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8 更新時間:20-02-09 20:07
煙花散盡,人潮不再洶湧,看過了鼇山燈的人們,三五成群的在街市上閑逛,有的猜猜燈謎,有的看看雜耍,有的嚐嚐街邊小食。平日裏鮮少見人的大家閨秀們,這日穿著花團錦簇的綾羅衣衫,腕上披著彩繪如詩長到腳踝的披帔,描畫著旖旎豔麗的精致妝容,在丫鬟仆役的陪同下,趁著節慶出來透一口氣散散心,更幻想著能在這人群中偶遇良人,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那麼兩位少年,煞是引人注目。
羅庭顏一身淺紫色錦緞圓領窄袖袍,金線堆繡獅子花鳥紋,外披著紫貂黑狐皮裘氅,無一不是超親王等級之物,非是皇上賞賜不能擁有,加之劍眉星目冠絕天下的容顏,如此少年當是幽州鎮北王世子少保公羅庭顏莫屬。而他身旁這位公子,身著深緋色圓領平金花卉紋長袍,披著一件白貂裘,麵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芝蘭玉樹風度翩然。
遊燈會的姑娘們悄聲的駐足凝望,一手團扇掩麵竊竊私語,一手彩燈輕搖,眉目間秋波暗送,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隻是羅庭顏的心思卻不再姑娘們身上,遠遠的望見了一個賣元宵的小攤子,鮮亮的招子高高掛起,因為是上元節,招子上還掛著一串紅紅的紙燈籠,平添了幾分節日的喜氣。
“李大哥,方才光顧著拉你看燈了,一路奔波還未吃晚飯吧,不如我們去吃點宵夜?”
李天遠微微一笑,方才見他看見元宵鋪子眼睛就開始放光,照顧自己沒吃飯是真,自己想吃怕也是真,倒也不說破,點點頭笑道,“好,你想吃點什麼?”
“今日上元佳節,自然是吃元宵了,前麵就有一家,我們走吧。”
那元宵鋪子十分簡陋,隻沿街擺著一個臨時的大灶台,灶台上一口大鍋燒著一鍋滾燙的開水,灶台邊上摞著一摞碗,裏麵是提前做好的元宵,灶台後麵擺著幾張小方桌,每張桌子配了四把小凳子,七八個客人蹲坐在裏麵的幾張桌子,正有說有笑的吃著元宵。
羅庭顏左右看看挑了臨街的一張空桌,一撩裘氅和衣襟便再小凳子上坐下,絲毫不覺此舉與他身份大大不符,李天遠見他高興,便也樂於陪他,一撩衣衫在他對麵的小凳子上坐下。
“兩位官人,想吃點什麼?”賣元宵的大爺一手拿著大木勺,還未見過如此貴客,有些拘謹的笑著問道。
“兩碗黑芝麻元宵。”羅庭顏道。
“好嘞,兩碗黑芝麻元宵,馬上就好。”大爺轉身走回灶台,兩大碗白滾滾的元宵下了鍋,木勺子攪著鍋裏的滾水,鍋沿翻起白茫茫的霧氣,元宵在鍋裏上下的浮沉,看得羅庭顏哈喇子快流下來。
李天遠看著他嘴饞的樣子發笑,不禁懷疑自己送他美玉和送他元宵,他是不是都能笑得這般開懷。
“兩位官人請慢用,當心燙。”不多時候,兩碗熱乎乎的黑芝麻元宵便上了桌。
羅庭顏拿起勺子舀起一個,心急的吹了兩口,送進口中,一咬下去軟糯香甜,唇齒間漫溢著芝麻的香氣,不自禁的讚歎,“嗯,真好吃,大哥你快嚐嚐。”
李天遠也舀起一個,吹了兩口送進口中,元宵軟滑細膩的外皮入口即化,黑芝麻濃汁溢出,直甜到他口齒中的每一處縫隙,幾個元宵下肚,又喝了兩口湯,暖意從裏到外驅散了這一天一夜的寒氣,“嗯,好吃。”
“是吧,真是太好吃了,要不是我吃了晚飯才出來,真想再來幾碗,哈哈哈。”羅庭顏看他一連吃了幾個,不禁開懷大笑,口中的哈氣在他麵前開出一朵一朵的白花。
周圍突然起了一陣喧囂,幾人在路上拉扯廝打起來,但他們二人正吃得熱鬧,誰也不曾抬頭去看。
轟隆一聲,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兩人麵前的小桌子瞬間翻倒,兩大碗元宵被淩空掀翻,湯水直濺了他們一身!
“哎呀,幹嘛呢!”羅庭顏驚慌起身,大叫一聲,慌忙呼啦起身上的湯水。
“你怎麼打人!?”有人大喝一聲。
“我就打你怎麼了?知道小爺我是誰嗎?記住了,小爺我是張洪運,我爹是幽州留守!”張洪運昂著頭掐著腰,洋洋得意的大聲道。
“你仗勢欺人!”
“那又如何?來人,給我打!”張洪運一聲令下,幾個家丁立刻衝了上去,將那喊話之人暴打一頓,揪起來一腳踹了出去。
被打之人飛出去撞在了放置灶台的推車上,推車翻倒,大爺也被撞翻在地,一鍋的開水全掀了出去,眼看著就要潑在了大爺身上。
“小心!”李天遠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過去,一腳踢開推車,鐵鍋翻轉,開水劃著一條長長的弧線潑灑了一地,摞在灶台上的一摞瓷碗嘩啦啦的碎成一片,白滾滾的元宵全都滾上了泥巴。
“沒事吧。”李天遠俯身扶起大爺讓他退到一邊,以免再受了無辜的牽連。
羅庭顏抬頭一看,不止自己一身新衣被潑了個大花臉,李大哥身上也是一片狼藉,好好元宵,都讓他們給糟蹋咯了!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羅庭顏踩著小凳子一躍而起,瞬間便到了張洪運麵前,張洪運還未看清來人,便被一拳打飛了出去。
“瞎了爾的狗眼,來找小爺的晦氣!”羅庭顏一把揪住一個家丁,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去就是一頓暴打。
李天遠在一旁看著,羅庭顏在一群家丁仆役裏上躥下跳,將這群不入流的混混們打得滿地爪牙,隻是這架打的他實在是說不出什麼風度來,想想當初首科武舉的賽場上,真是判若兩人,他知道自己不用上去幫忙,可他真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把他拉走……
張洪運的家丁家將一時愣住,這般長相,這般囂張的氣焰,除了他們幽州的活閻王還能有誰?這幽州天大地大,留守大人的公子是惹了誰也萬萬惹不起鎮北王世子的!麵麵相覷之後,任誰也不敢還手,隻能趴在地上給他打。
“哪個賤種敢打你家大爺!”方才被一拳打飛到人群裏的張洪運好容易掙紮著爬起來,抹了一把自己被打歪了的鼻梁,滿手鮮血,啐了一口竟還掉了半顆門牙,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指著羅庭顏破口大罵。
“大朗,大朗,快住口啊!”家丁嚇得臉色煞白,忙湊上前去在他耳邊提醒道,“這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
“小……小王爺……”張洪運的臉色變了又變,登時明白自己惹了大禍,立刻雙手抱拳滿麵堆笑的上前賠禮道,“對不起,是我錯了!這幫狗奴才有眼不識泰山,少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羅庭顏人也打了,氣也出了,看看那人卑躬屈膝的慫樣也沒了為難他的興致,拍拍手,正了正淩亂的衣衫,仍是一臉的不快的轉頭對李天遠道,“大哥,咱們走吧。”
李天遠看著他一甩裘氅傲然離去,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李天遠無奈笑笑,自袖中掏出幾兩銀子遞給賣元宵的大爺。
“元宵錢。”李天遠微微一笑。
“啊?啊!謝謝!謝謝官人!”大爺原本正望著地上的一片狼藉發愁,看著手中的銀子竟一時濕了眼眶,忙不迭拜謝。
李天遠卻什麼也沒說,追著羅庭院走遠了。
兩人行到不遠處的一個路口,街邊上突然迎上來四名女子,衝著他們二人屈膝施禮。
“少侯萬福。”一名女子開口道,“多謝少侯仗義俠為。”
羅庭顏和李天遠互相看看,卻不知女子所指何事。
“方才留守之子張洪運見我三妹容姿端秀,竟當街調戲,家丁仆役上前護佑,卻不敵他們人多勢眾,虧得少侯出手相助,才使三妹免遭此難。”女子解釋道。
“難怪……”李天遠細細回想道,“方才聽見人群中說少侯英雄救美,其中竟有這番因由。”
羅庭顏眨眨眼,方才出手不過氣他打翻自己的元宵,又弄髒自己的新衣,什麼行俠仗義他可從沒想過,不過那張洪運既是這般無恥之徒,那自己打掉他的門牙也是活該。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羅庭顏微微一笑,雲淡風輕,那四名女子卻看得呆在了原地,竟一時羞紅了麵頰不能言語。
“大哥,我們回府吧。”
言罷,羅庭顏與李天遠告辭四位女子,一同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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