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4 更新時間：18-06-27 20:15
威利一覺醒來，四周不再漆黑，他沒有看到燭光閃爍，也沒有看到喬安小姐。
威利模糊地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昏昏沉沉地就睡倒在了喬安的大床上，他還記得喬安小姐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和她穿過的那條拖尾婚紗被甩在床頭櫃上，他記得那些白色的蠶絲做成的蕾絲花邊……
窗戶外麵明亮的陽光，很刺眼，但卻很溫暖。
威利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憶到底發什麼了什麼？就聞見了從桑樹葉做成的被窩上，散發出來熟悉味道。外麵布穀鳥的定時服務，很響亮。威利忽然想起他曾經預定了甲殼蟲年製一年的布穀鳥定時服務，價值700昆蟲幣，中途不可以退訂。
掃視了一眼周圍，布滿塵埃的舊家具給他一種極致的親切感。
他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自己以前的小窩裏。
喬安小姐去哪裏了？她怎麼憑空就消失掉了。
威利走下床來，掃視了四周，偶爾看見了自己兒時的照片，那些照片看起來傻乎乎的，甚至有的連翅膀也沒有，他曾經隻是一條胖乎乎的小毛毛蟲，顏色也不比現在暗淡許多。
每一張照片下麵，都寫著一行短短的字。有‘我們可愛的威利，加油爬！’，‘威利的確很漂亮！’‘威利拿到了甲殼蟲學校的第一張三好學生證書’……。
已去世的父母的愛，就寫在這本厚厚的相冊裏。
威利的胸口，忽然感覺到一陣溫暖，好像這個世界突然又變得美好起來。
如果，他改變自己的想法，不再固執，就這樣接受和喬安小姐已經組成了一個家庭的事實，忘記了這幾個昆蟲月以來，他所經曆的一切，忘記了阿德琳娜小姐美麗而幽怨的樣子。他會不會覺得心裏好受一點，或者說更幸福一點呢？
而且，喬安小姐也是喜歡他的。否則，怎麼會5萬昆蟲幣讓斯圖爾特把他綁架回來呢？
威利與外麵的布穀鳥打了一個招呼，他注意到布穀鳥的眼睛裏散發著一種吃蟲子的欲望和衝動，應該是受經濟下滑影響吧！
威利一刻也不敢再停留，朝著喬安小姐家的方向飛過去。
威利希望一切都隻是個夢，夢會醒來。但希望畢竟隻是希望，離現實，有天地之間的距離。
一路上風景優美，桃花瓣悠悠地飄落在地上，威利甚至感覺到了一點詩情畫意。桃花令他想起了菊花，而菊花使他想起了責任，而責任又使他強製自己把菊花忘掉，一點香味都不許留下。
威利想象著自己和喬安小姐會變成像他父母一樣幸福的夫妻，相濡以沫，一起照看他們可愛的孩子。想象著他們在藍天白雲下，全家人野餐，盡情地歌唱。想象著他自己和喬安小姐就這樣幸福地老去。
威利飛了不多久，就來到了喬安小姐的家。他沿著漆黑的洞穴往下走，雖然門沒有上鎖，但他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沒有人應門，威利輕輕地推開門，門發出咯吱的響聲。
威利暗自想到，也許，他應該帶點兒核桃油來，弄到門軸上去，畢竟從今往後，他就應該承擔起照顧喬安小姐的責任了。
屋子裏麵沒有人，床上也沒有人，但他看到昨天婚禮上喬安穿著的那件拖尾婚紗，被整整齊齊地掛在床對麵的簡易衣架上，還有喬安小姐的其他衣服也都掛在那裏。
這是威利第一次有機會好好觀察喬安小姐的家。她家很簡樸，就像大部分教徒一樣。隻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桌子、椅子、書架之類的東西，全是核桃木做成的，比威利家要講究一些。
威利暗自想到：喬安小姐的屋子根本不需要窗簾，但她還是掛了兩套窗簾，還有3幅色彩鮮明的油畫。油畫的右下角有落款，喬安。看樣子，她還是個才女呢！還有一張相框擺在餐桌上，應該是喬安和她父母的合影，看上去很溫馨。她應該也是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長大的吧！
可喬安小姐呢？她人在哪裏？
威利決定出去，到附近的小樹林裏看一看。
徐徐的微風卷起地上枯黃的樹葉，林子裏花瓣四處飛舞，鳥兒的聲音在遠處鳴叫，蟋蟀的歌聲就像樂隊在演奏。陽光明媚，穿過枝頭上繁茂樹葉的光束打在威利的翅膀上，他忽然覺得世界很美好，充滿了朝氣，充滿了溫暖。
沒有花多少工夫，他就找到了喬安小姐。
威利遠遠地看著喬安小姐就坐在那天他們一起去過的小山包上，她安靜地坐著，雙手杵在地上，身子微微後仰，閉著眼睛，就像在享受絢麗的陽光和和煦的微風。
威利忽然看到喬安小姐身邊坐著一個人，他的手輕輕地搭在在喬安小姐孱弱的肩膀上。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英俊瀟灑、高大魁梧的婚介所老板斯圖爾特。
威利驚詫得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威利悄悄地靠近了那兩隻甲殼蟲，停在了附近的一棵小樹枝上，微風蕩漾著樹枝，他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威利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著他們好不收斂的對話。
“算了，你走吧！”喬安小姐嬌嗲地看了一眼斯圖爾特，目光中含著依依不舍。
“謝謝你的理解。”斯圖爾特摟緊了喬安小姐，他的聲音很溫柔，那種溫柔是威利從未見識過的。也許，斯圖爾特隻會對女人那麼溫柔。
喬安小姐比斯圖爾特還要更溫柔，她說話的聲音讓威利的骨頭都要融化了。她說：“你還會回來的，對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喬安，你知道我喜歡你。但是……”斯圖爾特猶猶豫豫地說道。
“別說了。我都知道，但是，你喜歡我的程度，遠遠沒有你喜歡自由的那麼多？對嗎？”喬安把頭歪靠在斯圖爾特寬厚的肩膀上。
“也許吧！我不知道。我想像威利一樣去闖世界，去南港城，去颶風鎮，去做男人應該做的事情。”斯圖爾特的聲音充滿陽剛之氣。
“你告訴威利，我花了5萬昆蟲幣讓你去把他綁架回來，因為我喜歡他？”喬娜捂著嘴笑了起來。“威利他還真的相信了！”
“是啊！威利那家夥，好像總是少根弦。”斯圖爾特也笑了起來。“無論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的，他就像一張沒有寫過字的樹葉。”
“嗯，我真希望他沒有被我欺騙，他以前看我的眼神，我不知道，我覺得他真的是很喜歡我。”喬安點了點頭。
“是啊！他是很喜歡你。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費盡心力地把他抓回來，我希望你會過得幸福，至少有一個喜歡你的人照顧你。這一次的所有都是為了你。”斯圖爾特苦笑，“威利他總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昆蟲幣！”
“我隻是信口開河地要你把威利帶回來，說如此一來，我就放過你。難道你就這麼害怕和我結婚？就算看著我和威利結婚也無所謂嗎？”喬安忽然又變得激動起來。
“我不知道。昨天在教堂裏，我心裏很難受。在回西佛德的火車上，我也不好受。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斯圖爾特不得不承認。
“你也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喬安小姐含情脈脈地看著斯圖爾特。
斯圖爾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確定這一點，就算經曆了你的婚禮，我還是不確定，我隻是放心不下你的腿……”
“因為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摔傷了一隻腿，才猶豫不決的嗎？才覺得有負罪感嗎？非要把威利硬塞給我，讓我嫁給他嗎？！我恨你……斯圖爾特。”喬安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和悲傷。
威利聽了這些話，突然癱坐在小樹枝上。他既失落，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原來是斯圖爾特害得她摔斷了第一條腿的。而且，喬安小姐心儀的對象原來是斯圖爾特。
威利突然明白了，今天清晨的時候，他為什麼會躺在自家的床上了？他們才是一對戀人，不管斯圖爾特和喬安之間發生什麼？和他威利都沒有半個昆蟲幣的關係。
他隻是被他們利用了的一件小小的工具，真是悲催，但又可喜可賀。
威利沒有再回自己的小窩，他張開翅膀，頭也不回地朝著西佛德的火車站飛去。他決定就這樣不告而別，他很生氣，至於生什麼氣？是生喬安小姐的氣？還是生斯圖爾特的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隻覺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了，和通常別人說的那種玩弄又不太相同。
總之，他一想起自己腦子裏曾經發生過的各種鬥爭，各種糾結，他就覺得很憋悶。也許，說被愚弄更準確。他想衝上去打斯圖爾特這個混蛋一拳，可他知道，那就像用豆腐彈小刀一樣，白費勁。所以，他選擇了沉默和離開。
坐在西佛德的火車上，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決定直接去颶風鎮找他心愛的阿德琳娜，菊花的香味又彌漫在這一截寬敞的火車車廂上，使他心情放鬆。
今天萬裏無雲，花香拂麵，火車上甲殼蟲很多，甚至有點兒蟲山蟲海的感覺。周圍夾雜著各種味道，蒼蠅的尿製伏特加味，屎殼郎的糞草味，蜜蜂的蜜汁味，蝴蝶的花粉味，還有有些不喜歡洗澡的甲殼蟲的濃鬱體味，五味陳雜。
忽然，威利聞到一股鹹蘋果幹的海鹽風味。
威利抬頭一看，是斯圖爾特正在啃鹹蘋果幹，他笑眯眯地看著威利。“讓我逮了個正著。”
“我都知道了。你和喬安小姐才是戀人。我不過是你們用來打情罵俏的工具而已。”威利嘟著嘴，氣呼呼地說。
斯圖爾特用沒有拿鹹蘋果幹的另外一隻手，推了推威利的肩膀，說：“別那麼小氣嘛！隻是一個玩笑。”
“你有什麼企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威利不想理睬斯圖爾特。
“我想和你一起去南港城，再一起去颶風鎮。”斯圖爾特也不客氣。
“你不是說喜歡吹西佛德夏天的海風嗎？海風一吹，什麼煩惱都被吹掉了。”威利諷刺地說。
“哦，安置好了喬安，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還用得著吹海風嗎？”斯圖爾特巧妙地回答。
“那麼，鹹蘋果幹呢？南港城可沒有賣的，就算賣也不正宗，不會有海鹽的風味。”威利又說。
“我這次沒帶什麼其他的行李，就帶了鹹蘋果幹，應該夠我吃一陣子的了。”斯圖爾特轉過身來，讓威利看看他的大背包，背包裏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海鹽味。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原諒你對我做的事情。”威利抱起兩隻胳膊來，扭頭不看斯圖爾特。
“哦，好威利。你也看見了。喬安那樣子，她說我要離開她，就要先幫她把你從南港城找回來，讓你和她結了婚，過上幸福的日子。她就原諒我的不羈。”斯圖爾特苦笑。“我喜歡她，一直都很喜歡她。可那種喜歡總是淡淡的，我覺得更像是一種青梅竹馬的感情，而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我沒有辦法對她做出一輩子的承諾。你肯定不會懂的……”
“我當然懂。你忘記了被我攪黃了的第三對情侶，就是因為我說了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那女甲殼蟲才覺得自己不能稀裏糊塗地就著了男甲殼蟲的道兒，想來想去還是不願意和男甲殼蟲就這樣勉強私定終生。”威利提醒斯圖爾特，“這些話是我先說過的吧！我記得是一本言情小說上寫的。我雖然不是很懂，但覺得寫得特別好，就記下來了。”
“是嗎？威利……我想起來了。就是你小子，不但攪黃了我的生意。還把那句狗屁一樣的話，像一顆種子一樣，悄悄地播種在我的心裏。我和喬安這段失敗的感情，完全是你小子的責任。若不是你，我渾渾噩噩地就和她結了婚了。怎麼會想這麼多屁事？！”斯圖爾特突然怒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道歉還不行？”威利感慨凡事有因必有果，若不是他無意中說了那段話，斯圖爾特大概也用不著來綁架他，而他也不會受這麼多罪，參演了這場鬧劇。
“你得對我負責。”斯圖爾特命令的語氣一如既往。
“好吧！你可以跟我走。”威利有點兒沮喪，斯圖爾特不論在言語上還是身體上都有一種不可違抗的氣勢。最重要的是，斯圖爾特無論說什麼，都有理有據的。
威利想了想，又忽然說：“我好像明白了，以前我為什麼喜歡上喬安小姐了，因為她總是在你的麵前打轉，我見到她的次數比其他任何女性的次數都要多。而且，她偶爾不經意地朝我一笑，我的意思是說，朝你一笑，我總以為她看著的人是我，我都覺得心波蕩漾。”
“我把我掙的昆蟲幣，全都給了她了。”斯圖爾特笑了笑。
“你不是說數昆蟲幣的時候，胸口會有一種悸動嗎？”威利心想斯圖爾特也不算壞。
“也許，外麵的世界，會有其他讓我胸口悸動得更劇烈的事物。”斯圖爾特讓威利挪了挪屁股，放下他的寶貝行囊，坐在威利的旁邊。
火車一路朝南，轟隆隆地帶著兩隻甲殼蟲各自的夢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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