隊伍依舊是嗩呐鑼鼓聲圍繞,帶著大紅衣裳的新郎騎在高馬上,笑著向圍觀的人群作揖,笑意吟吟;大家三三兩兩笑談,對迎親隊伍指指點點,無非是些新郎家如何如何家財萬貫,到底哪家姑娘這麼好命,花轎後麵的長龍彩禮究竟裝了多少綾羅珍寶,諸如此類。

    老板揚著拳頭還在追,鍥而不舍。準確地說,應該是老板還在擁攘的人堆裏奮力擠進,像隻卡在狗洞裏的豬。君陌看他張嘴對自己吼罵,聲音卻被人聲鼎沸所蓋下去,心裏大呼過癮,隨即玩心一起,將兩手舉在臉兩側,做呼喊狀,眉頭連挑直挑,明目張膽地挑釁。見老板臉都快氣綠了,橫眉豎眼,卻就是過不來,君陌接著又朝他翻白眼,吐舌頭。

    一番戲弄後,君陌轉身,憑借自己苗條的身軀像泥鰍一樣消失在老板視野中,留老板一人義憤填膺,可憐兮兮。

    君陌鑽出人群,插著腰,舒坦一口長氣。又想了想方才老板的窘樣,又是一陣大笑。

    酒錢自然是要還的。

    不過先回趙閥再說。君陌抬手拍了拍衣襟的灰,聞了聞衣袖方才在人群中沾到的脂粉味,不禁皺了皺眉頭。

    正待抬腳要走,突然一聲淒厲的馬叫聲傳來,劃破長空,刺人耳膜,硬是在人聲鼎沸中開辟出一條路子。

    世間良駒數萬,各秉千秋。而馬中嘶鳴最為淒厲的,當屬青鬃,長鬃飛揚似風影,四蹄奔騰如霹靂。

    青梧的坐騎,正是一匹青鬃。

    那麼。

    君陌手放劍柄之上,順著聲音行進。

    因這一聲高入雲霄的嘶鳴,人群躁動起來,四下警覺地張望。

    隻聽聞西南方向外圍的數十人“啊!”的一聲尖叫,向兩側蜂擁著逃竄,接著裏側的人也驚慌地尖叫逃命,恐慌以瘟疫一樣的速度在人群中蔓延。迎親的隊伍也是一片混亂,前一刻風光得意的新郎,被高馬一個尥蹶子摔了下來,以狗啃泥的姿勢著地——西南方向的巷道,湧出數十名黑衣人,目露凶光,手裏的刀劍鋥亮,紅血順著刀刃流下。

    君陌在一片慌亂中找到了青鬃,滿身的砍傷,血流汩汩,應該是替人擋傷所致。它周並邊沒有青梧或是衛潯。

    君陌思索著四周張望,青鬃嘶鳴一聲,朝君陌跑過來,雙眼裏流露著懇求的神色,並垂下馬頭用嘴扯君陌的袖子。君陌朝青鬃將他扯拽的方向,是迎親隊伍。

    在一片恐慌尖叫中,黑衣人兩道凶狠的目光極力搜索著,遇見驚慌失措不小心擋路的,毫不猶豫一刀劈下去,血濺當場。人命的泯滅,便是這麼的容易。

    衛潯額上青筋冒出,豆大的冷汗涔涔,右手捂著腹部的刀傷,衣袍被鮮血染透,手上也全是血。而君陌的神色卻是鎮定自若,眼眸似深潭寒泊沉冷,隱隱沁溢著殺氣,左手執劍,和幾個近衛一起迎戰,從容不迫。那份淡定,似是黑雲蔽日之時,悠悠坐在廊下,煮上一壺茶,靜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不斷地有黑衣人發現衛潯的行蹤,加之人潮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離這片屠場,視野開闊起來——情況極不樂觀。

    “我可不能讓雇主死了。”略帶笑意的一聲傳來,衛潯側身,見君陌拔劍一揮,手中的劍與向他殺將過來的刀相撞,發出錚的一聲脆響,隨即是鐵器被擊飛落地的哐當聲。

    被擊飛的,是君陌手中的劍,一代劍聖的劍。

    君陌閃身躲過黑衣人刺來的一劍,隨即驚愕地睜大了眼,瞳孔緊縮,執劍的右手發顫——自己的劍,既然就這麼被擊飛?那隻握過瓊羽,隻身屠殺鎮玄孟氏戰勝季淵子的手,竟在這樣一個無名刺客麵前敗下陣來?!

    他不信!

    見劍已遠,君陌腳尖踢起就近的一把劍,再次嚐試調用內力,氣自丹田騰騰而上,君陌向再次來犯的黑衣人揮劍,卻是揮劍瞬間所運之氣刹那退散,和方才一模一樣!

    君陌隻覺得這種挫敗感像是一股強勁的寒流,衝灌至整個胸膛,然後寒氣驟然流竄刺徹每一寸肌骨,錐心刺骨,蹂魂躪魄。仿佛在以此告訴他,此刻的他已經從雲端跌落到萬丈深淵,比草芥更卑賤,比亂泥更無用——他,無異於一個廢人!

    黑衣人趁君陌神情恍惚的一瞬,向他刺出自己手中狠厲的長劍。

    衛潯轉過身來,一劍擋住黑衣人的偷襲,捂著腹部刀傷的右手伸出,將君陌毫無猶豫地一把扯到自己身後,手腕半翻間,長劍沒入黑衣人胸口,又倏地撤出,鮮血泉湧,黑衣人即刻倒地。

    “無事?”衛潯微轉頭詢問,語氣帶著隱忍疼痛的低沉顫喘。

    君陌回過神,望見自己袖子上的指印血跡,抬頭見衛潯還在捂著腹部的刀傷護自己,心裏一顫——他堂堂一個皇子,為什麼要拚了性命護一個毫無瓜葛,甚至是厭惡他的人?

    黑衣人的攻勢越來越迅猛,情況緊急,千鈞一發。君陌容不得多想,撿起身側一把橫刀——刀法,所用蠻力比劍遠甚,對於現在無法運功用劍的他來說,是更為合宜的選擇。

    君陌的重新加入,讓衛潯的抵禦壓力小了很多,但情況仍不容樂觀。

    兩人背向而站,前後相照應——大多時候,仍是衛潯一人力敵。

    又一聲高入雲霄的嘶鳴,正是青鬃帶著累累傷痕,揚蹄奮力踢退阻礙它的黑衣人。黑衣人手中的刀劍,毫不留情地砍向青鬃。

    衛潯和君陌對視一眼,兩人一劍一刀,向青鬃方向殺將過去。

    一黑衣人看出兩人意圖,兩手握緊橫刀舉至半空,試圖砍向馬腿

    ——橫刀,自古是破甲的上好武器,器鈍刃鋒,鐵甲尚可破,劈斷馬腿自不在話下。

    青鬃後蹄一尥,重重踢在黑衣人胸口上,隨著慘叫聲,黑衣人飛出摔到地上,口吐紅血。又有好幾個黑衣人持刀劍衝向青鬃,淒厲的嘶鳴中,青鬃又挨了好幾刀。

    突然,一把程亮的橫刀從青鬃側後方劈過來,意欲斬斷馬腿。已殺到青鬃不遠處的衛潯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脫手,飛向橫刀。隻聽得“錚”的一聲鈍響,橫刀被撞擊開,斜插入地麵。長劍哐當落地,劍刃上多了道缺口。

    “走!”君陌兩步上前躍上青鬃,一把將重傷的衛潯拉上馬,撫摸青鬃的頭:“拜托了。”

    青鬃又是一聲嘶鳴,卻不同於剛才的淒厲,更像是破釜沉舟的決絕。隻見青鬃揚蹄一躍,從黑衣人包圍圈薄弱的一處飛躍而出,拐進一條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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