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63 更新時間：18-09-29 09:29
第52章
瓊梅本以為平日裏就冷得可怕的沈白動了怒一定更加可怕，然而事實出乎瓊梅的意料，蕭廷走後，沈白並沒有任何憤怒暴躁的樣子，甚至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氣的痕跡，當然，如此冷淡話少的人，瓊梅還是第一次接觸，她也實在想不出沈白暴跳如雷是什麼樣子。
在瓊梅提心吊膽的目光中，沈白如同平常一樣，一個人適度的練了會劍，便走到桌邊去喝茶，一樣的話少，一樣的渾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瓊梅想，可能是這個人太冷太淡，冷到就算是生氣也看不出來，其實她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人活成沈公子這樣可真夠沒意思的，就沒個情緒大幅度波動的時候，不高興也不生氣，就像一座冰雕，看著好看，其實卻是個實心的冰塊兒，還不如她這個小丫頭活得瀟灑自在，不過這話她是不敢說的。
沈白發覺這個平日裏嘰嘰喳喳沒個消停的丫頭今天居然不怎麼說話了，不免多看了她兩眼，瓊梅總是報以微笑，總覺得有點戰戰兢兢的樣子，他想了想，可能是蕭廷對她說了什麼，她怕自己遷怒於她？
這樣想著，他側頭對瓊梅道：“瓊梅姑娘去休息吧，我想獨自坐一會兒。”
瓊梅如蒙大赦，微笑道：“那瓊梅就先下去了，公子有事便喚奴婢。”
沈白點了點頭。
瓊梅轉過身，又轉回來道：“公子傷還未好，還是不要在院中坐太久了，晌午時瓊梅再來服侍公子服藥。”
沈白又點了點頭。
瓊梅這才轉身走了。
沈白一個人坐了一會兒，覺得耳邊清靜得讓他不習慣，他無奈的輕歎了口氣，垂目看著杯中清亮的茶水，突然有些迷茫，他白得了一條性命，本來是隨遇而安的，他以為這是上天可憐他，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過上幾天安寧的日子，可是眼看那個期限越來越近，他卻還是沒有一個安身之所，他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姬先生說，過兩日就可以換成調養的方子了，不過調養什麼的，他是不用的，不如這兩日他就再向蕭廷辭行吧，早些動身，也能早些安穩，多過幾天想象中的日子。
他這種人，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警覺，就算看起來像一尊入了定的石雕，腦袋裏也想著事情，周圍的風吹草動依然可以瞬間察覺，所以當白雁飛走到院門口時，沈白已經抬起頭來，目光中褪去了迷茫，淡然中帶著幾分銳利。
白雁飛雙眼微微眯了一下，又瞬間恢複常態，抬手抱拳道：“沈少俠請了，在下刑堂堂主白雁飛。”
沈白回了禮，開口道：“白堂主，久聞大名。”
白雁飛偏了偏頭，精練中竟帶出了幾分小女子似的天真之意，麵帶微笑道：“哦？可是教主曾在少俠麵前提起過我？”
沈白點了點頭，道：“時常。”
白雁飛臉上的笑意明顯真切了許多，她笑道：“能讓教主多提幾句，是雁飛的榮幸。”
沈白看了看她，直接道：“白堂主事務繁忙，想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不妨進來明說。”
白雁飛抬頭看了一眼頭頂刻著“尋清苑”的木牌，笑了笑道：“教主有令，除了他和瓊梅之外，所有人不得隨意進入尋清苑，雁飛怎敢違抗教主的命令？”
沈白看著她道：“白堂主既不肯進來，沈某也不便相留，想必白堂主也並無多少空閑時間。”
白雁飛一哽，失笑道：“沈少俠是個痛快人，倒是雁飛拘泥了，得罪。”
她說著，抬步進了尋清苑，緩緩走到了沈白的麵前。
沈白抬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石凳，道：“請。”
白雁飛拱手道了聲“多謝”，在沈白的對麵坐了下來。
沈白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麵前。
白雁飛道了謝，卻隻是靜靜的看著沈白，並沒有再開口說話。
沈白是個能靜得住的人，如果白雁飛一直不開口，他能陪她在這裏坐上一整天。
過了好一會兒，白雁飛終於開口道：“沈少俠在承門山相救教主之恩，雁飛感激不盡，本想早些來當麵拜謝，奈何近段時間俗務纏身，教主又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沈少俠養傷，一直無緣得見，直拖到今日才前來拜會，失禮之處，還望沈少俠見諒。”
沈白淡聲道：“白堂主言重了，沈某救蕭廷，是為全朋友之義，無需感謝。”
白雁飛笑了笑道：“沈少俠胸襟廣闊，雁飛佩服，不知少俠在我教的這些時日，住得可還習慣？若有什麼需要，隻管開口，我紫玄教上下，可都記著沈少俠的恩情呢。”
沈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還好。”
聊天聊到這裏，基本已經被聊死了，白雁飛用兩根細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茶杯，想了想，又頑強的道：“前幾日，有幾個不長眼的教眾衝撞了沈少俠，雖然雁飛已經狠狠的責罰過他們，但還是想當麵向沈少俠賠個不是，還望沈少俠不要介意才是。”
沈白淡聲道：“無妨。”
白雁飛似笑非笑的道：“怎麼會無妨？沈少俠大度，不與我們這些粗人計較，可那幾人竟敢妄圖揣測教主的心意，就算是打死，也是應當的，隻是教主心慈，待下一向親和，才會如此輕輕饒過了他們。”
沈白沒有接話，隻是抬眼看著她。
白雁飛微笑著道：“雁飛隻希望，沈少俠不要因此誤會了教主，與教主產生什麼芥蒂才好。”
沈白臉上的神色完全沒有變化，淡聲道：“不會，沈某也不會在紫玄教叨擾太久，白堂主不必擔憂。”
白雁飛“忙”道：“沈少俠千萬不要生有去意，少俠救了教主，便是我紫玄教的恩人，該當多給我們一些機會報答少俠才是，更何況，教主引沈少俠為摯友，也定不忍與少俠分離，少俠不妨就在這裏安心住下，我紫玄教上下，決不敢有絲毫怠慢。”
沈白雙眼看著她，沉聲道：“白堂主言重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既是摯友，便不會因距離長遠而情淡，這裏不是沈某的歸處，沈某不會久留。”
白雁飛轉開眼睛，輕笑了一聲道：“這件事，非是雁飛可以置喙的，畢竟不可讓沈少俠離開蒼絳山的命令是教主親自下的，教主英明，做什麼事自有他的深意，雁飛豈敢多言。”
沈白垂下了眼睛，沒有說話。
白雁飛沉默了一下又道：“雁飛聽聞，教主將瓊梅姑娘撥到了沈少俠的院子伺候，怎麼不見她人？”
沈白道：“這裏無事，沈某便讓她去休息了。”
白雁飛輕笑了一聲道：“沈少俠體恤下人，想必瓊梅姑娘能來伺候少俠，心裏也是開心的。”
她用手指點了點茶杯邊沿，又道：“飲月、瓊梅兩位姑娘是教主的貼身侍女，對教主忠心耿耿，也是教主極為信任的人，兩人向來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姐妹情深無話不談，教主今次將瓊梅姑娘調來這裏貼身伺候沈少俠，這裏又與教主的院子距離極近，少俠有什麼需要，也可及時稟報教主，可見教主對少俠的看重。”
見沈白依然沒什麼反應，白雁飛又道：“說起來，雖然沈少俠是出身自正道門派，但身上卻沒有那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氣息，與我紫玄教倒是極為相合，看來這也是少俠與我教天生的緣份，如今少俠已被天門劍派除名，他們既然無情，少俠又何必有義？不妨就在我紫玄教紮下根來，也算是全了與教主的朋友之情，又何必一心想走呢？”
沈白抬眼道：“沈某的去留，白堂主既然不敢置喙，便也不必多言了。”
白雁飛嗬嗬低笑了一聲，起身道：“沈少俠說的是，是雁飛失言了，雁飛還有些俗務，就不多打擾少俠休息了，改日得了空，再來拜會沈少俠。”
沈白也起身道：“白堂主身擔重責，不比沈某是個閑人，沈某便不相留了。”
白雁飛笑道：“承蒙教主抬愛，雁飛恬居刑堂堂主之位，時常會覺得惶恐，唯恐自己行差踏錯，辜負了教主的信任。”
沈白點了點頭，淡聲道：“白堂主女中豪傑，又何必妄自菲薄。”他抬手道：“請。”
白雁飛道：“沈少俠請安坐，少俠大傷未愈，不必相送，雁飛也並非是外人。”
沈白站在原地，並沒有動。
白雁飛走了兩步，又回頭笑道：“對了，雁飛從前就聽過沈少俠的大名，江湖傳言沈少俠驚才絕豔，流雲腿法與迷蹤步都是當世絕學，如今難得有幸得見，改日有空，定要向沈少俠討教幾招，江湖人嘛，好武都是天性，還望沈少俠不吝賜教。”
沈白道：“改日定當奉陪。”
白雁飛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那便一言為定，不過此事一定要等少俠的傷大好了才行，沈少俠的一雙腿可是武林瑰寶，若是傷到了，教主定不會與我幹休，教主之怒，卻是雁飛承受不起的。”
沈白看著他，緩緩道：“白堂主說笑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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