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61 更新時間：18-07-15 23:44
十一月的倫敦，天空開始飄起漫天的飛雪。一片一片的回旋在城市的上空，抬眼，之樂覺得世界一片迷蒙。
一聲鍾響，不消片刻，寧靜的校園馬上就熱鬧了起來。
教授跟之樂交代幾句，讓他留下來幫忙整理一下筆記，然後就出了教室。人群如魚群湧出，一下子，四下無人了。
隻有之樂。
他利落地整理著資料，想趁天沒有黑之前騎車回家。
冬天的倫敦，天暗的特別快。五六點的時候，在夜幕降臨之後和街燈亮起來之前，那段間隙，倫敦灰蒙陰暗得，像是整個城市在參與著演出一場悲劇。
之樂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自己提著行李離開中國來到倫敦，沒有任何親友的幫助，他一個人辦入學手續，一個人找舊式公寓，一個人打點一切。
當所有都安定下來後，之樂便打電話給之信。
“哥。”
“之樂？！”之信在電話那頭叫了起來，之樂幾乎可以想象他此刻焦急的樣子。
“你現在在哪裏？”
相比起之信的焦急，這邊之樂的聲音顯得極為平靜，“我現在在倫敦。”
“倫敦？”之信在那邊頓了一下，這才想起之前雅浩跟自己說之樂要去英國讀書的事。“那……也要知會我一聲啊。你怎麼可以一聲不肯就走了，我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之信在那邊聲聲都是責備，但之樂在這邊卻是聽的很開心。
這人……已經多久沒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了。
“哥不用擔心。我懂得照顧自己。現在不是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嗎？”之樂說完，馬上適時地轉變話題，“雅浩呢？你們還好嗎？”
“他？”之信轉頭看看在自己旁邊睡得安穩的人，不禁露出幸福的淺笑，“很好啊。我們這邊現在是淩晨，他正睡在我旁邊。”
那邊的之樂表情有點木然，他扯出一個淺笑，“很好就好。很好久好。畢竟一切來之不易。”
之信聽出之樂口中的感慨，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良久，他由衷地說道，“之樂，謝謝你。”
嗯。之樂輕輕地應了一聲。“也謝謝你。哥。你的那封信挽救了我。就像當初法庭外雅浩留給你的那封信挽救了你那樣，挽救了我。”
之樂說的過於由衷，之信在這邊一時感動的無法說話。
“之、之樂，我遲點和雅浩一起去英國看你啊。”
之樂拒絕。“哥。我和雅浩暫時不適合見麵。並不是說我們討厭對方，但一些事情發生了，不是說忘就能忘。我希望他能安心地留在你身邊。”
之信沉默了一下，“我明白。”
接著他用商量溫和的語氣跟之樂說，“那要不我明天彙些錢給你，人在外，多少保障總是好的。”
他們都知道，之樂不會缺錢。之樂也知道之信隻是想為自己做點什麼，什麼也好，也不管需要不需要，隻要讓他做點什麼，他心裏就會舒坦一點。
“好的。”明知道拗不過，就索性答應了。“那不說了。我掛了。”
“恩。之樂，你一個人在外，有什麼事情記得要告訴哥。你要記住，就算你已經九十歲，在哥哥眼裏麵，始終還是個小孩。”
之樂笑，“哥，謝謝你。晚安。”
“晚安。”
嘟——
電話掛斷。
之樂抬頭看著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心裏一陣坦然慢慢地鋪展開來。
地球的那邊，之信抬頭看著此際漆黑如墨的夜空，一聲歎息自心而發。
許是這小小的歎聲驚動了身旁的愛人，雅浩低吟一聲，睡意朦朧中伸手抱著之信的腰，沙啞的聲音此刻性感無比。“怎麼歎氣了？之樂打電話回來了？”
“恩。”之信回答，然後躺下伸手回抱雅浩，“他打電話回來報平安，說他現在在倫敦了。”
“我就跟你說讓你不要擔心，你就不信我。”
“好了好了。現在沒事就好了。睡吧。我明天還要回法國。”
“恩。”之信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安地開口，“你記得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就要回來啊。不要讓你朋友說兩句你又耳根軟了。”
“唉…”雅浩受不了的長歎一聲，“你這句話還要說多少次啊。睡吧好不好？”
說完，雅浩一個翻身，把之信壓在身下，頭埋在他的肩窩上，又沉沉地睡去了。
雅浩的重量讓之信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他安心起來，手輕輕拂過雅浩的背，在他腮邊輕吻一口後，才滿足地閉上眼睛。
對。之樂說的對。
一切來之不易，所以之後，大家都要快樂。
他們要享受的，是之後的快樂。
之樂現有的錢雖然不能讓他過奢華生活，但還是足夠他未來日子的學費和生活費，而且自小受家庭環境影響，他一向是個能幹且節約的人，所以第二天銀行戶口突然暴漲的數字對他來說，其實沒什麼用。
他一樣住舊式公寓，一樣生活簡樸，一樣去打工，和任何一個外國留學生無異。最多就是閑時多參加幾個要交錢的校園活動。
之樂今天就報名參加了西洋箭擊課程，然後下午照常去練柔道，晚上的時候買了門票去聽名教授的校園講座。一直到9點半講座完了，他才動身回家。然而一出會議廳門口，他就發覺自己的單車被校園老鼠偷了。
他環顧四周，確定自己的單車真是不見了之後，就決定自己步行回家。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無謂的事情，例如抱怨，之樂從來都是不會做的。
隆冬的深夜，多明亮的大道現在也開始人煙稀少。自學校出來，路上之樂都不知道有沒有看到超過十個人。越來越冷，之樂拉緊衣領，加快腳步回家。突然，一把尖銳的吼聲在寧靜的街道上如震翅飛翔的鴿子那樣跳躍了起來，顯得格外刺耳突兀。
“還給我！錢全給你們。把戒指還給我！”
“SHIT。滾！”
“不！站住！把戒指還給我！”
“媽的。欠揍！”
“啊—！”
之後是鬥毆的聲響。
打劫。之樂一聽就知道。他是一個淡泊的人。能不惹事會盡量不惹事。但他也是一個有血性的人。見義勇為這些事情他還是會做的。所以，在能幫人又盡量不惹事的情況底下，他決定報警。
然而當伸手到書包裏掏手機掏了半天都掏不出任何東西的時候，之樂放棄了。因為他赫然想起自己的手機遺忘了家。於是他慢悠悠地想有什麼可以不惹事地幫忙。但很快，那邊越來越慘烈的聲音告訴之樂現在戰爭已經升級，他不禁皺眉。雖不至於刻不容緩，但眼睜睜看著一群惡徒搞出人命也就不好。
偶爾的血性發作，之樂扯過垃圾堆中的木棍，朝聲音傳過來的暗巷走去。
無聲無色地走到那群混蛋的後麵，手中的木棍一揮，最囂張的那名惡徒遭了勁道十足的一棍，當場哀號倒地。看著同伴突然受襲，其餘兩名頓時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正要還擊的時候，之樂敏捷地避開，手中的木棍一收一揚，敵軍立即兵敗如山倒。
之樂本身有武術功底，再加上有武器在手，所以贏得相當輕易。
敵軍仗敗勢不敗，臉青鼻腫卻還窮凶極惡地恐嚇，“媽的！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不要讓我有機會見到你，不然我肯定要你身首異處！”
“是嗎？”之樂撿起地上他們用來打劫的小刀，晃動著靠近他們，“那為了防止你們秋後算帳，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盡殺絕？”
昏暗的燈光下，之樂木無表情，聲音說的很輕，有種詭異的氣味。惡徒聞言色變，目不轉睛地看著在自己臉上遊離的晃著白光的小刀，生怕之樂一個猛然，自己的眼耳口鼻就這樣完蛋。
仿佛是要考驗他們的忍耐力，良久，之樂才移開小刀。“扔下錢包立即滾。”
眾人如獲特赦，拋下錢包馬上魚貫而逃，但下一秒，原本倒在地上痛得翻來覆去的人突然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扯住一人的後腿失態地大叫，“站住！戒指，我的戒指！”
惡徒急著逃跑，再加上今天賠了夫人又折兵，惡劣起來一腳踹開他，胡亂扯出戒指往他臉上扔過後，立即轉身就跑。
戒指打在臉上，跳動一下，又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
“戒指呢？我的戒指呢？在哪裏？在哪裏？”
急切的聲音裏句句都是淒楚。那人渾身是傷，跪在地上攤開滲著血水的手掌一處一處地在鋪滿積雪的地上去摸索。鮮血在泛白的積雪上渲染開來的美感，沒有勾起之樂的任何感想。他現時隻記得他明天早上有課，現在是時候要走。
根本沒想過要人答謝，之樂把地上的錢包踢到還跪在地上苦苦尋找戒指的可憐人的麵前，然後腳步越過他就走。
走出暗巷，之樂站在路燈下等了一會兒，然後招手叫停路過的的士，正準備上車，突然，遠處的一把粗聲的吆喝衝他而來。
“站住！……大哥！就是他！就是他壞了我們的好事！”
之樂順聲看去，一群為數不清的大漢拿著武器浩浩蕩蕩朝他走來。一群白癡！之樂在心底嘲笑，然後彎腰準備坐進車內呼嘯而去。下一秒，之樂想起什麼，回頭一看那個還跪在地上找戒指的傻瓜，頭立即痛。
算，救人救到底。
之樂衝進小巷，一手揪起地上的人，“走，有人來報複……”
聲音噶然而止。月光閃過他們的臉，完完全全將二人驚詫的表情映照出來。
方選光？！
魯之樂？！
不可思議和無比震驚在彼此之間蔓延。他們瞪大眼睛看著彼此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場最奇異的幻覺，突然——
“站住！有種你們別跑！”
一聲吆喝打破這場幻覺般沉默。兩人同時轉頭看去，驚覺敵軍人強馬壯。眼看他們步步逼近，之樂一手抓住光的手，想也不想地全速奔跑。
有點像電影裏麵黑社會追砍叛徒的場景，十幾人追著兩人要打要殺。之樂一向比較機警，熟悉周遭環境的他知道深夜這裏找個人看看都不可能，別說警察，所以他知道為今之計隻能是找個藏身之所。
在迂回曲折的小巷裏轉了好幾個圈之後，之樂終於扯著光跑出了大馬路。眼看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但放眼下去，擺在麵前的隻有一輛貨車。
腦內一念頭油然而生，之樂馬上拉著光往貨車跑去。
破釜沉舟一向都是之樂的座右銘。眼下情況如此，也隻能盡力一博。
腳步聲越來越近，衝出來的惡徒看到空蕩蕩的街上隻有一輛貨車安躺在這裏，立即知道有古怪。頭領一個手勢發司號令，一群人圍了上去，揚起手中的刀棍對著貨車的車廂又敲又砍，大聲喝道。“滾出來！滾出來！他媽的！抓到你們一樣是死路一條！”
一群男人的蠻力讓整輛貨車都搖晃了起來，狹窄的空間裏麵光緊緊地抱著之樂，頭埋在他的胸前身體隨著惡徒狂打車廂發出的嚇人響聲微微顫抖起來。情況的危急也讓之樂忘記了麵前這人的身份，寬大的手掌攀上光的脊背，輕輕給予安慰。這簡單卻窩心的動作似乎產生了奇妙的作用，懷中的人放鬆下來，但卻把之樂抱得越來越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輕蹭著仿佛在嗅著什麼氣味。
“……信…”
一個若有若無的字從懷中那人的口中泄出來，之樂還沒來得及聽清楚，突然，磅的一聲，光整個人震了一下。
終於，貨車車廂門開了。
作者閑話：
因為作品名字一直改不了，所以隻能重新開篇重新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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