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11 更新時間:18-10-03 16:53
月黑風高殺人夜。
一柄鋒利的刀刃輕輕插入了地板的縫隙中,風雷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夜裏發出幽幽的光芒,它圍著刀刃轉了一圈,回頭望了望床鋪的方向。
“噓!”羅庭顏翻身躍起,揮了揮手讓風雷退到一邊,蹲在那刀刃附近仔細看了看,就見那汙髒的地板上有幾處縫隙較大,應是樓下偷入房中的暗格,羅庭顏不禁興奮起來,這可是他出門一來第一次體會到“江湖”的感覺。
刀刃靜靜的等了半晌,下麵的人似乎確定了房內沒有動靜,才在地板的縫隙中來回勾了幾下,隨即咯楞一聲,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掀開了地板,露出一雙冷漠木然的眼睛來。
風雷趴在房門口處,非常心領神會的閉著眼假寐,還發出陣陣均勻的呼嚕聲。
黑衣人一躍進入房中,手中的長刀反射著森冷的殺氣,屏息來到床鋪前,卻發現床鋪之上竟然空無一人,黑衣人心中一陣驚慌,猛然回身,就見風雷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矗立在門前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
黑衣人緊張的不禁咽了口口水,慢慢向著風雷靠近,眼角餘光四處打量。
“嘿!”
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冷不防的從他耳邊傳來,黑衣人周身驟然緊繃,冷汗瞬間濕透脊背,猛然轉身,身後卻隻有黑洞洞的一片。
“嗬嗬。”又是一聲輕笑不知從何處傳來,在寂靜中飄忽的近乎詭異。
“裝神弄鬼,出來!”黑衣人低喝一聲,握刀的手鑽得手心發白,那雙向來空洞無神的眼眸中終於露出驚懼的神色。
“你已經死了。”冷然的聲音中帶著嘲諷,好似死神在他耳旁呢喃,黑衣人心髒驟縮,猛然回身,一個白色龐然大物向著他直撲過來,利爪一把將他按倒在地,尖銳的獠牙刺入他的咽喉,血液噴湧的聲音清晰的在他耳邊響起,瞳孔中一片猩紅隨後漸漸沉入黑暗。
“嘖嘖。”羅庭顏坐在床邊,看著那夥計在自己的血泊中咽了氣,不禁撇了撇嘴,第一次夜宿黑店還以為會更驚險刺激一些,沒想到竟是如此令人失望。
小二不知他的同夥已經命喪狼口,正提著刀正靠近隔壁的客房,將門閂輕輕撬開,墊著腳踏入漆黑一片的室內,忽覺一陣冷風自門後襲來,小二反應倒是也快,一個側身躲過,誰知後腦卻砰的一聲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個大茶壺,立時眼前一黑。
宇文闌第一次持“凶”傷人,嚇得自己連連後退,慘白著一張臉靠在了牆上。
“暈……暈……暈了嗎?”雖然他很想表現的別那麼沒用,可就是控製不住他的嘴唇發抖。
小二甩了甩頭,再看清眼前時隻見一柄銀槍直逼而來,揮刀隔檔,手中長刀猛震,虎口撕裂一陣劇痛,腳下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冰冷的槍尖已然抵在他的喉間。
“饒……饒命!我們也是迫於生計討口飯吃啊!大俠饒命啊!”小二好似變臉一般,頓時哭天搶地聲淚俱下,腦門在那肮髒的地板上磕的驚天動地,隻可惜他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卻不入戲,時不時透出奸詐的目光。
羅楓握緊手中的槍,槍尖卻始終在他喉頭半寸的距離,一條性命隻在他一念之間,羅楓心中鼓擂一般。
“不要相信他的話,此前不知有多少人命喪此地,他該殺!”心中一個聲音對羅楓道。
“除惡務盡,切莫放虎歸山!殺了他!”那聲音怒吼著,催促他快動手,他的手心攥出了汗水,槍身也開始動搖。
不,他做不到!
羅楓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膽小鬼,他不敢殺人!所以兄長才會氣他不爭,所以他才無法上陣殺敵!他的手開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眼神之中露出退縮之意。
小二是何等眼力,察覺出他的遲疑,抓準了時機揮臂擋開喉間的銀槍,心下意外那槍竟如此的虛軟無力,立刻一個翻身前滾躍出了房門。
“他跑了!”宇文闌驚呼一聲。
羅楓一時走神身子不穩,被他擋開時腳下一個踉蹌,回身看去,小二的身影敏捷猶如碩鼠,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沒有去追,心底竟還有些慶幸的暗暗鬆了口氣,畢竟至今他還沒有真的殺過一個人。
“懷禎!”羅楓喚了一聲,宇文闌跑到他身邊,他緊緊拉著他的手,除惡之事他不想去管,他隻是個管家,眼下他隻想自己在乎的人平安就好。
咚的一聲外麵傳來一聲巨響,激烈的打鬥聲終於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我們去看看。”羅楓拉著宇文闌匆匆往外走,一隻腳剛跨過門檻,眼角之處一道淩厲的刀光閃過,還未等他反應,身後宇文闌猛的向前一推,兩人一同撲了出去。
“小心!”
隨著宇文闌一聲驚呼,羅楓聽到一聲刀刃砍入皮肉的悶響,那本應湮沒在混亂的打鬥聲中的微響,卻清晰的震顫了羅楓的心髒。
“懷禎!”羅楓驚呼一聲,隨即反射性的一回身,手中的長槍飛擲而出,槍尖狠厲的刺入小二的胸膛,帶著那幹枯扭曲的身體釘入了身後的門框中,他那猙獰醜陋的麵容便猶如惡鬼一般被定格在了夜色中。
“懷禎!懷禎!”羅楓扶起宇文闌,感覺手掌中一片濕熱,血的腥氣刺激著他所有的神經,全身的血仿佛在一瞬被抽幹了一般。
“啊……”宇文闌咬著牙悶哼一聲,捂著肩膀想要勉強支撐起身體。
“你……你……”羅楓捂著他的傷口,一顆心慌亂的七上八下,語無倫次了好半晌,才帶著怒意嗔怪道,“你不會武功,為何要替我擋這一刀!”
宇文闌一愣,不知他為何生氣,可見他兩眼通紅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便不禁笑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事出突然我也沒多想,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撲上去了,你別急,我沒事。”
“你!”羅楓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話來,瞪著通紅的眼睛全身發抖,有時候他真恨自己這說不出話的毛病。
“懷禎……我……我……”宇文闌不過一介書生,最怕這些打打殺殺,方才他還要自己保護他,可結果卻是他用身體保護了自己,羅楓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對不起……”
“說什麼呢,我真的沒事,我們快去看看其他人。”宇文闌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他一個文弱書生哪忍得了這般疼痛,可見羅楓如此擔心,他又隻好故作堅強,任憑冷汗濕透了衣襟愣是不發出一聲呻吟。
羅楓抬起頭,憤恨的盯著那被他釘死在牆上的小二,都怪自己,怪他膽小懦弱,婦人之仁,才會留此後患,若是懷禎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定不會原諒自己。
“楓?”宇文闌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將他摟緊進自己懷裏,伸出手臂時動作拉扯,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咬著牙道:“我雖然不會武功,也確實害怕,可我是你相公,既是你男人,我當然要保護你啊。”
宇文闌那氣若遊絲的語氣顯得格外溫柔,羅楓緊緊抓著他的背,在感動中更加慚愧,他不該在麵對敵人的時候退縮,即便他不能衝鋒陷陣建功立業,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他一定要學會果決和勇敢。
“懷禎,我不會再讓你受傷的。”
“嗯,我知道。”被他這樣緊緊抓著,雖然很疼,卻感到一陣無比的暖意,宇文闌不自覺的牽動起嘴角。
轟的一聲,隔壁的門板被撞飛了出去,一條人影在走廊上翻滾了幾圈,跌跌撞撞的轉身就跑,二人定睛一看正是他們隨行的一個仆役,接著便有幾人一邊打鬥一邊從隔壁的客房中追了出來。
“把他們都給我殺光!”掌櫃目露凶光,兩手各執一柄石錘,掄起砸向一個仆役,那仆役的背部結結實實挨了這一錘,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便自二樓翻了下去,摔死在了一樓的石板地上。
羅楓眉頭一皺,立刻將宇文闌護在身後,他走到小二跟前自他的屍體上利落的拔出自己的銀槍,回頭低聲道:“跟在我身邊。”
“這客棧還有其他人。”宇文闌仔細聽著打鬥的聲音,雖然進門時他們隻看到了掌櫃小二和夥計,可現在看來少說他們也有十幾個人。
羅楓銀槍一挑,擋開一個黑衣人正向仆役砍下的大刀,一腳將那人踹飛了出去,被救下的仆役嚇得兩腿發軟,隻會蹲在地上哀哀嚎叫,羅楓扶起他推出房門,低聲喝道,“快走!”那仆役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怎麼不見小王爺?”宇文闌慌亂之中四處搜尋小王爺的身影,卻見他的房門大開著,連同風雷一起不見蹤跡。
羅楓此刻也顧不上小王爺去了哪裏,因那掌櫃正掄著兩個石錘向著他衝過來,宇文闌見狀趕緊閃到一邊,驚呼一聲,“楓,小心!”
肥碩的身軀異常的靈活,手中石錘掄得氣勢洶洶,整個人如一顆巨石一般向著羅楓撞了過來,羅楓卻將他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招式雖猛,隻可惜變化不足,他所有的攻勢皆在羅楓的預料之中,羅楓腳下挪移輕鬆閃過,手中長槍不能硬碰,終瞅準一個時機攻其破綻。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握槍的手無比堅定,槍尖不偏不倚刺入掌櫃那又短又粗的脖頸,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宇文闌心提在嗓子眼,不禁倒吸一口氣,看著羅楓麵無表情的抽出了他的槍,手卻仍是不受控製的暗自顫抖。
“掌櫃的!”其餘的黑衣人見掌櫃被殺,立刻慌作一團。
“放下武器,或可饒你們不死。”羅楓一揮手中長槍,槍尖上的血在地麵上灑出斑斑痕跡。
然而那些黑衣人皆是殺人無數的亡命之徒,束手就擒也是死路一條,索性豁出性命拚死一搏。原本意在殺人,現如今卻隻為逃脫,羅楓的武功雖強,卻一時也擒不住那十幾人,在與家丁仆役的一頓爭鬥之後,留下四具屍體,其餘人皆趁亂而逃。
一切塵埃落定,羅楓查點眾人,除那名摔下一樓死亡的仆役外,其餘人隻是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傷,羅楓命人替那仆役收屍安排後事,其餘人整頓休息,待天亮時再往尹州城去。
此時羅庭顏才從外麵回來,麵色凝重的一腳踹開了大門。
“小王爺,您去哪了?”羅楓見他一身塵土,奇怪道。
“那四人不見了。”羅庭顏道。
“您是說那四個佩劍的住客?”
“方才混戰之中,我擔心那四人有異,四處尋找卻不見下落。”
“他們會不會發現這是家黑店,所以跑了?”宇文闌道。
羅庭顏看了看宇文闌,見他一手扶著肩頭,衣服還滲出血跡,不禁在心中鄙夷了一番,果然書生無用,隨即道,“我們的馬也不見了。”
“他們偷了您的馬!?”那馬是小王爺生辰時收到的賀禮,膘肥體健毛色亮澤,可日行千裏,小王爺愛惜的緊,難怪他的臉色如此難看。
“這附近一片戈壁,沒有躲藏之處,他們若是要逃,最近的地方便是尹州城。”宇文闌道。
“立刻去尹州城。”羅庭顏起身道。
“可是……”羅楓為難的看了看周圍,家丁仆役們剛經曆了一場劫難,又累又餓身上又帶著傷,而且他們沒了馬,如何能立刻啟程。
“你們先在這等著,我到了尹州城,命人送馬過來。”羅庭顏怎會不知現在情形,可他不能再拖延下去,時間越久,他的馬便越難找回,說罷便獨自帶著風雷連夜奔向尹州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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