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89 更新時間:20-04-05 17:13
雲昭又夢到了戰場。
事實上,從她五年前第一次上戰場開始,她就再也沒夢到過別的事情。
最常夢見的是城西十裏處的那方曠野。
曠野的風不比城裏的風,那是囂張的,是嚎啕的,摧城過境,吹得耳邊血熱,總想跟著呼嚎一聲,生也狂,死也狂,殺紅了眼,殺蒙了心,不敢清醒。
她打仗,喜歡騎馬衝在陣前,這還是她哥哥教的。
身先士卒。
這個詞,她那皮膚曬得微黑的哥哥,曾經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寫過。
雲烈不喜歡唯一的女兒練武。
他常常說,姑娘家,就應該養在金子做的閣樓裏,養成如花似玉的模樣,再歡歡喜喜地嫁出去。
女兒,好比是生養在家裏的貴客。
雲昭最討厭這個說法。往往聽見這些話,要和她爹賭氣,一整天關在閣子裏不說話,把那些落了塵的繡架砸得一塌糊塗。
雲烈拉不下麵子去哄自己的寶貝姑娘,隻能把剛從城牆巡邏回來的雲楓推過去。
“哄哄你妹妹,臭丫頭又和老子鬧脾氣呢!”
雲楓無奈,身上的甲都還來不及脫,就去拍妹妹的閨門。
好聲好氣哄上一個時辰,才願意委委屈屈打開門。
頭還低著,不肯看她哥哥一眼。
把雲楓弄得又氣又笑。
雲昭被笑急了,就伸手踮腳,去擰她哥哥的耳朵。
手裏還擰著雲楓的耳朵,嘴裏就敢告狀,大聲對院子裏喝酒的雲烈喊:“爹!你看,哥他總是笑我。”
如此這般,那些散落在記憶角落的瑣事,在雲烈、雲楓相繼戰死之後,竟然也變得璀璨。隻是夢裏從來見不到,她隻是反反複複的夢見自己將他們的屍體從戰場上背回來的那一幕。
死在戰場上的人太多,堆滿了那方曠野。甚至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雲昭就是這樣,帶著一小隊人,踩著敵軍或己方戰友的屍體,翻翻找找,豆蔻染的指甲裏,都夾滿了黑紅的泥土。
雲朵被風捏成一團團厚重的麵團,屯在低垂的天幕上,太陽落下去時,仿佛是被風刺破的心髒,一股股血樣的霞光彌散開來。
髒了天幕。
曾經有個京都來的詩人,盛讚這種落日煙霞,萬裏無垠的美景,寫了幾首流傳於世的詩。可同樣的景,雲昭看了,隻有一個想法。
她覺得那是血。
死在戰場上人的血,流進土裏,倒灌進天幕,最後彙到那輪要落不落的太陽裏。
不會有人哭,在戰場上,隻能流血。
眼淚太輕,不如血重。
就這樣,那天的雲昭,紅著眼睛,抿著嘴,翻了一具又一具屍體,最終找到她的親人。
她把人背回將軍府。
進城的路上,全城百姓都跪在路邊哭泣。
那時,雲昭想,很好,百姓替她哭了,替她把一輩子的淚都哭幹了。
從此,雲家的小女兒,隻能流血,不能流淚。
夢的最後,她孤身一人立在戰場上,腳邊屍首堆砌成山。
她緩慢地蹲下身,翻開最後一具屍體。
她看清了那張臉。
那張臉——是許文渲。
她心裏猛然一震,突然睜眼,全身的疼痛刹那間湧上來。
就要直挺挺從床上坐起,卻被人按上肩膀,固定在床上。
“別動,你傷的不輕。”
雲昭這時側頭望去,是許文渲一張略顯蒼白的俊臉。
又是電光火石,雲昭迅速翻身,反將許文渲壓在床上。
她一雙手撐在許文渲臉旁,右手臂的傷口隱隱作痛,卻不能影響她分毫。
“安定侯演的一場好戲。”
她說話時,聲音沙啞得不行,但還是一字一句,把意思說得清楚。
許文渲親身作餌,試探那個殺手組織,還順帶利用一把雲昭。要不是雲昭手快廢了,估計許文渲還能再“昏迷”一陣。
雲昭簡直要氣笑了,虧自己憑著“同盟”之情,還舍身救他,哪想到這不過是人家一場局。
她想砸碎這張假惺惺的臉!
“對不起。我本不想牽連你。”許文渲收了原先的淺笑,抿起的嘴角,讓整張臉更顯蒼白。
雲昭剛起,腦子還亂著,這時又一腔怒火,心裏隻想著這次一定要給許文渲點顏色瞧瞧。手又傷著,沒有力氣,暫時能動的隻有嘴。
就這樣,不太清醒的雲昭俯下身子,靠近許文渲。
狹長的狐狸眼,冰冷蒼白的唇,濃如遠山的眉。
她貼下去,然後……
一口咬在了許文渲脖子上。
這一口實在狠,幾乎要撕下半塊肉來。
許文渲一時不防,被咬得悶哼一聲。
恰在這時,端著藥的琉璃,推門而入,後麵跟著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冷臉公主。
兩人看見屋內交頸同榻的男女,都呆在原地。
一瞬間,整個袖昭閣都靜下來了。
良久,許文葭歎了一口氣,問:“哥,你怎麼在下麵?”
作者閑話:
我回來啦
還在的寶貝們,給我個眼神好嗎?
這次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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