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40 更新時間：18-08-19 19:58
周六的畫室素描課，安娜沒有看到範小舟。這讓她忍不住有些在意，問了方老師，他說範小舟要準備高考，所以這周開始不會再來畫室了。聽到這個消息，安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畫畫了。
星期一早上，安娜因為腹痛早早就醒了。看到床單上一團扭曲的血印子，安娜心裏怪別扭的。以前明明不會痛經的，結果這次不僅提前了一個禮拜而且還痛得厲害。走路的時候，總感覺小腹那裏有一團什麼東西一直在隱隱墜痛，在教室上了兩節課後，那種脹痛感開始加倍折磨著安娜，害得她手腳發冷，頭也跟著痛了。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時間，安娜直接去了校醫務室。說明症狀後，女醫師讓她留在醫務室打點滴。女醫師年紀約五十歲，戴著副金邊框眼鏡，頭發也都盤得一絲不苟，說話嚴謹卻不失溫和。在她麵前，安娜很容易就放鬆了下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安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一片白茫茫的，她又看到了那個少年，依舊看不清他的臉，因為眼睛疲憊得無法睜開。雖然不知道他的長相，但是安娜對他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她試著跟那個人說話，但是嘴巴張不開。男孩朝她走近，撫摸著她的額頭和頭發，動作輕輕的，讓安娜感覺很溫柔。這時隱隱約約聽到了哪裏的說話聲，安娜四處尋視，但是看不到一個人。等她再回頭，少年不見了。安娜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神思恍惚了一下，不知是否還在夢裏，直到看到走過來的女醫師才緩過來。
“睡醒啦，好一點沒有？”女醫師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吊瓶。
“還有點痛。”
“那你還可以再躺一會兒，反正時間還早。”
“謝謝。”
“你朋友剛剛過來看你了。”女醫師又說道。
“什麼朋友？”安娜疑惑道。
“就一個男同學，說是你朋友。問我你的情況來著。”
“他長什麼樣？”安娜坐起身子問。
“長得幹幹淨淨的，皮膚可白了。我很少見男生像他這麼白的。”女醫師笑著走開了。
不知怎地，安娜腦海裏立刻浮現了丘宇的模樣，她認識的男生裏麵也隻有他符合這個條件了。安娜疑惑的是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在醫務室，或許是無意中看到了，但是這種偷偷摸摸的關心實在讓人有負擔。
下午的課，安娜又恢複了狀態。本來放學想早點回家的，結果一個女生拜托安娜，說要跟她換值日時間。軟磨硬泡地一直纏著她說了好久，安娜也隻好答應了。話說為什麼要找我呢？安娜心想，這種事應該拜托關係好的人才對吧。後來看到那個女生跟關係好的幾個女同學高高興興地走出教室時，安娜也就想明白了。不過答應這事兒也不算委屈，至少她周五那天可以早點回家看到安明哥哥。
另外一起值日的是兩個男生，安娜平時幾乎沒跟他們說過話，所以感覺有點別扭，她默默先擦了黑板，想著男生可能更會偷懶，事實是有一個男生確實先走了，不過剩下的那位倒是認真做好了工作。
“我去倒吧。”男生對安娜說道。
“你們掃了地，我去倒就行了。”安娜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很意外對方會這樣主動分擔。
“垃圾站那麼遠，我去吧。”男生堅持道。
“哦……謝謝。”安娜猶疑著看男生從自己手裏拿過垃圾簍。
“你先回家吧。”男生又說道。
“好吧，謝謝你。”安娜笑著回應。
那個值日的男生叫什麼來著，安娜邊走邊想，最後還是沒想起來，同班這麼久了竟然還不知道名字，安娜有些慚愧，不過他有幾次課堂發言，安娜都認真聽了，因為確實答得很好，尤其在語文課上表現很活躍。想起他今天對自己的好意，安娜微笑了一下，突然意識到班裏的男生也不盡然是一個樣子的。
剛走出校門，安娜就注意到了兩個站在馬路邊抽煙的男生，其中一個盯著安娜看了好一會兒，走近後安娜也看清了他的長相，雖然剔了寸頭，但是那雙陰邪的小眼睛，安娜永生難忘。那天肖亮把自己壓倒在地時的恐懼感，瞬間侵襲了安娜的頭腦，事件發生後傳聞說學校勸退了肖亮，那之後大家也很快忘了這事。現在突然又見麵了，安娜忍不住有些害怕。她低著頭假裝看路，快速從他們身邊走過。等走了有一段距離後，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終於到了周六的家庭聚餐日，安娜看著母親一直在廚房忙碌，本想幫忙的，但是被母親拒絕了。這是一次隆重的家庭晚宴，當安娜看到母親從櫃子裏拿出了兩瓶珍藏多時的紅酒時，就明白了今天的來賓有多重要了。坐在安娜對麵的女人盤著發髻，幾綹綣發垂掛在脖子後麵，就像曆史書上看到的古歐洲的貴族小姐那般優雅模樣。她穿著件茶色的抹胸收肩褶邊裙，白色的胸膛敞亮在燈光下，讓人移不開眼。
“安娜還記得我嗎？”劉馨注意到了安娜的視線。
“記得。”安娜用叉子攪著碟子裏的牛排粒，她去醫院探望母親時見過這個人幾次，雖然不記得名字，但是對她的臉還是有印象的。
“安娜現在是高二？”劉馨又問。
“對。”安娜叉起一片生菜。
“安娜，我是劉叔叔。”坐在上座的劉振榮教授笑眯眯地招呼道。
“劉叔叔您好。”安娜抿嘴笑了一下。
“安娜真乖呢。”教授看著對麵的安娜爸爸笑著說道。
“就是性子比較冷，也不愛說話。”安娜父親放下高腳杯說道。
“青春期的女孩子都這樣，總喜歡藏著些小秘密。我家劉馨初中時也這樣，老愛躲在自己屋裏不見人，不過這孩子一直很努力，所以我也不擔心。”教授笑著說道。
安娜並不歡喜教授對她的解釋，因為她從小就這樣，並不是青春期才表現出這樣的性格。她把生菜挑到盤子邊，看著裏麵粘膩的白色沙拉醬，感覺有些惡心。她瞟了眼對麵坐在劉馨旁邊的哥哥，他默默無聲地吃著盤子裏的牛肉，表情僵硬。
“安明，我可是經常聽說你呢。”劉教授把話題又轉向了安明。
“是嗎？”安明停下手裏的筷子。
“做樂隊很辛苦吧。”
“還好，倒算不上辛苦。”
“來這之前，我家劉馨一直在給我做工作，生怕我跟你有代溝，說我不解潮流，我雖然老了，但叔叔那個年代也是有偶像的，怎麼會不懂呢是不是？”
“時代變啦，現在的孩子都喜歡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少有做實事的。”安明爸爸喝了一口酒砸吧著嘴說道。
“哎！可不能這樣說，”劉教授擺擺手解釋道：“你也說時代變了，可不能用咱們那一套去解釋現在人的喜好，這是不科學的。”
“哈哈哈，在理。我敬劉教授一杯。”安明爸爸舉起酒杯。
“好好好，感謝！你大老遠回來本該好好休息的，還得接待我這個老頭子，辛苦辛苦。”
“這是應該的。”安明母親笑著舉杯。
看著桌子上大人們的觥籌交錯，安娜因為極度的無聊兩眼放空，她沒有一點胃口，但也不能不遵守餐桌上的禮儀，擅自離席什麼的肯定會被說教的，盡管她感覺解一道數學題也比在這裏吃飯要來的有趣。正發呆時，腳被踢了一下，安娜回過神，看了眼對麵嬉笑的哥哥，然後回敬了哥哥一腳。
“什麼事這麼開心？”劉馨看著身旁的安明問。
“啊？沒事。”
“安明有26了吧。”劉教授又問。
“下個月就滿26了。”安明母親接話道。
“26是個好歲數啊。”劉教授舉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安明不解，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與教授碰杯。
“我家劉馨也24了，可以嫁人啦，哈哈哈。”劉教授笑著拍女兒的手背。
“這麼好的姑娘，誰娶都是福氣。”安明母親笑嗬嗬地附和。
“安明覺得呢？”劉教授問。
“劉馨是個好女孩兒。”安明尷尬地笑。
“那可不是嘛，劉馨可懂事了，我住院那段時間天天來照顧我，生怕我無聊了。你說現在有幾個年輕姑娘肯這麼貼心的？”
看著母親笑盈盈的模樣，安娜總感覺別扭，至少平時是看不到她這般和藹親切的姿態的，感覺變了個人似的。她無聊地用叉子切著盤子裏的半邊聖女果，又看了眼對麵的哥哥，他低著頭在看手機信息，而劉馨卻在偷瞄哥哥的手機。安娜想，這個女人也不像她穿的那樣端莊嘛。
晚飯結束後，送走了劉馨一家。安明父親一臉疲憊，喝了杯茶後便回自己書房了。安明跟安娜則主動幫母親收拾餐桌。
“你們倆個還真是親兄妹呢，都是一個性子，對人愛理不理的。”母親一邊收拾餐具一邊說道：“現在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吧，安娜不懂事就算了，你也是！你說我能指望什麼？”
安娜與安明麵麵相覷，會心一笑，然後繼續收拾碗筷，任憑母親在麵前發牢騷。
過了10點，爸媽都休息後，安娜拿著畫具去了哥哥房間，說要給哥哥畫肖像，安明笑著答應了。
“幹嘛非挑這個時間？”安明坐在床上，靠著牆壁看書。
“誰知道你明天又要去哪裏呢？”
“怎麼突然想到給我畫這個了？”
“恩……就是想畫了。”
“最近學校怎麼樣？”
“就那樣。”
“有男生追你嗎？”
“為什麼總問這個？”
“單純的好奇，我妹妹戀愛的樣子，想早點看到呢。”安明笑著歎氣。
“哥哥呢？會跟那個叫劉馨的在一起嗎？”
“不會。”
“可是媽媽很喜歡她呢。”
“那也是媽媽喜歡。”安明放下書看著天花板，發出無奈的歎息。
“哥哥有心事嗎？”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害怕。”
“為什麼？”
“一些大人的煩惱……”安明苦笑。
“恩……要不要我給你講個笑話？”
“說來聽聽。”
“恩……一個人夢見自己快要死了，但是突然被旁邊的人叫醒了，然後他醒來後對那個人說了一句話，你猜是什麼？”
“什麼？”
“我剛剛差點就能升天了。”安娜呲牙笑，結果看到哥哥臉上隻有不知其味的陪笑。
“你在哪裏看到的笑話？”安明問。
“從別人那裏聽到的。”
“安娜在學校應該有幾個玩的好的朋友吧？”
“恩……有一個吧。”
“同班同學？男的女的？”
“別校的，是個男生……”
“關係很好嗎？”
“一般吧……”安娜想起範小舟的事，感覺有些煩悶。
“怎麼說起他你好像有點不開心呢？吵架了？”
“沒有啊。”
“安娜，你要關心別人，別人才會關心你，任何關係都是雙向的。你可以試著多接觸周圍的人。”安明看著妹妹語重心長地說道。
“都說了沒有吵架，幹嘛突然說教。”安娜皺眉，低聲說道。
“我隻是希望你能多交些朋友。”
“好吧，我知道了。”
給哥哥畫完了一幅肖像後，安娜回到了自己房間。她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發呆，回想起安明哥哥對自己建議的那幾句話，心想自己對待範小舟是不是太冷淡了，既然覺得這個朋友是值得交的，為什麼不付出點努力呢？突然轉變的心態讓安娜無所適從，但她還是從抽屜裏翻出手機，給範小舟發了條短信，問他明天有沒有時間，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不知怎的，一發完短信她就癟了嘴，頓時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都怪哥哥！”安娜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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