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正文  二十四、他的家

章節字數：4880  更新時間：18-07-1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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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也許隻有北方小城才會有這種綠皮火車，不愧是老東北重工業基地，火車轟鳴，窗子可以打開也可以探出頭去，如果你不想臉上飄到前麵車廂丟的垃圾最好還是不要探出頭，車廂裏過道的頂方安了一排軍綠色的風扇，風扇可以120度呈圓環形軌跡旋轉以達到散熱均勻，不過悲劇的是唯獨我們頭上方的這台小風扇停止了工作。好在四周窗子敞開著，空氣流動也不會感覺特別悶熱，唯一的缺點是小站很多，十分鍾左右就停靠一次，眼瞧著一個小時過去了才到市郊區，瘋子看著行進的速度也是著急，不停地埋怨我為了省錢坐這種火車，要是長途汽車半日時間也就到了，我說：“兩個人便宜一百多呢，咱倆打工一天也就這樣，你咋不看看咱們打工有多辛苦呢？”瘋子趴在我耳邊說：“還沒結婚，就這麼會過了，我老婆真會過日子。”我偷瞄了瞄四周，好在沒人注意，我說：“是不是傻，說話一點不分場合，”瘋子搭著我的肩膀摟著我說：“我就是要別人知道，你是我的，”我……

    早上坐的車，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到，又坐了一會大巴，到瘋子家已經是下午五點了，瘋子家所在的小區不是很新，但設施一應俱全，地點也不錯，我們從七單元進去上了二樓，一進門是瘋子的母親，她個子很高，至少在普通婦女中算是中等偏上的個頭，目光深邃，頭發一股腦的都梳在腦後偏下的地方，並紮著一個利落的馬尾，很隨意又顯得很利落。身上是一身印花的深色連衣裙。我叫了聲“阿姨好”，當他看到瘋子身後的我時還是不由得一愣，然後馬上微笑著開始一邊找拖鞋一邊向我們噓寒問暖，瘋子家是一間三居室，三臥一廳一廚一衛，屋子打掃的幹淨，換好拖鞋入了房間，阿姨分了兩個臥室，瘋子說：“我們兩個住一個房間吧，要不我老弟回來住哪啊？“，”你住你弟房間，你怎麼能讓客人和你擠在一起呢？那語氣裏有著不容分說的堅定，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和顏悅色，但是我還是聽出阿姨在說“客人”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略高。我趕緊表示住哪都行，瘋子怕我多想也沒說什麼，我在瘋子的臥室歇息，不一會他打開門進來並麵向門口坐在床邊發呆，對於他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畢竟他是有“前科”的人，他媽媽的擔心也無可厚非，畢竟也沒有過分的說出什麼，想到這裏，我還是特別羨慕瘋子，因為有個人這麼愛他，我也會為他高興。

    瘋子的房間很幹淨，也很簡潔，沒有多餘的東西，一看就是阿姨經常打掃，瘋子愛幹淨多半也是繼承了他老媽的優點，床單和被子都是深灰色，一點圖案也沒有，房間的櫃子裏都是書籍，現代小說比較少，多是一些古典書籍，我粗略的看了看有《詩經》、《宋詞》，還有一些文人自傳和關於曆史之類的書籍，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認真看完，一本本的書擺放的倒是十分整齊。我也突然想知道，如果將陶淵明，屈原放在現代，他們還會臻與藝術的最上乘麼？

    床的左側擺放著一個書桌，背對著門，桌子是咖啡色的，桌子上隻擺了一個相框，照片上的他還是特別稚嫩，像是中學時候，還穿著帶有二中字樣的校服，那時候的他還挺白的，隻不過臉上不苟言笑顯得很正經。桌子前麵的牆上貼著一張海賊王的海報，我記得這個人好像叫羅羅諾亞。索隆，我正盯著海報看出神，這時候他起身在前麵的櫃子裏翻出一套灰藍色的睡衣笑著遞給我說：“晚上穿這個吧，這個是新的，我還沒穿過。”我接過睡衣說：“沒事的瘋子，你不用難過，我挺好的，我倒是很羨慕你呢，至少你有這麼愛你的老媽。”瘋子看著我擠出一個笑臉，然後轉身往門外走，他說：“去洗洗澡吧，一會吃好吃的。”

    我剛要去洗澡，瘋子的父親領著他老弟正好進來，我們四目相對，瘋子在裏屋，我急忙叫瘋子，剛喊出“瘋……”，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在他父母前這樣喊有點不妥，沒辦法隻得接著說出“哥”這個字，瘋子在裏麵出來說：“你叫我什麼？”明明聽到了還非要在大庭廣眾下再喊一次？我心想別太過分，於是岔開話題說：“叫你出來，這位是你爸爸吧？”瘋子趕緊說：“嗯。老爸回來啦？這是我同學，申石，”我叫了聲“叔叔好”他點頭微笑，瘋子又對我說：“這個是我老弟，張昊，別看才十四歲，鬼著呢。”瘋子老弟年紀小，比我們矮半頭，不過長得白淨，五官和他哥也很像，尤其是高挺的鼻子和微長的睫毛，我笑著說：“還給你帶了一個小禮物，在房間裏，一會給你拿，”“不會是初三模擬考試題吧？那我就不要了，我哥喜歡，給他吧”張昊調皮的說。

    我剛想去洗澡，叔叔就說：“一會再去洗吧，先吃飯，要洗完澡飯菜就涼了，”等待吃飯之前我把小禮物給張昊拿了出來，他迫不及待的打開看，是一個牛頓擺，我把牛頓擺放在桌子上，提起一邊的金屬球然後放手，金屬球撞擊這一整排的金屬球，最外麵的一顆被彈了起來，當彈起來的金屬球回落再次撞擊後剛才提起來的那個金屬球被彈起來，就這樣反反複複，隻有兩遍的金屬球相互彈開，其他金屬球靜止不動，張昊拍手稱好並起身讓瘋子起來座外麵，自己坐在我旁邊說：“太帥了吧，還是石頭哥對我好，”然後又對瘋子說：“你看看人家，才來就知道稀罕我呢，你看看你，除了欺負我你還會啥？哎？別說，哥，以前沒見你多黑，現在你倆在一起坐著見感覺你咋這麼黑呢？”瘋子耷拉著臉說：“就你白，你們都白，也不知道咱媽那時候吃啥了，”張昊和他爸一起大笑，張昊說：“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咱家基因好讓你長得還帥點，要不然你這輩子就歇菜了。”張豐一把抓住張昊的腦袋揪到自己麵前，然後就說：“趕緊誇你哥長得比你帥，要不然……”張豐把手伸到張昊的腋窩處搔了搔，張昊大笑不止，連忙說了好幾句我服了……，然後表情怪異的說：“我哥是我見過最帥的人，還是知道疼老弟的好人”，張豐撒開手說：“算你說句實話，下次打CF可以帶你一起，”張昊一瞬間變得很乖的說：“我就說，上陣親兄弟，到啥時候都是我哥好，”這時候他們的爸爸說：“等忙完中考在玩，現在可不行。”張昊失落的指著瘋子說：“你要是真誠心就不會再我爸麵前說，騙子你。”我在一旁看他們聊得出神，他們兄弟倆正鬧著，他們的媽媽從廚房端出了最後幾樣菜，朝我們喊著：“別鬧了，吃飯了，昊昊去拿碗筷，小豐叫你同學過來坐，”我們一起過去餐桌，張昊一邊拿碗筷一邊嘟囔：“就知道使喚小的，你咋不讓我哥拿呢？”阿姨說：“現在不好好使喚，以後就更難請動你了”。

    我們一共四人，阿姨做了六個菜，有排骨、紅燒鯉魚、拍黃瓜、炒土豆絲，還有孜然羊肉和地三鮮，我說：“阿姨做了這麼多菜，都吃不了呢”，叔叔說：“沒事，多吃點，小豐說你們在學校都吃不到好吃的，回來要補上，還點名說想吃地三鮮，這不正好你也來，多吃點排骨，瞧你多瘦，”阿姨說：“瞧人家孩子多文明，不像我家小豐，總是讓人操心，”張豐朝我笑了笑用眼神指了指他老弟說：“看到沒，隻有吃能堵住他的嘴，”張昊說：“這是看你回來才大魚大肉的，平時在家就是炒菜裏放點肉，我可得多吃點，吃完了我媽明天還能做”“就像我平時多虧待你似的，你爸膽固醇高，就是吃肉吃多了，你也少吃點，別還沒到你爸的歲數就也跟著高了，”阿姨說。不過張昊就像沒聽進去一樣還是不停的吃，瘋子給我夾了一塊排骨說：“多吃點啊，別不好意思。”我說：“夠了，好多呢，我都快吃不了了”。

    吃到一半阿姨突然說：“哎呀，這記性，還有湯呢，小豐，你去端過來，”瘋子說：“哦，我說感覺少了點啥似的。”當瘋子端過來的時候，阿姨對我說：“快喝點這個，老母雞湯，可鮮了，”說完先給我盛了一大碗，我一嚐特別燙，不過真的很鮮美，瘋子說：“慢點喝，燙著呢，估計下午就開始煲了”湯的顏色淡而不濃，上麵好多金黃色的油，仔細一喝，鮮美無比，素履之往中說，辣是味之王，它可以強化味的品質，統攝各味，鮮則是味之後，使味發生魅力，當喝到這碗湯的時候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我說：“嗯，特別鮮，太鮮了”。阿姨得意的說：“那多喝點，明天還給你們做。”我問：“這麼鮮怎麼做的？要加不少材料吧？”這似乎問到了阿姨的強項，她特別熱情的說：“不用，可簡單了，我告訴你啊，就用老母雞用熱水燙一下，然後放鍋裏，就放兩片老薑去去腥，別的什麼都不用放，油也不用放，最後出鍋放點鹽，回去讓你媽媽就這麼給你做，特別簡單”，我一聽到那兩個字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瘋子一聽立馬覺得不妙馬上拿起我的碗說：“石頭，那個再給你盛一碗，要不一會都讓我老弟喝光了，”我立馬回過神來，還好隻有那麼幾秒不至於失態，我說：“半碗就好了，我已經吃飽了”。叔叔說：“飯量好輕啊，以後得多吃點，大小夥子正長身體呢。”

    吃完飯，他們哥倆幫著收拾碗筷，我去洗碗，阿姨連忙阻止說：“你快歇息去吧，我來吧，”說完就來伸手洗碗，我用胳膊擋著她說：“不用了，我都沾手了，在家都是我洗碗的，”阿姨又試著去刷碗都被我擋著，隻好算了，然後到客廳對著瘋子說：“你看人家生活習慣，小豐你可得向人家多學學，你看看人家，這得多有涵養的……”還沒等說完，瘋子就打斷了阿姨的話，許是怕她再說出什麼我不願聽見的吧，“知道啦，以後我也給你洗碗……”收拾完廚房我們坐在客廳聊著天，聊了一會瘋子轉身對我說：“時間不早了，趕緊去洗洗澡吧。”

    我脫了衣服拿著睡衣隻穿個內褲就鑽進了衛生間，因為坐了一天的車，感覺很累，所以洗了一會就出來了，我穿著睡衣一出來發現客廳燈已經關了，我去瘋子臥室看看，敲了幾下門進了去，發現隻有張昊在房間裏，他還在擺弄那個我送他的牛頓擺，他見我來說：“石頭哥洗完了？”“嗯，你哥呢？”他回答說“他啊，讓我等著一會洗澡，他去我媽的臥室了，那我也去洗澡嘍。”說完就溜進浴室去了。

    張昊去洗澡，我沒回到自己的臥室，而是去他父的臥室看看，剛走進的時候經聽見裏麵的談話，豐媽：“哎，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些年肯定也沒享過多少福，你看我是真不知道，提到那句話也是話趕話說道的，”豐爸：“是啊，你也不提前說好了，誰知道那孩子這個身世，你隻說是青青表弟，又沒說別的。”

    豐媽說“別聽他瞎說，社麼老弟？人家青青給我打電話說她們家都是女孩，那有什麼親戚，別以為我不知道，”瘋子說：“青青也不配有這麼好的老弟，”豐媽：“好啊，我就是試探問問，還真是假的，你還有什麼瞞著我們？你說！”我在門外沒聽到瘋子的回答，隻是聽到豐媽的聲音高，許是特別生氣，豐爸勸了一會才好些，再過了一會豐媽聲音愈發哽咽地說“你和我說實話，你倆什麼關係到底？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你不是答應我不在搞同性戀了嗎？”一聽到“同性戀”這三個字我心裏還是忍不住疼了一下，瘋子說：“病？從來就沒好過，你要是嫌我，那年你就應該別救我，沒有我，你們不是還有張昊嗎？”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記響亮的耳光，接著屋子裏麵沉默了一會，瘋子平靜的說：“我就是喜歡他，我追了他這麼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知道我們活得有多辛苦麼？他從小就沒有了爹媽，我隻想讓他來咱家讓他感受一下家的溫暖，讓他嚐嚐我你做的飯菜，這麼多年，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說過一個不字嗎？”豐爸說：“那你也不該喜歡個男的，你要喜歡他，就應該當兄弟，不應該做愛人！”瘋子媽在一旁哭了起來，瘋子：“我就是要愛他，死也要。我不想和你們吵，一會他聽見不好，我求你們這兩天好好對他，他已經都這麼可憐了。”房間裏又是一陣安靜，瘋子低聲說：“你們要是真的愛我，就請別難為他，他要是有什麼，你們也別後悔。”說完他就從房間裏出來了，迎麵撞上還沒來得及走開的我，他一愣，安靜的關上父母臥室門，此時我心裏不知是喜是悲，他低聲說：“你什麼時候來的？聽見什麼了？”我喉嚨脹痛，強擠出幾個字：“沒聽見什麼”轉身回臥室去，瘋子尾隨著我來到臥室裏，他關好門把我撲倒在床上，在他親我的一刹那，我還是不爭氣的哭了，沒忍住。瘋子說：“寶貝，真對不起，本想讓你嚐嚐我媽做的飯菜，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多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今晚我陪你睡吧。”我推開他冷靜了一下，我說：“沒事，能聽見你這麼說，我感覺很幸福，我是高興的，你先回去睡吧，以後再說，我今天好累”瘋子一再要和我睡，但在我的堅持下還是乖乖回到張昊房裏了，我關上門，也關了燈，靜靜地躺在曾靜瘋子睡覺的床上，想著以前發生的事，想到一開始給我摸防曬霜到我陪他去醫院，再到上次一起去旅遊。我們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我一麵流淚，一麵想著過去，一麵想著將來，再一麵流淚，也不知想了多久，也不知哭了多久，還是不知不覺得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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