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83 更新時間：18-08-01 09:42
地球曆時間2010年8月10日盛夏
“嗶！檢測到載體腦部已死亡，身體各項生命體征尚未結束，符合投射條件！開始掃描腦部空間！嗶！腦波頻率同步，載體狀態穩定，精神體可以投射！初始值0％！”
“大夫，這人都躺了好幾天了，怎麼還沒醒？”
“奇怪，血壓心率都恢複正常，藥效也早就過了，按理說應該醒了呀！要不您帶孩子轉去市裏的醫院看看？咱們小縣城醫療設備有限，更複雜的檢測做不了。”
“嗶！初始值25%，載體機能已協調，數值運轉正常。”
“市裏？！那要多少錢啊！我們可沒錢，這幾天光藥費都好幾百了，別說那住院費了！大夫，別是你們光為了賺藥錢故意拖延吧？”
“哎！你這病人家屬的怎麼說話的？！你兒子是摔了腦袋，不是其他地方，你們不帶他去大醫院檢查就算了，怎麼還懷疑起我們來了？”
“媽！你快住嘴！”
“嗶！初始值50%，腦部波頻正常，與精神體未排斥。”
“可憐呢，這孩子的家屬已經兩天沒來了吧，藥費也不來交，就這麼不管不顧的扔醫院裏。”
“嘖！不來還好，一來就嚷嚷的滿病房不消停，我看啊，那女的是想訛上咱醫院！”
“不能吧！這治療都是有記錄的，醫院所有程序都是按正規步驟做的，她怎麼訛？！”
“嗬嗬，你是不認識那女的吧，我老公姨娘家的小兒子的舅舅的外甥女跟他們住一個大院，說那女的橫著呢！訓老公跟訓孫子似得，還喜歡和人打麻將，天天半夜三更才回家，屋子不收拾，開了個小門臉一天到晚也賣不出去幾個錢！”
“哇！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看那家閨女還行，模樣長得也不錯。”
“哎，我跟你說呀……”
“嗶！初始值85%，載體生命體征完全恢複，腦波頻數值穩定。”
“賠錢！賠錢！我好好的兒子進來，才幾天啊！就成了植物人！這是你們醫院的責任，你們就得賠錢！”
“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啊！病人的情況根本不是植物人，這腦CT上麵顯示的清清楚楚，一切數值波動正常，哪裏來得植物人啊！”
“呸！胡說八道！那要不是植物人，咋躺了一個多禮拜了，人還沒醒？！不管是什麼，都是你們醫院的錯！”
“病人不醒有可能是其它原因造成的，我們早就提醒要你們帶病人轉去市裏的大醫院，你們硬是不肯，這延誤了治療，怎麼能說是我們醫院的責任！”
“哎呦喂！你們治不好就要趕我們走！沒天理啊！大夥都來聽聽，醫院欺負人呀！我可憐的兒子喲！”
“嗶！初始值100%！投射完成，精神體穩定，載體重啟成功！歡迎來到第三維度界1763號空間，此投射區位於銀河星係內太陽係第三顆行星地球，最高級智慧種族為人類，載體類別亞裔黃種，生理數據為地球曆一十七年，性別男，現已為您轉化為地球語言文明，記憶載入中……載入完畢，真實情感俱樂部祝您投射體驗愉快！”
“嗶！重要提示：此次投射時間為科拉蒂姆星際曆七個宇宙時，即地球曆兩個月零十五天，請務必牢記折返日期，避免載體過度損傷，謝謝。”
嘩啦！咚！
“哎呦！大夫打人啦！大夫打人了！我兒子被他們治成了植物人！現在又要害我這老婆子咯！”
“快快！把人扶起來！別讓她喊了！保安呢？！”
“別碰我！救命啊！殺人了！”
“哎呦！我的腿！怎麼還咬人呢！”
“痛痛痛！我的腰！”
莫莫奇睜開眼，隻看到朦朦朧朧一片，外界的聲音像是蒙了一層棉紗，聽不真切。
還沒等他適應人類的五感模式，一段段的記憶畫麵已經在精神體中展開，仿佛是一部被加速了的彩色影片，將這具載體大腦海馬區內的貧乏過往，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
幾分鍾後，莫莫奇緩緩的撐起一點腦袋，第一次看清了這個世界。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有一種撕裂的劇痛，嚐試了幾下後，莫莫奇在混亂吵雜，已經堪比菜市場的病房裏，虛弱的喊了聲，“媽。”
聲音很輕，但還是成功讓所有人停下來，整個病房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唯有跌坐在正前方，大敞著兩條腿，一手拍地，一手還抱著醫生大腿不放的喬春花還在閉著眼嚎哭，“天殺的庸醫呦！作孽呀！還我兒子的命啊！”
“媽……”
“嗝！我的兒喲！我可憐的兒啊！”喬春花正哭得起勁，根本沒覺察到病房裏的氣氛變了。
莫莫奇再次搜索了下載體的記憶，確定自己的發音和文字沒有用錯，深吸一口氣，忍著強烈的不適，提高嗓音第三次開口，“媽。”
“我的……哎！咳咳咳！”
喬春花終於聽到了莫莫奇的聲音，同時成功讓自己被口水嗆到，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前一刻還昏迷不醒的兒子，臉咳的通紅，眼睛鼓出來，像是一隻快被人捏爆了的胖青蛙。
靜止的氣氛終於被打破，主治醫生渾身一震，扯著嗓子大吼，“病人醒了！病人醒了！快！快把儀器都推過來！”
病房裏的醫護人員立即行動起來，拿血壓儀的拿血壓儀，拿抽血針的拿抽血針，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跟過節似的。主治醫生一把拽開已經傻掉的女人，幾步衝到病床前將莫莫奇小心按回床上，接過護士們推來的儀器挨個檢查。
莫莫奇頭暈腦漲，還什麼都沒反映過來，就被麵前這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擺弄了一通。他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左後腦有一塊地方特別疼，稍微一動就牽扯著所有的神經，密密實實的刺痛感令莫莫奇冷汗直冒，有些後悔自己選擇了體驗全套感官的豪華至尊超值套餐。
病房門口還站著一個年輕女孩，她同樣呆呆地看著莫莫奇，手指不自覺的攥緊胸口的衣服，一滴冷汗順著妝容精致的臉頰滑來下，抹了厚厚粉底的臉慘白慘白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年輕女孩在聽到主治醫生說病人各項數值穩定，已經徹底清醒後，她猛地向前一步撲在喬春花身上，神情激動的高喊，“媽！弟弟醒了！弟弟終於……醒了啊！”
喬春花被女孩尖細的嗓音刺得一個激靈，頓時反應過來，雙手啪啪拍地，哭嚎的嗓音達到了巔峰，“兒啊！你這是想要了媽的親命喲！”
年輕女孩皺了下眉，她不著聲色的掐了下喬春花的胳臂，湊到對方耳邊小聲道：“行了，趕緊起來，丟不丟人！”
喬春花扭頭瞪了女兒一眼，倒是沒有再鬧，她借著女孩的手勁站起來，扒在病床一頭抻著脖子往前看，“咋樣咋樣，人真的沒事了？”
主治醫生拿著一個小手電扒開莫莫奇的眼皮照了照，伸出兩根手指問對方這是幾，叫什麼名字，見病人都一一回答沒有錯誤。
他又仔細檢查了下莫莫奇右後腦的傷口，雖然周圍按起來感覺裏麵還有血塊，但沒有再出血的症狀，主治醫師終於鬆了口氣，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沒事了，病人已經清醒，初步檢查各項體征都正常了。”
喬春花難掩失望的啊了一聲，被身後站著的女兒狠狠一捅，立即閉上了嘴巴，但麵上的表情已經收不住了，臉部扭曲，兩側下垂的肥肉在不斷抽搐，那表情，那神色，簡直一言難盡。
年輕女孩趕緊擠開一個小護士，滿臉關切又驚喜的模樣，“古喬，呃，弟弟，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是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一個多禮拜了！媽和我都快擔心死了，錢花了不老少，就是不見你好轉，現在行了，你這是命大呀……”
“對！是命大！”年輕女孩話還沒說完，喬春花就激動的高聲打斷，“絕對是我兒子命大自己挺過來了！古喬啊！跟媽媽說，你是不是頭還疼呢，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兒？這藥！這藥打進去是不是很難受？啊？你倒是說話啊！”
莫莫奇看著湊到自己麵前的年輕女孩，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她是載體古喬的姐姐，古蔓珠。他又將視線移動到喬春花身上，有點兒在狀況外，不知道現在應該回答什麼，更看不懂喬春花那張黑胖的臉上努力想表達的是啥意思。
喬春花見莫莫奇半天不說話，急的滿腦袋都是汗，眼睛都快要抽瞎了，少年還是沒一點反應。她在心裏恨恨得暗罵一句沒用的小討債鬼，隻好自己拍著胸口幹嚎，“什麼狗屁醫院！把我兒子都治成傻子了！哎呦喂！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呦，誰給我們養老送終啊！”
病房裏的醫生護士們集體滿頭黑線，她們就沒見過像喬春花這樣無賴的病人家屬，跟外麵天天躺地上訛人的騙子似的，甚至比那些騙子還不要臉麵，惡心的她們隻想把人揍一頓再丟出醫院才能解氣。
古蔓珠抽了抽嘴角，她扭頭轉向主治醫生，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醫生，您先再仔細檢查檢查，畢竟我弟弟都躺了好幾天了，別留下什麼後遺症，我跟我媽去外麵說說話。”
主治醫生的臉色非常難看，可畢竟職業操守還在，他沉默了一會兒便硬邦邦的說，“我們當然會好好檢查，並且每一筆都會有詳細記錄，絕對不會存在任何違規操作。”
後麵六個字咬的極重，那意思也很明顯，是在警告她們不要再無理取鬧。
喬春花一聽這話就想嚷，被古蔓珠搶先一步，“是是是！我明白的，我媽就是脾氣急又擔心弟弟的病，說話難免衝了些，這段時間麻煩大家了，我們先出去等著，不妨礙您和護士姐姐們檢查了。”說完還低頭想拍莫莫奇的肩膀，但手指還未碰到就停下來了。
古蔓珠語氣溫柔，笑容真摯，可從莫莫奇的角度看，很容易能發現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和頗有深意的眼神，“弟弟啊，你才剛醒，別多想也別多說話，我和媽馬上就回來，有什麼事咱們一會兒再談哈。”
莫莫奇對上古蔓珠的眼睛，後者神情明顯一怔，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幾分。
他說，“……好的，姐姐。”
古蔓珠目光古怪的在莫莫奇臉上轉了一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她有心再問幾句，但病房裏人太多，古蔓珠隻好說了句乖，就拽著滿臉不甘的喬春花出去了。
病房門被關上，屋內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主治醫生讓護士們準備全身檢查的項目，自己拿過抽血針，親自給莫莫奇抽血備檢。
一點冷光從眼底晃過，莫莫奇抬頭去看，隻見長長的針管抵在臂彎處，主治醫生正在用鑷子夾著一小塊醫用棉消毒。
一股清涼的感覺在皮膚上綻開，絲絲涼意順著末梢神經傳達到大腦，然後進入了盤踞在內的精神體。
主治醫生注意到莫莫奇的目光，以為少年是緊張，下意識的輕聲安慰，“放鬆，不疼的，一下子就好了。”
莫莫奇按照主治醫生的話放鬆身體，抽血針紮進皮膚，刺透肌肉，深入血管，有一點點刺疼，但比起後腦勺的陣陣悶痛來說，簡直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抽完血，主治醫師又跟身旁的護士交代什麼，但莫莫奇已經聽不太清楚，他突然感覺到濃濃的疲倦感襲來，眼皮越來越沉，精神體在慢慢抽離對載體的控製。
他轉動遲鈍的眼睛往斜上方看，有個小護士正從點滴瓶下麵的軟管裏拔出針頭，透明的藥液隨著細長的軟管一點點流入體內，涼涼冰冰的，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莫莫奇迷迷糊糊間聽到了一個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努力掙紮了下混沌的意識，又感覺這個聲音突然離自己很近了。
是一個少年人在說話，語氣輕又柔，帶著點懦怯的顫抖，更多的是一種解脫後的輕鬆感。
“謝謝，謝謝你，再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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