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6 更新時間:18-06-21 08:06
“我第一次來,自然是不知道了。再說了,先生可不是老人。”小少年又積極的辯護了幾聲,隨後小聲嘀咕起來。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將視線落在了窗外。視線內一片皚皚白雪,不少田地上還摞著厚厚的草垛。顯然是秋收的時候留在田野裏的。一排有一排的柳樹在視線內消失,即便是寒冬,也微微可見生機。這裏和沿路看到的不一樣,從北平回漢的路上,他們見過很多種景象,那裏一片戰亂,民不聊生,即便是戰火未曾波及到的城鎮,也是一片蕭瑟,田間地頭再無生機。倒是這小小的京平縣,卻難得保留了一些盎然生機。
這裏尚未被戰火波及,索性還好。
“先生,京平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畢竟路途遙遠,小少年楊柳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問道。
京平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男子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道:“一個很古老的縣城。”
京平縣起源於漢代,經過曆代曆朝的建設和經營,發展到目前已經成為了一座可以反映曆史歲月的曆史古城,在這座不大的城鎮裏,遺留著各種代表曆史的古建築,萬壽宮、紫霄宮、書院、翰林牌坊、文廟、城隍廟、古井寶塔、多寶寺、春秋閣等數以百計的古建築琳琅滿目,其中最為珍貴的便是八座跨街青石牌坊。這些陪伴著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古建築,更是令他興起留洋海外的源頭。如今時局動蕩,戰亂頻發,這座有些數千年曆史的小城也被堆到了時局變動的風頭浪尖。
接近傍晚的時候,汽車終於駛進了這座古老的城鎮,高高壘砌的城牆,就如同屏障一般將城內的滄桑歲月、遺世獨立與外界隔離開來。穿行幾條道路後,車又駛進了一座小洋樓裏。這座小洋樓與周邊的低矮平房格格不入,看得出來是新建的。男子微微詫異了一下,王振便開口道:“如今下著大雪,連夜趕回富水城有些不妥。所以暫時到這裏休息一晚,明早再趕回陳家。”
男子從善如流的下了車,一陣冷風襲來,夾雜的雪花碎片一起打在了臉上,微微有些刺痛,他剛想伸手擋一下,風突然就停了,略一抬頭就見到了一柄黑傘正落在頭頂,視線往下便是一隻帶著白色手套的手,以及衣袖上鑲著徽章的衣扣。心猛然激動了一下,抬起頭便看到一張俊朗的臉,一雙如鉤的眼睛正靜靜的盯著他,然後一直抿著唇角微微鬆開了:“書羽,好久不見。”
望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楊書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了,好久不見,一白。”是有很多年沒見了,但是看著麵前的人卻還是覺得那麼的熟悉,畢竟這些年他們從未斷過書信來往,哪怕是遠在海外,也偶有電話聯係。隻是到底還是陌生了。記憶裏微顯稚嫩的臉龐如今變得更加俊秀了,一身戎裝更是顯得身姿挺拔,英姿颯爽。
“好冷好冷。”被王振從車上拖下來的楊柳,剛剛落到地上,便喊道。他一喊,那邊相顧無言的兩人終於回過了頭,陳一白的視線在楊柳身上掃視了一圈,楊書羽便道:“這是我在倫敦收的學生。”說是學生,其實就是收養的孤兒。陳一白明顯不認同,但還是沒有發表言論,而是道:“王振,先帶他下去泡個熱水澡。”
“是,少尉。”王振得令後,便拉著楊柳走了。
陳一白這才望向楊書羽道:“今晚現在這裏歇一晚,明日再回富水城。反正都回來了,不急於一時。”
“好。”楊書羽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進了屋。屋內很開闊,格局布置都非常西化,和記憶中的低矮宅院一點也不相符。
“這是軍裏建的,畢竟時局在發展,我們也不能原地不動。”所以哪怕是再古老的地方,也會出現新的變化,這便是曆史中最殘酷的地方,新舊更替。楊書羽倒是沒有發表意見,而是隨著陳一白穿過大廳,從左側的門出去,視線中這才出現了幾棟小平房。陳一白並沒有介紹,但楊書羽也猜出來,那座大樓是對外的,而這裏麵才是住人的。畢竟這裏是軍營。知曉這裏的情況後,楊書羽更不會多言,再加上坐了幾天的火車,又趕了近一天的路,也有些困乏了,在泡過澡後,更是昏昏欲睡,差點連晚飯都不想吃了。還是陳一白耐著性子哄了一會兒,才勉強拔了幾口,轉身便睡了。
睡夢中依稀看到一個青澀的少年,站在車窗外,死死的盯著車內,卻是一言不發,直到車子發動,他才有些慌亂起來,跟著車子跑了起來,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而車內的少年扒到車窗上,一遍又一遍的喊道:“我很快便回來,很快便回來。”車子越來越快,那個少年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一片濃霧中,車內的少年喊得嗓子都快啞了,最後使盡全力,喊道:“我一定會回來,陳一白,你要記得。”
陳一白,我回來了。睡夢中的男子輕聲囈語著,原本伸出的手收了回來,陳一白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床前,窗外是一片柔光,在白雪的反射下,尤為刺眼。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床上的男子翻過來身來,陳一白才伸手推了推有些模糊的楊書羽:“該起了,書羽。”
額。楊書羽睜開視線便發現了一張較為成熟的臉,忍不住道:“一白,你老了。”陳一白一愣,臉色微微一凜。楊書羽瞬間清醒過來,才知道這已然不是夢了,連忙爬了起來道:“什麼時間了。”
“十點。”
“已經這麼晚了。”楊書羽伸手到桌上摸了一會兒,沒摸到東西,直到陳一白將東西遞到他的手中,才道:“在這裏呀。”然後拿過眼鏡戴上,便看到了陳一白微微有些變化的臉,忙道:“我剛才夢到了小時候,結果一醒來就看到了你。”反差太大,才冒出了一句你老了。其實並不是他老了,而是他們都長大了。
“起來梳洗一下,吃過早飯後,王振送你麼回去。”
“你呢?”
“有點要事,暫時走不開。”
原來是公務要忙。楊書羽連忙點頭示意對方去忙。陳一白又看了他一會兒,轉身便走,雖知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道:“我真的老了嗎?”
“咦,怎麼會。”楊書羽連忙搖頭。陳一白隻比他虛長一歲,如今也才25歲,怎麼會老了。得到答複後,陳一白這才滿意的走了。
剛剛梳洗完畢,楊柳便一蹦三跳的跑了過來,手裏端著一個大盤子,道:“先生,先生,這裏的東西好好吃。你看這個蔥油餅,外焦裏嫩。還有這這,這個豆腐腦竟然是甜的。”
“一大早的,小點聲音,別打擾到別人了。”楊書羽左右看了看,將楊柳讓進了房裏。楊柳忍不住嘟嚷道:“這都幾點了,大家早就去訓練了。”
“那也不能太吵鬧。你呀,就是缺乏安靜。”楊書羽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視線掃過那油汪汪的大餅和白白嫩嫩的豆腐腦時,也有些饞了。吃了這麼多年的西餐,哪有家鄉的大餅豆漿香呢。
兩師徒吃完了早餐後,王振也出現了,帶來的消息是,少尉有公務在身,現在不方便來送他們。楊書羽倒是沒有在意這些,畢竟已經回來了,還怕沒有見麵的機會嗎。
富水城離京平縣有大概二十公裏的路程,這裏依山傍水,一條富水河流經整個城鎮。楊家就坐落在富水河之畔。楊家曆代是教書先生,祖上也出過幾個大官,但隨著清朝的滅亡也漸漸沒落了,唯獨留下了幾座大宅院,以及一些田地。雖說日子不如以前,但就鎮裏而言還是數得上的富戶,更加不要說楊家曆代為書香門第了。楊書羽年幼的時候,父親便亡故了,家中除了老母親外,還有一名年長十歲的大哥。猶記得走的那一年,兄長已經子承父業辦起了私塾,小侄子也已經可以牙牙學語了,一晃四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如今他們怎麼樣了。畢竟是近鄉情怯。
車停在了一條大道上麵,再往前便是狹窄的小巷子了。王振回頭道:“楊先生,這路還未通,車輛已經過不去了。”畢竟是生活多年的地方,哪怕有幾年的陌生,又怎會不記得當初的模樣。楊書羽下了車,抬眼望過去,這裏一切如舊。眼前的一排排南北朝向的低矮房子,沒有西式的輝煌大氣,卻帶著一些青石黑瓦的古老韻味。
長舒了一口氣,楊書羽終於抬腳往巷子裏走去,此時雪還未融化,厚厚的雪基本覆蓋了整雙腳。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陣,從窄巷裏穿過後,便出現了一棟宅子,宅子不算大,大門左右都是四間,看上去長長的一排。楊柳第一次見到這種不像四合院的宅子,有些興奮,剛想說什麼,便見楊書羽朝著敞開的大門走了過去。大門左右均是石墩,門口更是有著高高的石門檻。
臨到門前,楊書羽到底還是害怕了一下。倒是身後的王振拎著行李,跨了進去,喊道:“楊大娘,楊先生回來了。”說完熟門熟路的將行李讓在了堂屋的一邊。楊書羽這才踏了進去,一切都沒變。正對著門口貼著的年畫,寫的對聯,那還是父親在世的時候寫的,如今也保存得非常完好,左右各幾把黑木的靠背凳子,隨著陽光的鋪灑,整個堂屋都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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