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1 更新時間：19-12-29 19:23
手機那頭“嘟-嘟-嘟”地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這是安明今天第二次給母親打電話了，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本來還擔心撞上她上班的時間，特地挑了個午飯時間，結果還是聯係不上。
Miya在房間裏換好衣服出來，看到安明愣愣地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怎麼了？”
“我媽一直不接電話，短信也不回。”
“可能她正在忙呢。”Miya捏著安明的肩膀安慰他。
“我知道……隻是感覺有點不安。”
“不會有什麼事的。你餓不餓？我們出去吃飯吧。”
外麵飄著蒙蒙細雨，冷空氣凍得人直哆嗦。Miya抓著安明的手緊挨著他走。剛出小區的大門，安明就注意到了停在斜坡上的一輛黑色奔馳車。窗玻璃上掛滿了密密的雨絲，像織了一張蛛網，看樣子已經停了很久了。奔馳車的雨刷突然搖動了一下，車前玻璃變得明亮起來。雖然有點疑心，但轉念一想，自己都在大眾視野中消失一年多了，八卦記者對他的事早就沒什麼興趣了吧。而且除了家裏人，他回國的事誰都沒告訴。
“我應該戴個帽子的，都濕了。”Miya摸著頭發說道。
“很快就到了。”安明用手擋在Miya頭上。
“哎呀！真體貼。”Miya一把抓住安明的胳膊做撒嬌狀。
“有時候真覺得，你的性格好像一天一個樣。”安明抿嘴笑。
“你不知道嗎？女人都有72變。”
到了百貨商超的餐廳，兩個人點了份簡單的套餐。等餐的間隙，安明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結果又是漫長的“嘟嘟”係統音，正想掛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了。但是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您好，請問您是哪位？”安明問。
“啊，我是你媽媽的同事，我姓何。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我看手機一直在響，就幫她接了。你是她兒子吧安明吧？”
“對……我媽現在很忙嗎？”
“那倒不是，她在休息……”對麵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其實，她前兩天剛做完手術。”
“手術？什麼手術？！”
安明瞄了Miya一眼，見她正低頭翻看菜單，於是悄悄離開餐桌，到外麵的走廊去接電話了。
“乳腺切除手術。”何先生解釋道。
安明聽到這個消息，腦子懵了一下，許久才回過神說話。
“……是乳腺癌嗎？”
“對，不過發現的早，還是良性的，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做了乳腺切除。”
“什麼時候發現的？”
“11月初吧……那個時候她最忙，所以就想等學校結課了再來做。你不用太擔心，手術很順利，現在隻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她什麼都沒跟我說……”安明忍不住沮喪，但想想其實是自己的關心不夠。
“其實我早就建議她告訴你的，但是你媽的個性你也知道的……她是誰都不願意麻煩，還說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張揚得誰都知道，但是你畢竟是她兒子，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件事。”
“謝謝您告訴我。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吧。”
“xxx醫院xx住院部。你到了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等下把號碼跟地址都發你。”
“好，太感謝了……”
安明掛了電話握著手機發愣，腦子依舊是有點懵的狀態。空氣冷得人發顫，他感覺指尖好像失去了知覺似的，以至於他都沒發覺Miya正握著自己的手。
“我們一起去醫院吧。”Miya對安明輕聲說道。
在去醫院的路上又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雨絲飄在車窗玻璃上，模糊了人的視線。因為Miya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安明感覺手心有些發汗。他很想說些什麼，因為知道Miya在擔心自己，但是話到了嗓子又感覺沒力氣說出來。
站在母親病房門口的時候，安明握著門把的手突然猶豫了，不知怎地竟害怕起來。一旁的Miya把手覆在他的手上，用力扭開了門開關。刺眼的白熾燈光中，安明看到了半坐在白色病床上的母親。她梳著往日常見的發髻，鬢發未亂絲毫。高聳的顴骨讓她的眼窩也變得更深了。但是視線相交的瞬間，安明又看到了母親那堅定的倔強目光。
“哎呀，挺快的嘛。”站在窗邊的中年男人高聲說道。他穿著黑色的職業西裝，頂著濃密的草枯色頭發。雖然個子不高，但是身材看上去很結實。這就是那位何先生吧，安明心想。
“您好，我是安明，”他點頭向那位先生示意，然後走到母親床邊輕聲詢問道：“身體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母親淡淡地回答道。何先生在她醒後就告訴她安明要過來的事了，所以對於他突然出現在這兒倒沒覺得意外。
“醫生說休息一個禮拜後再做一次檢查，現在基本沒什麼問題了。”何先生說道。
“謝謝您陪著我媽，真不知要怎麼感謝您才好。”
“沒事，我跟你媽都十幾年的老同事了，不用這麼客氣。”
“這位是？”母親注意到了安明身後的Miya。
“啊，阿姨你好！我是安明的女朋友Miya。”Miya笑嗬嗬地走過來招呼道。
“女朋友？”母親抬頭看著安明，眼裏帶著詫異。
“我短信裏跟你提過的，可能你不記得了。”
“是嗎？”母親又看向Miya，朝她打量了一會兒。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何先生笑嗬嗬地說。
“謝謝叔叔，叔叔也很帥呢。”Miya呲牙笑。
“哈哈哈，哎呀，小嘴還這麼甜。”
“快過來給我看看。”安明母親的神色忽然柔和了許多，迫不及待朝Miya伸出雙手，把她拉到床邊坐下。
“哎喲，今年多大啦？”
“24了。”
“24啊，真好……真不錯。”安明母親捏著Miya的胳膊，笑著看了安明一眼。然後便開始了家長理短式的各種詢問。看得出來母親是真的高興，安明原本的一些擔心也逐漸放下了。
母親對Miya的喜愛超出了安明的預料，或許是Miya天生就擅長討大人們的喜歡，不管跟誰都很能聊。期間安明基本都沒怎麼能跟母親說上話，反而一直在跟何先生聊天。
這位何先生是母親任職大學的一個數學係副教授，而且是跟母親一個大學畢業的同學。安明從何先生那裏聽說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那些母親從來沒有主動提過的事情。原來母親在大學時期居然還小有名氣，盡管她不愛社交也不屑給男生好臉色，這反而給了別人一種冰山美人的錯覺，不少男生對她有過幻想。何先生是因為一個課題研究跟母親熟悉起來的，因為全組就3個人，兩個人接觸的機會自然多很多。在何先生的往事回顧中，安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懷念與喜悅，臉上帶著絲絲柔情。
“何先生應該也有孩子吧？”安明笑著問，往母親那邊看了一眼。她正跟Miya聊天。
“是啊，我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兒子，他還在美國念書呢。”何先生歎氣道，他好像習慣性說話歎氣。
“您太太呢？”
“啊，太太啊，哈哈哈。”何先生摸了摸頭發，笑著說道：“她前幾年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人之常情嘛。”何先生咯咯笑了起來。
“您還這麼年輕，不打算再找一個嗎？”
“哎呀，還年輕嘞，都快60的人了……不敢想了。”何先生撓了幾下頭發，眼睛盯著地麵發呆。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母親床邊跟她道別，說自己該回去了。
“開車注意安全。”母親囑咐道。
“好，知道。”何先生說著從衣掛上取下一頂黑色的窄邊尼龍帽，把它扣在胸口然後向Miya點頭示意告別。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頭說了一句：“我明天有空再過來。”
看著何先生離開的背影，安明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他很慶幸母親身邊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好朋友。至少有一個人願意陪伴，母親也就不那麼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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