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0 更新時間:19-10-04 11:54
【“蔓蔓磊磊猶可趨,汲汲營營不可度。”——《兩帝誌》】
太後張氏,閨名佩嫻。
如果真如符小所言,太子被張佩嫻送往北戎,那麼先前的一切都好說了。衛季子向來不問朝政,突如其來的罷黜與滅門叫衛季子好生難捱。現在終於清楚了——這根本不是什麼皇帝的旨意,而是張佩嫻這個太後的意思。可憐忠肝義膽,竟受牝邪屠戮!
衛小北見衛季子闔目皺眉,一臉的悲愴,也不知說些什麼好,隻得輕聲喚到:“公子……”
“罷了,”衛季子被衛小北拉回了心神,睜開雙眼看向符小:“你說你要跟我們走?”
“是。”符小答到,“太子棄之,太後罪之,我無路可走。”
衛季子長舒了一口氣,說到:“既如此,便跟著吧。”
“謝謝!謝謝公子!”說著,符小連忙跪下磕了好幾個響頭。衛季子雖總覺著別扭,到底衛小北思量的妥帖些。衛季子早前淨受了些君子禮節的教誨,到底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人。
衛季子看了看腦門兒磕的紅腫的符小,微蹙眉道:“不必如此。”衛季子讓衛小北把人弄起來坐好,“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沒有大名,一直叫符小。”
“沒有大名?”衛季子頓了一下。不過宮中伺候人的小孩兒沒有正名隻有呼號很正常,衛季子想了想倒也不稀奇。隻是既然今後不是什麼太子書童了,總這麼叫著衛季子自己也厭惡。衛季子想了想,說到:“希言自然——今後你便叫符希言吧。既跟了我,從此世上可再沒有太子書童符小了。”
“謝公子賜名!”
“公子給他取名這麼好,咋就不給我換個名兒呢?”衛小北故作吃味模樣。
衛小北這個名字,也是衛季子取得。隻不過當時衛季子才七八歲,因為衛小北方向感極好,衛季子自己經常找不到北,衛小北卻總是能準確判斷方向,故而衛季子總對衛小北說“找到你就找到北了”,於是取名為“衛小北”。
“怎麼?長大了嫌棄了?當時不是樂得不行嗎?”
這麼一插科打諢,衛季子的精神頭兒也好了許多。三人又在這裏歇了半日,便準備啟程。
“你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衛季子問符小。
“快一個月了。”
“這麼久?”衛季子皺了下眉,“怎麼不尋路出去?”
“走不出去啊,每次繞來繞去都會繞回來。”
衛季子隻當是小孩子迷了路。畢竟當時辛午說過,這裏他也來過,怎地就沒被困住?
收拾利索,三人繼續北上。符小經受過嚴格的服侍主子的訓練,比衛小北精細了不知多少。由於衛季子大病初愈無法趕急路,可身後還有官兵追捕,故而三人不敢走官道,隻得在林中取路而行。於是三人腳程十分緩慢,走了七八天才出了京畿地界兒。這一日方要啟程,衛季子卻感覺,不對勁。
“先等等。”衛季子止住衛小北要繼續趕路的腳步,“咱們走了幾天了?”
“從廟裏出來有八天了。”
“算上出城的時間。”
“十天左右。”
衛季子算了一下,師父高九道說過,在送自己出城的同時,向北大營高喻義發出了加急密信,日夜兼程良騎飛奔,約四五天左右便能趕到。而衛小北領著的前行路線,基本也是高九道事先安排好的,應當不會有偏離之誤。高喻義手下能人眾多,如果按照約定路線尋來,這會兒應該也到了……
衛季子仔細琢磨了一番——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衛季子與高九道是師徒不假,高喻義與衛小北是師徒也不假,但是衛季子和高喻義之間的關係,尤其是衛季子漸明世事之後,業已是漸行漸遠。
不,應該說,高喻義跟一般人的關係,都不怎麼樣。
高喻義其人,衛季子還算是比較了解——可以為求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人,否則的話也不會直接跟毛奪火拚,更不會借手中重兵威懾燕朝廷。
且高喻義雖為高九道之子,然父子二人在不少事情上各有見地,分歧甚大,這也是高喻義不顧高九道之反對隻身赴北大營從軍的原因之一。而且高喻義其人行事詭譎,衛季子信得過師父,但斷然信不過高喻義。
原本高九道的安排,衛季子往北去,高喻義派人向南接洽,然後奔向北大營。可是現在看來……
衛小北見衛季子攔住他卻半晌不作聲,不由得有些納悶,便出聲喚到:“……公子?”
“先別往你師父那裏走,”衛季子頓了頓,“這時候,也應該到了。”
衛小北瞬間明了衛季子所言為何。隻是自家師父,到底也不是善茬。衛小北略微思忖片刻,開口道:“那依公子之意……”
衛季子垂眼沉思半晌,開口道:“往西走。”
“不可!”
衛季子和衛小北俱是一愣,轉頭看向一路也沒怎麼說話的符小。衛季子看了看略有驚色的小孩兒,開口問到:“怎麼了?”
“早前聽聞,今來西疆諸國征戰頻頻,甚至屢屢侵擾我朝疆土。此時兵荒馬亂,公子身家要緊,斷不可冒險行事。”
衛季子聞言,半晌沒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符小。半晌,符小隻覺得兩股顫顫,眼瞧著扛不住,隻見衛季子慢悠悠移開視線,淡淡到:“有些事我不會問。你可以不說,但絕對不許撒謊。”
“……是。”
琢磨再三,衛小北決定調轉方向,朝西北方向行進。說起來,北方戎狄鐵騎來勢洶洶,西疆小國火並征戰頻頻,也就是燕之西北,尚算是燕廷鞭長莫及之處了。
而且衛小北記得,燕之西北,有一流寇據地,名亡命穀,專收受天下蒙冤受屈之義士。如今公子隻影飄零,後有追殺、前無去路,如若再不能尋得安身之所,勢必難逃一劫。
隻是公子身為讀書之人,這落草為寇……
衛小北思量再三,心一橫,開口說到:“公子,西北亡命穀是上上選。隻是……”
“如何?”
“這亡命穀多聚集身負罪名之徒,公子……”
“無礙。我亦是戴罪之人。”
亡命穀,衛季子曾有所聽聞。說起來這還得仰仗自己那個不靠譜的師父。高九道教與衛季子的,非局限於詩書禮義。不少旁人棄若敝履的雜聞,高九道也會跟衛季子講。這亡命穀,便是高九道曾經跟衛季子說過的——
“燕之西北,有深林幽穀,峭壁奇崛。毒烈彌瘴,擅入者十死八九。不知何年,一錢姓冤俠,據穀而立,收天下蒙冤之義士,昭法理難平之大道,懲當朝藏納之汙穢。自是廟堂、江湖多紛爭。”
至於落草為寇,要是換做以前,衛季子肯定是不屑的。可是現在衛季子終於體會到當初師父跟他說的,什麼叫“身不由己”。
現在也不是說什麼由不由己的時候了,衛季子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活下來。自己身上背負著衛府血仇,魑魅魍魎人間笑,忠貞烈血黃泉哭,這世上沒有這個道理。
衛小北見自家公子並未十分反感,著實鬆了一口氣。三人整頓片刻,便向著西北向去了。
北大營。
“往亡命穀去了?”高喻義頓了頓,“把跟著的人都叫回來,不要惹事。”
“可是主子,這……”
高喻義聞言,皺了下眉頭,一招手,隻見跪在地上的下屬一下子躺倒在地,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我不喜歡廢話。”高喻義對著正在處理屍體的人說,“以後他的活兒你來接手。”
那人隻向高喻義一行禮,隨後迅速清理了現場,消失在擦黑的夜色中。主帳裏安靜如初,偶爾暴出木炭燃燒時“噼啪”的炸裂聲,迸出兩點火星,落在塵土中,消失不見。
北大營發生的事情衛季子等人並不知曉。此時三人正借著茫茫夜色的掩飾,匆匆行進在深林之中。三人確定了方向之後,趕路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好多。衛小北曾經探過,這兩日官道關卡明顯嚴了許多,官道周邊也經常會有巡邏隊伍經過。白天三人不好行動,隻得借著晚上的夜色匆匆趕路。衛季子雖然沒有功夫在身,但身子好了之後趕路的速度比先前也快了不止一點兒。三人晝伏夜出,終於在走了快一個月的時候,來到了亡命穀外。
站在亡命穀穀口,衛季子抬頭望去,不由得慨歎老天爺的鬼斧神工。隻見那高聳的兩壁,兀地從地麵上拔起來,猙獰的石土紋理仿佛一個個撕咬著活人的猙鬼獰魂,讓人心驚膽顫。原本直挺挺的峭壁,硬生生從中間劈開了一道口子,兩側的邊緣卻順其自然地生長,明明雜亂無章毫無規則的邊沿,卻試圖探向對麵的頂端,形成了天然的拱門。這“拱門”的右邊,猩紅的“百毒穀”三個大字刻在磨平了的一塊兒大石頭上,那書法真是沒法看,但又讓人挪不開眼,好像吸了人的魂魄一般地鬼魅。再往穀裏看去,黑洞洞,不見一點光亮。配上這豁大無比的穀口,好像要把人生吞了一般。站在穀口還沒進去,一陣陣陰森森的冷風吹得人直發顫。
“公子稍待,等我前去探查一番。”衛小北言罷,飛身往亡命穀穀口探去。
衛小北不說,衛季子也不會貿然靠前。一般這種地方,許是暗處有人把守的,如果不弄清楚狀況貿然前去,像衛季子這種沒功夫的,很容易被傷到。
衛小北來到穀口,四處尋覓一番,並未發現什麼不妥。可是一切太過於正常,衛小北覺著總有些不對勁。
沒等衛小北多想,隻見穀中深處“嗖嗖嗖”飛出好幾道暗箭,衛小北連忙閃避,險險躲了過去。
“少俠好身手。不知爾等來此,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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