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17 更新時間：19-04-17 03:39
他卜染塵何許人也？不過是這貼滿一麵牆的小小告示而已！
再撕掉就是了！
當他心滿意足地撕完了告示，他去找弦止嘮嗑，感慨微生亦對他是如何的好，即使她已經忘記了他們曾經認識這件事。
弦止急著偷偷進進宮日行一看，看看小公主丹陽公主在做什麼，附和卜染塵恭喜他失而複得，陪他匆匆吃了個飯，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飯陪你吃了，我還要去街口柳巷聽聽有什麼新的消息，先走了啊！”
他拍了拍卜染塵的肩膀，露出了今天這一天卜染塵所看到的最燦爛的笑容。
“我還不懂你嗎？心不在焉這一整天你的心在哪裏我都知道。你去就去，老實說就好了。”卜染塵無奈道，正要翻越欄杆的弦止笑了笑：
“你既知道，我也就不再講了！走也！”
看他翻身進宮一身輕鬆的模樣，卜染塵搖了搖頭，無奈道：“皇宮都被你出入若無人之境了。明明她都讓你……也罷。”
明明不理政事不碰權勢的丹陽都已經在皇帝耳邊說了好話了，求皇帝給他一個機會能夠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旁。
哎，橫豎是別人的事，卜染塵是無法切身體會的。眼下微生亦即是舒晗這件事屬實，他也已安心。隻是……微生亦下葬後僅幾天的時間，他從皇城奔波回去，她的墳就被盜，屍身早已經下落不明。如此一來，舒晗妹妹是否真的自尋短見也無法證明。
雖然已經派人去查了，弦止也讓人四處打聽，但還未有消息。
這事過幾天回邊關再聽聽屬下是如何說的罷。
卜染塵躲著人群走，一路沒遇上幾個人，他倒是稍稍安心了。
樂之遙在舒家呆了幾日後便回家了，卜染塵已經離開京城，舒晗不肯見她，在舒家呆著也沒什麼意思。
半月過去，她仍惦念著那日卜染塵將昏倒的舒晗抱回她臥室的情景。
卜染塵小時候也挨個抱過她們，不過是抱著她們爬牆上樹，而她年紀小時對卜染塵還沒這份心思，如今有了卻已經不記得那是什麼感覺了，越發羨慕兒時的自己。
那時，她比誰都希望卜染塵懷裏的是自己。早知如此也就不做出讓周圍人矚目的動作了，一顰一笑都在她計算之中，雖然樂府教會她如何的算計，但是她怎麼也算不準卜染塵的想法和行動。
這不偷摸著溜了出來，想去舒府偷偷見一麵舒晗，自從那日在樂府她的無心之舉後，舒晗便對她再無好臉色。
明明都相互都知道對方喜歡的人是誰，舒晗也不蠢笨，她們都心知肚明日後會是妯娌，見麵時總是和和睦睦。舒晗也心甘情願與她一捧一踩，明明已經配合了這麼多年了……事到如今，卻有與她勢同水火的走向，她樂之遙絕不容許有卜染塵之外的人脫離她的控製。
還是需要與舒晗交心好好談一談。
她為示誠意，並未帶婢女，自己一人繞著小路偷偷去了舒府，隻見前邊一人的身影，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男子不似先前束發束得嚴整，隨意了些，披散了一般的頭發。他走的漫不經心，和往常步步匆忙，趕著辦事情的模樣截然不同。
隻有卜染塵的身影是她絕無可能認錯的。
她驚訝不已，根據樂府的消息，說是年後邊關出了亂子，有異象連連，卜染塵被皇上親自指派到邊關鎮守……現在怎麼會在這？
樂之遙原想上前叫一聲染塵哥哥的，她身旁有一菜農匆忙往前跑去，就在樂之遙的眼皮子底下，一眨眼的功夫，卜染塵便不見了！
“……也是，染塵哥哥武功絕倫，我這動靜在他眼中也跟這菜農一般，隻會讓他警惕。”
她嘀咕著，腦袋裏好奇的事從卜染塵為什麼會在這裏，一下轉到了卜染塵要去哪裏。
這條路，是去丞相府最僻靜的一條路。
卜染塵是要去見舒晗嗎…？
樂之遙產生疑問後不由得想去求證它，正好她也要去找舒晗好好談心，去舒府正好可以看看卜染塵是否要去丞相府。
心急如焚的樂之遙不由得走了快些，快到丞相府的側門時，她躲了起來。
因為她看到了那身影，正在對著一牆的告示愁眉苦臉。卜染塵站定看了一會，認命地撕了起來。
樂之遙見狀，似才走到一般走了出去，果然如她所料，卜染塵頃刻間便再次消失不見。她站定一看這唯一一份沒來得及撕掉的告示微眯了眼。
舒晗缺人用。
樂之遙沒想明白這件事與卜大公子有什麼關係，進了舒府便去尋舒晗。
倒是卜染塵開始好奇樂之遙為何會來這裏。
他走在飛簷上，看樂之遙步步嫋嫋，弱柳似的搖搖晃晃地走著，深怕她摔倒了躺屍半天都沒人扶。他心想著，要不回去在給樂之遙的回信裏除了已閱外，再添上讓她記得吃飯的話。
樂之遙如願以償的見到了躺在床榻上放下簾子的舒晗，舒晗強撐著身子，半坐起來，樂之遙沒想到她這風寒一病病了這麼久，倒是有幾分內疚。
“舒晗姐姐，之遙真沒想到……”說到尾，還帶了些哭腔。
“……無事…妹妹來這有什麼事嗎？近來我總覺乏困，怕不能清醒很久……”舒晗說話的聲音文弱，頭還一直犯困似的點著，讓樂之遙不忍心打擾她。
“姐姐好好休息！之遙一會便走……方才看見門口告示，姐姐若是不介意，妹妹幫你好好推薦幾個靠譜的人來。”
“那便有勞妹妹了，不過招人這事還得看緣分…”
樂之遙連忙道：“姐姐不必擔心，若是姐姐不喜歡大可不用，妹妹隻是擔心姐姐，想找幾個學過醫的人來……”
“有勞妹妹了，舒晗感激不盡！”
“姐姐哪裏的話？日後……日後便是一家的人了，何須如此客氣？”
微生亦聽到這裏在心裏冷笑，嗬你這個小丫頭，總算露出小狐狸尾巴了吧？！果然是想來確認舒晗是不是會跟你站在同一邊的！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微生亦聽明白了，咳起嗽來比真的還真，畢竟她可是久病專業戶，精通各種病痛，咳得樂之遙直緊張。
“自我落水後，情這一字看開了許多。若是能，我願意一生侍奉父母身旁，不嫁何妨？”
樂之遙聽後，思考了一會舒晗說這話的意思，微生亦也趁機躺了下去。
啊謝不愧是舒晗的貼心小棉襖，立馬上前對樂之遙下逐客令，不等樂之遙反應過來，她人已經被啊謝請到了門外。
“多謝樂姑娘關心我們家小姐。隻是自落水後小姐身體抱恙，實在無法待客。要不是樂姑娘來，小姐她誰也不見的。若有無禮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無事，落水一事本就是在樂府發生的，我也有幾分愧疚。反倒是我打擾了姐姐休息……”樂之遙深情款款的望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希望舒晗姐姐能早日好起來。”
樂之遙想著舒晗的話，她的話乍的一聽，有好似她是天下間至情至性至孝之人。可她又說了，若是能，這三字，又意味著她也明白今後要與樂之遙共處一個屋簷下度過下半生。
這樣一來，變相地說她與樂之遙的確是一條船上的，隻不過之前落水的事讓她對卜湛徽的感情有了裂痕。樂之遙眼下該做的，便是撮合他二人，讓卜湛徽不再對舒晗有芥蒂。
如此一來，她對舒晗找護衛這件事更上心了些。
自舒晗發告示後的第三日起，舒晗的小院就沒少過人。看著三三兩兩來見舒晗的人，坐在屋頂的卜染塵感覺肺快炸了。
來的人有幾個武功不錯的，能察覺他在屋頂，時不時便投來三兩暗器，逼得他不得不暫時躲起來。還有幾個燒的飯菜不錯，讓微生亦誇得恨不能請他直接來當個廚子。
弦止聽聞此事，更是一清大早的跑到舒晗院裏指手畫腳，幫她出謀劃策。
當天微生亦並沒有決定要不要選擇舒晗推薦的人，隻是留了個幾個人選，想著擇日讓他們與微葉微華見上一麵。
弦止夜半驚醒時，察覺有人在他的破褥子上紮小人，嚇得他精神抖擻，又不得不忍著，畢竟老乞丐還在一旁沉沉睡著。
他擔驚受怕地凝眸一看，那少年滿臉怨氣，活像一個怨婦，原來是卜染塵。
弦止起身拖著卜染塵鞋都來不及穿上就出門了，出了院子站在破屋外不遠處的老樹下，弦止暴跳如雷，一邊扣著腳上不小心紮進去石子一邊破口大罵：“你有病？你他媽想嚇死我才心甘情願？嚇死我你就開心了？”
卜染塵並不做聲，望著他手上的動作也沒聽，一個勁地插小人。仔細一看，這小人頭上還有草草寫上的弦止二字。
“……你不說話我就進去接著睡了。”弦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轉身要回去睡覺，果不其然被卜染塵拉住了。
“我想再當一段時間的絳仙。”卜染塵垂下眼眸，神色黯然道，“不想她竟然猜到絳仙這個身份與我有關，如今是不肯讓我再進舒府。”
“那有什麼呀？我的卜大公子！”弦止無奈的抓了抓頭發，感覺自己要禿了。“她此舉無非是在逼你承認你與卜染塵有關係。但你若是承認了，她猜到你就是卜染塵這件事也就隻是時間問題了。但你若是不承認……”
“遲早有一天她也會知道的。”
“那你又為何給她出謀劃策？你與樂之遙站在一條船上？”卜染塵十分不解，甚至覺得樂之遙餓死算了，他現在連已閱的回信都不想寫了，竟然如此盡心盡力地給微生亦招人頂替他的位置！這丫頭實在是不夠意思，多年的兄妹情誼被敗得是所剩無幾，隻差跟樂府提一提讓之遙趕緊嫁了，少給微生亦幫忙給他添亂！
“你真是……一牽扯到微生亦腦袋就不轉了是吧！？”
眼前的少年明明行兵布陣也有幾年了，明明經常出一些連他也想不到的狡詐計謀，可偏偏在遇到微生亦的時候跟個傻子一樣。
他歎了口氣：“服了你了，微生亦與我說，希望讓我舉薦個能用的人。屆時我把你帶過去不就好了？”
卜染塵喜出望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他見此事尚有轉機後，就屁顛兒屁顛兒的往舒晗院裏跑，又是窩在屋頂睡了一夜。被他嚇醒的人還得目送他離開，並且一時半會還睡不著，他被嚇清醒了。
是夜，微生亦來回思考著白天的時候不止一人將屋頂磚瓦擊飛，還跟她說屋頂上有人。等她叫人搬了梯子上去看了幾次，鬼影子都沒看著，就是覺得景色還不錯，能看見舒府其他院子裏的景色，這小小的九宮格似的庭院，姹紫嫣紅，各有千秋，還怪好看的。
入了夜她也沒睡著，她想到白日站在屋頂時看不到皇城的盡頭。百家千戶，阡陌交通，與她都無甚瓜葛，孑然一身，有些孤立無援的感覺。
她想著既然天黑了，不如悄悄爬上去看看萬家燈火的輝煌，以前隱居的林子是不可能看到的。
她裹著被子赤腳點地，悄悄推開屋門，繞到了屋子側邊。白日叫人擺的梯子還在原位，她咬著被子一角，艱難地攀爬了上去。
不過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他睡得死沉，可初春的夜裏總歸還是冷的，他禁不住打了個噴嚏，轉了個身蜷縮了起來，就是沒醒。
白天那些人的老打碎她屋頂瓦片的原因總算有解了。
微生亦站在那思索了片刻，想著不去爬下去算了，可她定睛一看絳仙的鼻尖，正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哪來的小妖精在他鼻尖留下的妖術？微生亦相當好奇，難道卜染塵身邊也有幾個能人異士？她踮著腳尖攏緊被子，悄悄走到他身旁，俯下身認真地看了看。
一不小心入了眼的除了他鼻尖的螢火蟲，還有他酣睡的模樣。
是夜，明月高懸，那隻螢火蟲停在他的鼻尖不肯離去，許是因為弦止和微生亦都並非普通人，才讓他的身上留有跟尋常人不同的氣息。這種才剛有意識的小蟲妖被吸引也是頂正常的。
微生亦低下腦袋，貼近他鼻尖輕吹一口氣，那隻螢火蟲便尋著那氣息出處飛起。微生亦及時抿唇閉口，心道：“你一隻才有意識的小妖不可太貪心，我勻你一口氣，足夠你三月不用再去吸收旁人的妖氣了。”
那小蟲子停在了她的身旁，沒有離去，反倒是惹來了更多的螢火蟲妖前來蠶食她吐出的那口氣。
這群小蟲子倒讓她抬起頭來，沒想到除卻嗎萬家通紅的燈火，天上的那片銀河，美得就像是要落下來了一樣。微生亦正想起身更接近蒼穹一點，卻發現衣角竟被絳仙緊緊揪住，她蹲下來揪了一會，甚至掰了掰絳仙的手，始終沒有掰動。
服氣了。微生亦無可奈何，被揪住的衣角讓她隻能挨近絳仙，她隻好仰麵朝天躺下了，還分了一半被子給絳仙。
她望著星河，那些閃爍的星點，是不是有仙府？仙人們怎麼樣過活，是否真是衣袂無風自動，環袖如雲，化霞為裳……
她沒瞥見絳仙偷偷睜開半隻眼睛望著她，手裏抓住她衣角的手也越發的緊，恨不能把她藏起來，藏到家裏，藏到心裏。
他原先已經睡著了，方才察覺有人挨近，微微睜眼查看。放才看見微生亦貼近時，甚至忍不住想往前湊。誰想她隻是吹走了他鼻尖停下的小蟲子。
卜染塵恨呀，趁她沒注意，悄悄抓緊她的衣角。
她折騰了半個時辰抓衣角沒拽動，甚至準備放棄這個衣角，不過撕了半天沒撕動。
雖不知為何，那些螢火蟲總圍著她飛，偶爾還有三兩隻突然冒出來還會嚇到她。
不過卜染塵的確是沒想到她會幹脆躺下來看星星，不過這麼做也像她。如若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
她微生亦這個人，就是叫他不由自主的喜歡罷。
卜染塵奔走一天，半夜還熬著夜去嚇弦止，在微生亦賞這輪月，賞這片沒有鵲橋的星河的時候，卜染塵真的睡著了。
耳邊均勻的呼吸聲重了些，微生亦偏過頭去看他，輕聲道：
“喲…還真睡著了。對我就不設防麼？”
絳仙聽到了似的將額頭抵在她的肩上，將方才停在微生亦肩上的螢火蟲的位置給霸占了，氣的那隻螢火蟲直亮燈。
“哎……”
微生亦歎息了一聲，看了他半天，他還是和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一腔熱血滿腹天下為先的理論。
螢火蟲似的不解她的表情，停在她眼前絳仙的腦袋上，一閃一閃地爬向她，最終停在她的手中就不動了。
微生亦將這小蟲子舉到眼前來看：“你不會是要認我做主吧？”
螢火蟲閃了閃，像是在回答她的話。
眼前星河，掌中星。
她對著那隻小蟲子好好規勸道：
“最好不要。我有一患深已入骨，活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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